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怎麼這麼痛快地同意分手,原來是找好下家了。」
說著,他的目光在我和周昱身上來回掃視著,最後又落在了周昱臉上。
看了他兩眼,韓欽忽然面露譏諷,勾著唇笑道:
「我說嗎,白露露,原來你找了個和我有點像的替身。」
3
「……」
氣氛瞬間變得微妙了起來。
我向來不是一個喜歡給人難堪的人,但是,看見周昱被當眾羞辱了一句,他自己還沒急,我反倒有些坐不住了。
我清清嗓子,抬頭看向了韓欽。
「那介紹一下吧,這是周昱,我前前任。」
說著,我格外強調了一下:「我們分手大概三年了。」
分手三年,我和韓欽在一起兩年,誰是誰的替身,自然不言而喻。
果然。
話音落下後,韓欽的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
他似乎想給自己找個臺階下,動了動唇角,卻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
還好,正當他尷尬之際,他的「白月光」適時地出場了。
Advertisement
女生似乎是剛從廁所出來,指尖還沾了幾滴水珠,徑直走上去挽住了韓欽的手臂。
「你怎麼不找個座位坐下?」
說著,她順著韓欽的目光看了過來,看見我的那一刻,她眼底有著一閃而過的驚異,卻又很快斂去。
「韓欽,這兩位是你朋友?」
說著,許悅捂著唇笑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多巧,我們長得還有點像呢。」
韓欽神色有些尷尬,支吾了兩句,便拽著他的小女友離開了。
見著他們離開,我搖搖頭,如願和他的白月光在一起後,韓欽身上再沒有了那股子沉穩勁。
反倒像是個毛頭小子,任人拿捏。
這也許就是愛與不愛的區別吧,在不愛的人面前,才能做到心如止水。
收回目光。
我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抬頭的瞬間,剛巧撞見了對面周昱的目光。
他抱著手臂看我,似是在笑。
我莫名地有那麼幾分緊張,便借著喝水的動作來緩解尷尬,「笑什麼?」
「沒事。」
他輕笑,也學著我的模樣抿了一口茶,再開口時,語氣幾分感慨:「隻是沒想到,你會按著我的標準去找。」
話落,他放下水杯,半開玩笑地道:「隻ƭú₁不過,水準下降了些。」
這話說得夠自戀了,可是從他口中說出,我倒怎不覺著別扭。
周昱向來是一個自信的人,甚至有些自負。
也正因如此,他自尊心極強,我們交往時,時常會因為這些而吵架。
肉菜逐漸端上了桌,酒也倒了滿杯。
我和周昱碰杯,卻不由得感慨——
「四個人,三個替身,也是挺巧的了。」
唯一的區別就是,我和那姑娘是形似,而韓欽和周昱,是神似。
玩笑過後,我和周昱反而沉默了起來。隔著嫋嫋熱氣,我和他對視著,誰都沒有再開口。
鍋底早已沸騰,紅油鍋底冒著陣陣香氣,卻還一片肉都沒下。
我夾起肉菜扔進鍋裡,正涮著毛肚數時間時,周昱忽然開了口。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霧氣升騰,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明天你有空的話,我陪你去墓園看一下阿姨吧。」
我夾著毛肚的筷子,頓在了半空。
隔了很久,我才回過神,將毛肚夾回碗裡,吹了吹熱氣,平靜地道:「不用了,我上周剛去過。」
他斂下目光,張了張嘴,卻又欲言又止。
我笑笑,將毛肚塞進嘴裡。
毛肚煮得太老了,又柴又辣。
我皺了皺眉。
這頓飯吃得很平靜,我們像是兩個老朋友,坐在一起聊聊天,敘敘舊,也喝了許多酒。
灼辣與酒精在胃裡融合,小腹很快便隱痛了起來。
我喝了兩口熱水,勉強緩解了幾分。
可周昱並不知道,他給我夾了許多肉放在盤中,還笑著問我這家鍋底的味道合不合我口味。
我咬著鴨腸點頭,「挺好吃的。」
可實際上,胃裡早已灼辣一片。
我都不由得在心裡笑自己,真是一根筋。
以為自己已經改掉了所有毛病,我甚至幻想過,如果有朝一日再見面,我一定會讓周昱驚嘆,嘆我簡直變了一個人。
可實際上,在他面前,我仍舊是當初那個執拗的,一根筋的「傻丫頭」。
即便是胃疼,也還是拗著不肯說自己現在有腸胃炎不敢吃辣這事。
喝了半杯熱水,我忽然有些感慨,我隻是,有點想他吧。
有點想念當年一起坐在街邊的火鍋店裡涮辣鍋的日子。
飯吃到一半,周昱忽然從口袋了裡掏出了一個東西,放在桌上,推到了我面前。
他看著我,聲音很輕:「生日快樂。」
我愣住,面前是一條珍珠手鏈。
記憶陡然翻湧,幾年前,我們還曾因為一條價值不菲的手鏈而吵過架。
那時候,我是外人眼中家庭富裕,不愁吃喝的富家嬌嬌女。
周昱是剛出校門,壯志凌雲又自尊心極強的男生。
一條於我而言不過幾天零花錢的手鏈,卻成為了我們大吵一架的導火線。
再回神,周昱已經把手鏈塞到了我手裡。
「收下吧,當初不懂事,虧欠你太多,送你一條手鏈都成了奢侈。」
真奇怪。
我以為自己早已在感情裡練就得冷靜自持,可他這句話一出,還是瞬間兩眼紅紅。
我沒客氣,攥著手鏈放在眼前看了看,抬頭問他,「你知道今天會遇見我?」
他愣了一下,老實地搖搖頭:「當然不知道。」
「那這手鏈?」
周昱笑笑,給自己倒了杯酒,然後仰頭一飲而盡,嘆道:
「習慣了,總覺著當初虧欠你,每年你生日的時候,都會買一條珍珠手鏈,但是從沒送出去過。」
說著,他笑笑:「我家裡還有兩條一模一樣的,改天都給你送去。」
我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豆腐,吹涼了些,然後塞進嘴裡。
嚼了兩口,忽然就掉了眼淚。
我平靜地擦了擦,然後抬頭看他,「周昱,豆腐煮在辣鍋裡,怎麼這麼辣啊。」
他探過身,隔著桌子替我擦眼淚,眉心微微蹙著。
「露露,不如我們,重新來過吧?」
他這樣問我。
我看著他,愣了兩秒,還是搖搖頭。
「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那麼多從頭來過。」
如果當初分開隻是因為性格不合,那我們當然不必去在分開後各自談一段有著對方影子的戀愛。
分開,總歸是有分開的原因的。
而有些原因,真的不是一次偶然的重逢,兩句戳人心窩的話就能逾越的。
我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我去一下洗手間。」
周昱沉默著點點頭。
洗手間內。
我站在窗口,打開窗透了透氣。
初冬時節,夜風吹在臉上帶著滲滲地涼意,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卻也冷靜了些。
關上窗,走去洗手池前,忍不住看了看面前的鏡子——
鏡中人面色緋紅,眼底也紅。
分明就還是心動了。
我打開水龍頭,捧起一汪涼水洗了洗臉,還好今天是素顏,不用擔心會花妝。
洗了臉,我正準備離開,一轉頭,卻發現廁所門口站了一人。
看清那人的臉後,我不由得皺皺眉。
真是陰魂不散。
「韓欽,這裡是女廁所。」
「嗯。」
他應了一聲,卻仍舊倚著門框看我,眉頭緊鎖著:「我有事想問你。」
我甩甩手上的水珠:「你說。」
「那個男人,究竟是不是你找來氣我的?」
我見他一臉認真,反而被逗笑了:「真的假的,重要嗎?」
「重要。」
韓欽蹙著眉應聲,「我不相信。」
我已經有些煩躁了,準備繞過他離開,「不相信什麼?」
他皺著眉,一臉認真,甚至在我走到他身邊時,直接按住了我肩膀,
「我不信,這兩年我隻是一個替身而已。」
我被他按疼,皺著眉推開了他的手,說真的,相較於生氣,我更多的是無語。
瞧,這人明明正大光明把我當了兩年的替代品,弄得人盡皆知。
一邊和我在一起,一邊滿世界炫耀他對白月光的深情,但自己也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替身」,他就又接受不了了。
然而,我還沒來及開口,他身後的走廊內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下一刻。
周昱的身影也出現在了廁所門口。
4
看見周昱,我想要走過去,卻再一次被韓欽攔下。
這人不知是不是喝了酒,執拗得很,非要攔著我問個究竟。
他篤定了這兩年是我愛他愛得死去活來,而他隻不過在陪我這個「代替品」消遣一下而已。
忽然之間自己也變成了消遣,他怎麼都不肯相信。
當著周昱的面被一再追問,我忽然有些煩躁,話也不再留情面了。
「韓欽,自信是好事,但是,人自信過了頭就顯得有些愚蠢了。」
我揉揉眉心,扔下這句話,繞過他向周昱走去。
韓欽似乎想伸手攔我,卻被我先一步躲開。
走到他身邊時,我腳步頓了頓,輕聲說道:「如果你執意要一個答案,那就是——」
「你當初是抱著什麼心態和我在一起的,我也同樣如此。」
韓欽愣住,抬起的手愣在了半空。
我繞過他,走到周昱身邊,「走吧。」
身後一片寂靜,韓欽也沒再開口喊我。
隻不過,沒走幾步,女廁內忽然傳來一陣高跟鞋聲,緊接著便是一句怒罵:
「有毛病啊?大男人站在女廁所門口幹什麼?」
應該是倒霉的韓欽被女廁出來的人罵了,我笑了一下,和周昱一起回去了。
在桌前坐定,見周昱杯子空了,我主動給他倒了一杯酒。
「你剛剛是去找我?」
「嗯。」
他接過酒杯抿了一口,「見你很久沒回,不放心。」
我笑:「我這麼大人了,又不會丟。」
原本隻是一句玩笑話,可是,周昱的神色卻顯得格外認真。
他靜靜地看著我,眸色深深:「已經丟過一次了,有點怕了。」
我愣了一下,隨即別開頭去,皺著眉夾了一塊豆腐扔到他碗裡:「周昱,三年沒見,你怎麼這麼肉麻了。」
他笑而不語。
而我沒有告訴他的是,我明知道這些話不可信,卻還是有點心動。
真是要命。
雖然中間出現了韓欽這個小插曲,但這頓飯還是圓滿結束。
周昱提出送我回家,卻被我拒絕了。
一是因為,我不想再和周昱過多聯系。我自己的心思我明白,再多接觸,淪陷的那個人一定是我自己。
其二是因為……
胃病犯了,吃了辣,又喝了酒,胃裡現在火燒火燎的疼。
可我又不想讓周昱發現,隻能強忍著胃疼和他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