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完結了……救命,會有番外嗎?袖織太太不是隻寫甜文的嗎?」
「嗚嗚嗚,原來寫甜文的人發起刀子來更狠。」
「還記得前幾天那個學術造假的女的說過,故事人物是有原型的……所以太太是現實裡和學神 be 了嗎?」
我沒有回復這些評論,隻是給編輯發消息,告訴她,我想休息一段時間再開新書。
她在電話那邊嘆了口氣:「織織,我不知道你到底遇到了什麼事,但這樣也好。」
「你什麼時候想開新書了,隨時找我。」
掛了電話,我開車出門,在學校附近的火鍋店和江瑤碰面。
剛坐下,她就急不可耐地問我:「織織,你和陸神到底怎麼樣了?」
我輕描淡寫地說:「分了。」
「為什麼啊??」
她差點拍案而起:「你和陸川明明是互相喜歡的,現在蘇渺也涼了,翻不出什麼浪花來,為什麼還不在一起?」
為什麼?
我把面前的一整盤肥牛卷下進鍋裡,看向對面的江瑤,神思微微恍惚。
「江瑤,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永遠的愛嗎?」隔著嫋嫋升起的白色熱霧,我淡淡地衝江瑤笑,「小時候,我媽總是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講,她和我爸年輕的時候有多麼相愛。那時候我爸很浪漫,買不起新鮮的玫瑰花,還知道用木頭給她雕一朵。」
可婚後一年、兩年……在日復一日的平庸瑣碎裡,再多的愛都被消耗殆盡,隻剩下無盡的爭吵。
「我不想未來有一天,我和陸川也變成這樣。所以,就讓我和他的關系停留在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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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過片刻的溫存,彼此尚且殘留心動。
這樣就夠了。
我把燙熟的肥牛卷夾進碗裡,垂下眼睫。
江瑤在我對面唉聲嘆氣了半天,看起來很想說點什麼,但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吃完火鍋,我開車送她回學校。
她開了門下車,走出去兩步ṱű₆,頓了頓,又折回來,透過半開的車窗凝視我:「織織。」
「嗯?」
「就算你不相信陸川,也該相信自己。」她深吸一口氣,「其實你是在害怕,對嗎?你怕未來有一天,陸川已經不喜歡你了,而你還愛他,你還希望他愛你,是不是?」
「江瑤!」
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被戳中,有那麼一瞬間,我的呼吸幾乎停止了,下意識呵斥了一聲。
等回過神,又覺得自己格外狼狽,於是就一言不發地盯著江瑤。
「織織,你一直都知道的。陸川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他的家境也不過普普通通——當初那筆特批獎學金發下來,你真以為他是瘋了才會給全班同學每人買一份禮物嗎?」
她說完這句話就走了,我一個人留在車裡,再也忍不住內心湧上來的陣陣暗痛,扶著方向盤彎下腰去,連指尖都在微微發抖。
我知道。
我當然一直都知道——
他送全班同學禮物,隻是為了名正言順地把那個小宇航員送給我。
我不敢說出我的心動,源自內心的自卑和不確定。
而陸川……他沒有不告訴我,他一直在用語言和行動一點點表明,其實他也喜歡我。
隻是慎重了些,慢了一步,以至於我還沒等到他開口表白,蘇渺就橫插一手,輕而易舉斬斷了我們之間緊密又脆弱的聯系。
我彎腰在車裡坐了很久,直到冰涼的液體一滴滴落在手背上,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陸川。」
仿佛心靈感應,幾乎是這兩個字出口的同一時刻,我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陸川。
我盯著屏幕上閃動的名字看了片刻,伸手接起電話。
陸川沒有說話,我也沒有。車窗已經被搖上去,安靜的密閉空間內,能聽到我與他清晰可聞的呼吸聲。
「織織,你還好嗎?」他清冷又溫柔的聲音透過耳機傳進我耳中,近得像是貼在我耳畔耳語,「你在哪裡?」
我擦幹眼淚,把哭腔硬生生壓下去:「剛吃了火鍋,送江瑤回學校。」
「天冷,記得早點回家,最近就不要再喝冰的了。少熬夜,少抽點煙……」
他在電話那邊念念叨叨,說得越多,我內心越酸楚,不得不故作輕松地打斷了他:「好了學神,我又不是小孩子,會照顧好自己的。」
陸川的聲音停頓了一秒。
「……織織,我好想見你。」
我本就脆弱不堪的心髒,幾乎要被這句話中裹挾的深重感情擊潰。
「別,陸川……不要。」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你才回北京,還有項目上的事情要忙,有論文要寫,我也……有自己的工作。」
直到和陸川有過最親密的接觸,見識過他脆弱的樣子之後,我才意識到。
陸川從來都不是神壇上的高嶺之花。
他和我一樣,都是滾滾紅塵中掙扎的普通人。
除了愛情,我們的人生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情——例如此刻,他的學業進行到最關鍵的地步,我的人生也在正軌上,不能偏離。
電話那邊安靜了很久,然後陸川說:「好……那過幾天,我寄個禮物給你,你記得收一下。」
「好。」
「織織,再見。」
我掛斷電話,驅車回家。
中途隨手打開車載電臺,裡面在放歌,是關淑怡的《地盡頭》。
我打開的時候,恰好正在放那句:「誰讓我的生涯天涯極苦悶,開過天堂幻彩的大門。」
一瞬間,我的眼淚無聲淌下。
16
大概一個星期後,我收到了一個來自北京的包裹,寄件人那一欄,寫著陸川的名字。
拆開層層疊疊的防震包裝,露出禮物的全貌。
那是一個微縮型的月球模型,材料的質感似曾相識,我輕輕摩挲著它表面的塗料,遲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
當初陸川送給我的那個小宇航員,用的是一樣的材質。
我起身去臥室,從抽屜裡翻出那個小宇航員擺件。把兩樣東西擺在一起,這才發現,這個月球模型似乎並不是全新的,它身上時光流逝留下的細微痕跡,與小宇航員完全一致。
好像它們天生就該是一體的。
我一時興起,Ŧũⁿ找角度拍了張照片,發朋友圈。
結果沒一會兒,有人在微信上找我:「那個月亮模型,最後還是到你手裡了啊。」
發消息的男生叫林南,是陸川本科時的大學室友,以前一起在班委工作過,所以和我關系勉強還算不錯。
上次的同學聚會,也是他組織的。
「什麼意思?」
他直接打來一個語音:「哎呀,你還不懂嗎姐妹?這兩個東西本來就是一套的,當初陸川把宇航員送給你,月球留給了自己,東西還是我陪他去挑的呢。」
從林南的聲音中,我聽到了雀躍又期待的情緒:「所以這東西現在到了你手上,是不是證明你和陸川終於在一起了?」
「……沒。」
「不是吧?!」
林南在那邊大呼小叫:「我靠,怎麼會這樣?不是蘇渺那廝都已經涼了嗎?老陸你怎麼回事,不行啊你,都給你創造機會了,你自己不中用啊……」
他絮絮叨叨,我越聽越不對勁:「等等……什麼創造機會?」
「不就是上次同學聚會,要不是老陸拜託我,我沒事幹組織什麼同學會啊我,還絞盡腦汁把蘇渺那女人留在學校,就為了讓老陸和你單獨說說話——」
他說到一半,忽然警覺地噤了聲:「算了算了,沒什麼。秦織,你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和老陸好好的吧——他都喜歡你五年了。」
語音就這麼被掛斷了,我把目光重新投向茶幾。
暖黃燈光的籠罩下,小宇航員和他身邊的月球模型,就好像身處茫茫宇宙中,人類對未知世界的第一次探索。
這一瞬間,我忽然格外想見陸川一面。
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我在和陸川的聊天界面停留,盯著他一片空白的頭像看了很久,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默默地退了出來。
後來,我陸陸續續從江瑤那裡聽說了不少蘇渺的事。
她的本科畢業設計和論文,最終被查出含有學術造假成分,因此取消了學位證和畢業證。蘇渺並非獨生女,還有一個姐姐和弟弟,接連一串事情發生後,她也成了蘇家的棄子。
牆倒眾人推,大廈傾塌後,不少之前沉默順從蘇渺的人都站了出來,檢舉她曾經做過的事情。
包括那次校慶徵文大賽的結果——蘇渺的文章被知情人員證實,的確抄襲洗稿了我的參賽文章。
最後,由校委會那邊做決定,把當初一等獎的五千塊獎金補給我。
可我早就不需要這筆錢了。
我約江瑤出來,用這筆錢請她吃了頓海鮮自助。
她一邊剝著盤子裡的螃蟹,一邊跟我感慨:「你說咱們本科那會兒,蘇渺多無法無天啊,知道的明白這就是個家裡有點錢的系花,不知道的還以為哪國皇室公主呢——該說不說的,陸川到底是陸神,我做夢也想不到,他真的能憑一己之力,把蘇渺和站在她身後的半個蘇家都拖下水。」
我把嘴裡的蝦肉吞下去,笑著調侃:「我也有出一份力。」
「寶,你真厲害。」
這句話她說得真心實意。
當初,蘇渺帶著整個班上的女生孤立我,因為江瑤和我是朋友,她們連江瑤也一起排斥在外。
現在看到蘇渺這個下場,除去我和陸川之外,最開心的,大概就是江瑤。
關於蘇渺的事情說完,臨走前,她舊事重提:「織織,你最近還和陸川有聯系嗎?」
我搖頭。
江瑤嘆了口氣:「有句話,是你以前勸過我的,可能連你自己都忘了。人生短短百年,無論選哪條路,都一定會後悔。」
「但未來後悔,總好過當下就後悔。」
21
送完江瑤回家的路上,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我剛把車停好,就接到了來自陸川的電話。
「織織。」
因為研究的算法取得了突破性成果,他最近一段時間似乎特別忙,幾乎很少再聯系我。
此刻驟然聽到他清冷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我竟然產生了久別重逢的欣喜感。
「織織,你在忙嗎?」
我呵出一口白汽,低聲道:「沒有,我剛停完車,你找我有事嗎?」
「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隻是剛剛提交完論文出門,忽然很想告訴你一聲……」
他的聲音混合著凜冽的風聲傳入我耳中。
「北京下雪了。」
我原本往外走的步伐,倏然停頓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