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們分手吧。」
在我 24 歲生日這天,喜提分手。
我攥緊了手裡的蛋糕提繩,靜靜觀察著對面的男人。
淺褐色高領毛衣,利落的寸短發,神色平靜,甚至指間還夾了一根燃到一半的煙。
於他來說,結束這段長達兩年的感情,似乎和在說「一起吃個飯吧」一樣簡單。
如此的輕描淡寫。
我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蛋糕盒上時,有片刻的錯愕,以及一閃而過的愧然。
然而,也隻是一閃而過。
我沉默了一下,最後將蛋糕放在桌上,故作淡定地問他:「理由。」
有一說一,我倒是很佩服韓欽這點,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能從容不迫,就像此刻——
明明背叛這段感情的人是他,可他還是能冷靜地告訴我,分手是因為許悅回來了。
許悅這個名字我早聽過,韓欽的初戀女友,他念念不忘多年的白月光。
他垂眸,聲音很低,卻沒有半分猶豫:「露露,對不起。」
沉默了一下,我笑笑,「沒事。」
像以往兩年裡那樣,韓欽肆無忌憚地提著任何要求,我都一一笑著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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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下目光,聲音很輕:「那就分手吧。」
沒有撕 X,沒有哭鬧,也沒有喋喋不休的追問。
韓欽甚至都愣了一下,也許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分手竟會如此容易。
我拎起桌上的蛋糕,抬頭看他,「韓欽,祝你幸福。」
韓欽怔住,直到煙頭燒到指尖才回過神,匆忙將其摁滅在煙灰缸內。
他向來不太注意力度,輕薄材質的煙灰缸被他按翻,煙灰灑了一桌子。
韓欽下意識地抬頭看我,似乎在等著我過去收拾。
可我沒有動。
我隻是拎著蛋糕,輕聲地和他道別。
韓欽沒有回應我告別的話,怔怔地看著我,目光將我上下打量著。
他似乎沒有想到,那個曾愛他愛到無法自拔的女生,會在他提出分手的這一刻,變得如此淡然。
也難怪,在這兩年裡,我一直是他朋友們公認的「三好女友」。
和他說話永遠溫柔,不會控制他的行蹤,不會要求他在那些大大小小的節日準備任何禮物與驚喜。
任何開銷都主動 AA,甚至兩年裡沒有和他吵過架。
我做到了女友應盡的所有義務。
所有人,包括韓欽自己在內,都知道我愛慘了他。
沉默了很久,韓欽深吸一口氣,「一起吃個蛋糕吧。」
我輕笑,「好。
吃了蛋糕,我們兩個相顧兩無言。
簡單收拾了一下桌面,我和他告了句別便準備走。
然而,剛走出兩步,便忽然被他叫住。
我回頭,便看見韓欽皺著眉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事嗎?」
他語塞了半天,最後搖搖頭,「幫我把垃圾帶下去吧。」
「好。」
我好脾氣地應了一聲,拎起門口的垃圾便出了門。
下了樓,扔了垃圾,我在街邊漫無目的地走著。
忽然,手機一陣震動。
是閨蜜幺幺發來的消息:「你和韓欽分手了?」
我愣了一下,隨即打字回復:「你怎麼知道?」
我原以為是幺幺消息靈通,可是,在她的提示下翻了一下朋友圈才知道——
是韓欽動作太快。
我和他分手不到半小時,他新任官宣的朋友圈便已經發了出去。
停下腳步,倚著路燈點開了那張照片。
照片中,韓欽摟著一個姑娘,身上再沒了那股子沉穩勁,笑的格外燦爛,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線。
在一起兩年,我還從沒見他這麼開心過。
那姑娘長發大眼小圓臉,和我還有幾分神似。
似乎說反了,是我和她有些相像。
如果不像的話,也不會被韓欽拉來當了兩年的替身。
我盯著照片看了許久,然後退出照片。
那條朋友圈下,許多我們共同的好友都在詫異詢問:
「什麼情況?」
「你和露露分手了?」
「露露那麼好的女朋友,你都不珍惜!」
諸如此類,看得我有些頭疼。
索性退了微信,關掉手機,秋末冬初的天氣已經開始泛了涼,翻了半天的照片,指尖有些涼。
我低頭在手上呵了一口熱氣,再抬頭,卻意外撞見了一個人。
他站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穿著一件卡其色羊絨大衣,黑色短發長及額角,正雙手抄袋,似笑非ẗůⁱ笑地看著我。
不管是身形還是穿著打扮,亦或是眉眼,都和韓欽有幾分相像。
我瞬間驚住。
僵硬著身子,甚至呼吸都有著片刻的停滯。
從沒想過會再遇見他,也從沒想過,會在這個剛剛失戀的夜晚,在某個不知名的街頭,意外地遇見他。
三年了,他沒怎麼變樣子,仍舊是那副沉穩模樣,看著我時,目光炯炯。
最後,還是他先開了口:「露露,好久不見。」
聽見「好久不見」這四個字時,我瞬間兩眼通紅。
韓欽和我提分手時,我可以冷靜自持,從容不破地笑著應下。
可是,在這個男人面前,我卻依舊是多年前那個,會因他一句話輕而易舉地紅了眼的小姑娘。
他叫周昱,是我分手三年的前男友。
我和韓欽在一起兩年,他明目張膽地懷念著他的白月光,眾所周知,我隻是他為了懷念前女友而找來的「替身」而已。
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
韓欽於我而言,也隻是周昱的替身而已。
2
初冬的天,寒意凜冽。
行人罕至的街頭,我怔怔地看著他,竟連如何反應都忘記了。
直到他緩步走過來。
他徑直走到我面前,抬起手,在我頭頂輕輕揉了一下,勾著唇角笑:
「怎麼,傻了?」
幾年沒見,這動作由他做起,卻不顯半點尷尬。
周昱高我許多,即便站在我面前,也是垂著頭看我。
我連忙後退了一小步,搖搖頭,故作淡定地解釋:「沒有,就是有點意外。」
頭頂響起他的輕笑聲。
我卻沒敢抬頭看他,隔了幾秒,又聽見他問道:「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
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同意了。
「好。」
應聲後,我靜靜地看著他,仔細觀察著他近兩年的變化。
比如——
他清瘦了些,臉上輪廓也愈發地分明,今天出門時似乎沒有刮胡子,下颌上還冒著青色的胡茬。
又比如,他目前似乎是單身。
因為遍觀十指,他沒有戴一枚戒指,當然,這並不能說明什麼,所以也隻是「似乎」單身。
周昱掃了一眼四周,最後,目光定格在了一家川式火鍋的牌匾上。
「要不要吃火鍋?」
「好。」
我點點頭,沒怎麼猶豫就應下。
可是,其實這兩年我有很嚴重的腸胃炎,並不能吃辣。
但是在周昱面前,我似乎永遠無法說出拒絕的話來。
和韓欽談戀愛的那兩年,他暗地裡曾和朋友們笑談說我是「二十四孝好女友」,這些事我都知道,卻從沒生氣過,也不曾反駁。
隻有我自己知道,那個讓我無法拒絕的人,根本就不是韓欽。
而是此時此刻,真真切切站在我面前的這個男人。
……
火鍋店內。
周昱把菜單遞給我,「隨便點,今天我請客,別客氣。」
我搖搖頭,卻把菜單推了回去,「你點吧,我的喜好……你應該都知道的。」
他愣了兩秒,隨後接過菜單,不再推辭,從容不迫地點起了菜。
我靜靜地看著他,其實,我隻是想測試一下,他究竟還記不記得我的口味和習慣。
畢竟,對於他這種健忘的人來講,三年未見,如果他還能記得的話——
那他大抵是沒有放下我的。
我緊緊盯著他,卻見他行雲流水地點了一系列菜品:羔羊肉,小郡肝,腦花,無骨鴨掌,以及最重要的小酥肉。
點鍋底時,他毫不猶豫地點了辣鍋,還對著一旁的服務生笑了笑,淡聲道:「她這人無辣不歡。」
點好菜,他再一次把菜單遞給我,「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添的。」
我翻了兩頁,隨後點了兩個:凍豆腐和娃娃菜。
周昱愣了一下,隨後笑了。
這兩個是他的最愛,他這人向來奇怪,旁人吃火鍋都鍾愛牛羊肉和毛肚之類,可他隻喜歡在辣鍋裡涮凍豆腐和娃娃菜。
等待鍋底與菜品的間隙裡,周昱給我和他各自倒了一杯茶水。
「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他把茶水遞到我面前,忽然輕聲問道。
聽見這個問題,我心裡莫名地一顫,捧起水杯,茶水的溫熱透過玻璃杯蔓延到掌心,我故作淡定地搖搖頭。
「沒有,剛剛分手。」
他挑了挑眉,「什麼時候分的?」
「今天。」
周昱愣了一下,隨後忽然笑了,「那看來,我出現得還挺及時。」
我笑了笑,沒有應聲。
氣氛再度陷入沉寂,隔了半晌,我忽然放下了水杯,抬頭看他:「喝兩杯吧。」
他怔了兩秒,眼底有著一閃而過的錯愕,「你現在會喝酒了?」
我輕笑,盡量讓自己說得輕描淡寫:「當初分手的時候,借酒消愁過一陣子,學會了。」
提起當年,周昱目光黯淡了幾分,沒說話,抬手叫了些啤酒。
鍋底翻滾時,我們已經一人一瓶酒下了肚。
鍋中升騰起一陣熱氣,我隔著霧氣看他,「周昱,這幾年你有沒有談過戀愛?」
「有。」
他回答得倒是很誠實,「談過兩個,一個我們彼此都沒有什麼感情,沒幾天就分了。」
「那另一個呢?」
他沉默了一下,深深看了我一眼,「另一個和你有點像,但是沒你那麼犟,很溫柔,包容著我的一切。」
我心裡有點酸澀,卻還是接著話茬問他:「那為什麼還分手了?」
他苦笑:「可是她說,我心裡還放不下別的女人,不該和她互相耽誤。」
我的心似乎在這一刻,劇烈跳動了起來。
霧氣順著他的眉眼氤氲開來,周昱靜靜地看著我,
「其實我覺著她說得沒錯。和她在一起時,我盡力改掉了所有的毛病,不再大男子主義,不再脾氣暴躁,變得溫柔體貼。我盡可能扮演著一個好男友的角色,盡可能對她好,可是——」
「我的確是不愛她的。」
周昱垂眸,臉上有些愧色,「她挑明後,我也覺著自己對不住她,就和平分手了。」
我點點頭,其實是想問他是不是還喜歡我,可是,那些話堵在了嘴邊,終究是沒能開得了口。
我沒問,周昱倒是自己說了。
他說:「露露,其實,我從來都沒有徹底放下過你。」
我的心跳陡然加速,可是,還不等我有所回應,一旁便忽然出現了韓欽的聲音:「白露露?」
我愣了一下,順著聲音望去,一眼便看見了站在隔壁桌前的韓欽。
他還穿著剛剛那件毛衣,身上被迫背了一個女士背包,看樣子是在等女朋友。
還真是巧,分手不過一小時,我們居然又在他家附近的火鍋店裡偶遇了。
我本想大大方方地介紹給周昱,說那是我剛剛分手一小時的前男友,卻被韓欽搶先開了口。
明明是他提的分手,可是這一個,他卻眉頭緊皺,仿佛一個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