6.
我推搡的手頓時停住,
簡裴談戀愛了?
……好吧。
關我屁事。
我躺回床上。
「黎羨!」
耳邊傳來氣急敗壞的質問:「你就這反應?」
「不然呢?誇他一句好樣的?」
這句話說出口,我當場就酒醒了。
沈知弈來我家找我,被簡裴誤導以為簡裴是我男朋友的時候,走之前就丟下的這麼一句話。
我呆了,雙眼無神,盯著天花板。
床邊的人也沒了聲音。
我們都不是會很快低頭的人,而且,也許我們對彼此都有怨氣。
我借著酒勁在沉默的這幾分鐘裡問了自己無數次,我到底在恨他什麼?
是恨他沒能救出我爸爸,還是恨他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憑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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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清。
我眼角幹澀,歪頭看向他:「喂,我沒事了,你走吧。」
沈知弈像是氣得不輕,一雙眼死死盯著我,半晌才說話:「你這樣,你爸會好過嗎?你想過你爸嗎?」
十五個字,如雷貫耳,振聾發聵。
他逐字加重語氣,到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
我眼皮發抖,抖得我看不清東西。
我幹脆閉上眼,可黑暗裡我全身都在抖。
他憑什麼提我爸爸。
他有什麼資格用我爸威脅我。
如果不是他……
如果不是他……
我把臉埋在被子裡抽泣。
可是我爸的死與他無關。
與他無關啊——
可我為什麼這麼痛苦,為什麼……為什麼……
我嗚咽著,哭得喘不上氣。
耳邊再次傳來那個熟悉的嗓音,
隻是這次他嗓音充滿了無措和深深的挫敗。
「別哭了。」他像哄小孩一樣哄我,「阿羨……別哭了,別哭了……」
那天到最後我也記不得是怎麼睡著的,隻知道第二天早上起來,我這個臨時租的房子,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就連一些我從家裡帶來的沒有損毀的小家電都被換成了新的。
我無法想象他一個人在半夜是如何做到的這些。
桌子上放著早餐,便利貼上寫著:「你特別討厭我的話,我以後躲著你,記得吃早餐。」
我看著熟悉的字,呆坐在桌子前大半天。
三天後,簡裴說要請我吃飯,和他女朋友一起。
地點是在t大的食堂裡。
他的女朋友很好看,長發微卷,青春氣息濃厚,懷裡還抱著書和筆記本。
——是上次要請沈知弈吃飯的女生。
我愣了一下,簡裴開始做介紹:
「姐,這是顧夢。」
「夢夢,這我姐。」
還真是無巧不成書。
我沖顧夢笑了笑,她回過神來,也朝我笑。
一頓飯吃得滋味全無。
趁著簡裴去上廁所,顧夢放下筷子:「你好呀,姐姐。」
我瞥了她一眼。
她說:「我知道你,早就知道了,沈大哥會那樣,都是你害的。」
我嘴角本就不怎麼真誠的笑意瞬間消失。
我突然想起,沈知弈一直有不少追求者,其中有一個堅持了好幾年。
不知為何,我覺得顧夢就是那個人。
我大概能猜到她的意思。
言下之意一定是我是個壞女人,水性楊花,害了沈知弈。
「你又知道了。」我被刺到痛處,有一瞬間像是靈魂離體,冷漠地看著還坐在凳子上的「我」在為自己爭論,「我跟他之間的事,跟你無關。」
「怎麼與我無關?我喜歡沈大哥那麼多年,他眼裡心裡都隻有你一個人,可是你是這麼對他的?」
顧夢的眼神充滿了惡意:「你在他最需要你的時候,選擇了別人。」
我的腦海裡像是被投進一顆炸藥。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怒極反笑,「死的人是我爸!我爸!是他沈知弈在我最彷徨最無助的時候人間蒸發了,是他!是他!!」
顧夢停了一瞬,隨即臉上迸發出無比暢快的微笑:「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
我愣住,她的反應讓我陷入迷茫。
我該知道什麼?
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我想問,可她的表情卻不像是打算要說。
就在這時,簡裴回來了。
眼前的女人肉眼可見的速度變了個臉色:「你回來了,我跟姐姐第一次見面,聊得還挺開心的。」
我來不及驚愕她的變臉,簡裴已經掏出電影票:「新出的電影不錯,我託同學買了三張票,一會去看?」
「不了。」我馬上拒絕,「你們去吧,我去不合適。」
簡裴沒有強求,吃完飯就帶著顧夢看電影去了。
我一個人在學校裡散了會步,出乎意料的,又一次在這所大學裡看見了沈知弈。
第二次在這裡遇到他了,他進的都是同一棟教學樓。
我盯著那棟樓看了幾分鐘,陽光刺得我雙眼發黑。
這幾天簡裴經常找我出來吃飯,每次都帶著顧夢。
他很喜歡顧夢。
吃完飯,我故意挑了個很遠的奶茶店讓他去買。
顧夢雙手抱胸,化著妝的臉十分精致,隻是與看著沈知弈和簡裴時不同,她看我的時候滿眼算計。
「有話說?」她問我。
我往後靠在椅背上:「是你有話想對我說吧?簡裴從來都不會這麼頻繁地跟我一起吃飯,你讓的?」
「也沒那麼蠢嘛。」顧夢笑著,「我找你,就是想告訴你,我爸跟沈知弈是很多年的隊友,一起出生入死,關系很鐵。
」
「嗯,然後呢?」
「沈知弈是我爸眼中未來的女婿。」
我心尖一疼:「所以你作為簡裴的女朋友,心裡想的卻是以後嫁給沈知弈?」
「不。」顧夢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我從來沒有答應簡裴做他女朋友,而且我找你是想告訴你,沈知弈消失的那三個月是跟我在一起。」
我呼吸一頓。
她又說:「我隻要你一句話,你承諾以後不會跟沈知弈在一起。」
「我憑什麼聽你的。」
「我可以在跟你弟弟坦白的時候,不讓他太傷心。」
簡裴是我最後一個親人。
他真的很喜歡顧夢。
我想了很久很久,我和沈知弈本來就不可能了。
顧夢這樣用我的承諾自我安慰,何嘗不是一種自取其辱自欺欺人?
我覺得很有意思:
「我,以後,絕對絕對,不會跟沈知弈在一起。」
我剛說完,對面的顧夢就忽然軟下語氣:
「姐姐,你好狠。」
她邊說邊抬起手機,
是微信語音電話界面。
備注是知弈哥哥,時間……一分鐘。
顧夢在我沉默的時間裡,給沈知弈撥通了電話。
在我的驚愕的注視下,電話那頭掛斷了。
「沒事了,姐姐,我先走了。」顧夢沖我歪頭一笑,極其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