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織。」電話那邊傳來蘇渺的聲音,「別急著掛,我是想問你,我送的禮物你還喜歡嗎?」
我屏住呼吸,悄悄按下錄音鍵:「所以我榜單的事情,就是你搞的鬼,對不對?」
她並不上鉤:「什麼榜單?我聽不懂。秦織,我隻是想問問你喜不喜歡我的禮物而已,你不要誤會我。」
我怎麼忘了,她是蘇渺。
大學的時候,她就能在教學樓前刻意激怒我,讓我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對她動手,逼得陸川不得不處分我。
「聽說你畢業後找不到本專業的工作,隻能去寫小說維系生活。我姐姐正好在做這一行,畢竟同學一場,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
她笑著說完,然後掛了電話。
這段對話,不知情的人聽來,就是老同學之間最正常的問候。
但我們彼此心裡都很清楚,這是警告,也是威脅。
我在沙發上坐了很久,然後把那杯已經涼掉的奶茶拿過來,一口一口喝完。
晚上,陸川來了。
我站在玄關,哪怕隔著一道門,依舊能想象出他站在門外的樣子。
沉默片刻後,我還是把門打開了。
下一秒,我被攬進一個帶著秋夜寒氣的懷抱裡。
陸川很用力地抱著我,他一貫冷靜又鎮定,我幾乎沒見過他失控的模樣。
「織織,我等不到周末了。」他一字一頓地說,「我想現在就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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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那些復雜叢生的過去,這應該是很動人的一句情話。
但此刻,我閉了閉眼睛,什麼都不想深想,隻是從他懷裡掙脫出來,然後去吻他。
在這之前,我吃了顆草莓糖,甜Ŧṻ₌膩的香氣一路蔓延。
陸川把我抱進臥室,他的目光掃過空蕩蕩的桌面,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俯下身。
最後,我在他唇齒間輕聲呢喃:「……下次你還會來見我嗎?」
陸川吻了吻我的眼睛:「會的,睡吧。」
第二天起床後,陸川沒有回學校,反而陪著我去了趟超市。
逛完生鮮區和零食區,購物車已經快被我裝滿,到收銀臺前時,我順手從貨架上拿了盒草莓糖,遞給收銀員:「這個一起結賬。」
側頭看去,才發現陸川的耳尖微微泛紅。
我像發現新大陸那樣湊過去:「學神,你害羞啦?」
「……沒有。」他低咳一聲,拿手機準備付錢,被我一把攔下來,「我來我來,畢竟我已經是社畜了,你還在上學。」
陸川沉默片刻:「我有獎學金。」
「你那一學期幾千塊的獎學金,還不夠我三天的收入呢。」
我伸手摸了摸他線條利落的下颌,勾勾唇角:「寶貝,讓姐姐包養你。」
陸川比我小三天,論理的確該叫我一聲姐姐。
在收銀員詭異的眼神中,我挽著陸川的胳膊離開了。
剛到家,甚至連手裡的東西都沒來得及放下的時候,就被他按在牆邊,一手墊在我腦後,灼熱的吻印了上來。
我在昏暗的光線裡努力睜大眼睛,呼吸急促:「學神,你這是……幹什麼……」
「姐姐是不是忘了剛才在超市裡說過的話?」他輕笑一聲,原本冷清的嗓音裡多了絲絲縷縷的魅惑,「我當然是在……盡心工作了。」
我再次醒來,已經是晚上了。
陸川穿戴整齊,正站在客廳,聽見動靜,轉過頭來看著我:「秦織。」
我倒了杯水灌下去,這才重新抬頭看著他:「你要回去了嗎?」
「嗯,項目進展已經到尾聲了,最近要分析數據,然後寫論文。」
算算時間,他的確已經在這裡待了兩個多月,距離回學校也沒多久。
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放下杯子,走過去,伸手揪住他的衣領。
陸川垂下眼,望著我。
我用牙齒在他漂亮的ṱù₎鎖骨上,留下一枚淡紅色的印記,紅與白相互映襯,格外明顯。
「……織織。」
我抬眼看著他:「襯衫最上面的扣子不許扣,就這麼回去。」
「好。」他抬起手,溫熱的力道像羽毛一樣撫過我的眼睛,「我走了,再見。」
陸川離開後,客廳驟然冷清下來。
我坐在沙發上抽了支煙,然後給編輯發消息:「接下來兩周的榜單,我都不再參與。」
她還沒睡,因此很快就回復了我:「我明白你的意思。織織,這樣也好。」
哪怕隔著屏幕,我也能從這行單薄的文字中看出她的嘆惋。
我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裡,想了想,問她:「那位運營部門的蘇總監,到底是什麼來頭?」
微信那邊,「正在輸入中」的字眼閃爍了很久,然後她直接打來了一個語音電話。
「蘇總監全名叫蘇河,是公司原始股份的持有人之一。其實……當初我準備跟你籤約,把名單提交上去的時候,她就特意問了一句,說要再審核一遍,看能不能把作者評級提升上去。所以後面推遲到第二周,我才把合同寄給你。」
她說著,聲音低了下去:「再後來,你第二本書談出版的時候,她也專門來找過我,得知初印隻有三萬冊,就沒有再過問。」
「織織,我隻能跟你說這麼多了。」
我深吸一口氣:「好,謝謝你。」
語音掛斷了,我盯著對面的電視牆,那上面倒映出我面無表情的臉。
片刻後,ƭū́₁我嘲弄地勾了勾唇角。
蘇渺啊,有錢有勢的天之驕女,好像隻要是她想要的,就沒有什麼得不到。
可她弄錯了一件事。
不管過去還是現在,我都從沒有向她低頭妥協的打算。
一絲一毫都沒有。
「蘇渺。」
我在燈光昏暗的客廳又點燃一支煙,隔著嫋嫋的白色煙霧,輕輕閉上眼睛。
「這一次,你應該好好看一看,你眼裡低賤如草芥的差生、瘋子,到底是怎麼置之死地而後生的。」
10
後面的兩個星期,陸川又來找過我幾次。
曾經很多次出現在午夜隱秘的夢境,在這一刻終於化為現實。
我在夢境與現實交織的河流間遊走,漸漸有種莊周夢蝶的茫然感,直到被陸川的體溫拉扯回現實。
有天深夜,浪潮褪去,我倦倦地起身,抓起陸川扔在床邊的襯衫隨意披上,就去陽臺看風景。
他收拾好被子,拿了件厚厚的加絨披風出來,把我裹進披風裡,低頭耐心地把綁帶系好。
我順勢抓住他的手,引著他往遠處望去:「看那邊。」
陸川偏頭的一瞬間,正好有朵煙花在天邊炸出絢麗的火光。
「那邊隔三差五就有人放焰火,一放就是兩個小時,這玩意兒可不便宜。後來我就去查了一下,發現那邊是個房價格外高的別墅區。」
我咬著煙,低頭點了火,當著他的面吐了個煙圈,然後笑著說:「小時候,我家很窮,就算過年也隻放得起一掛鞭炮。有一年我偷偷留了十塊的壓歲錢。買了很小的兩盒仙女棒,背著我爸媽偷偷放完。外面的雪下得好大,可是我好開心。」
陸川一言不發,隻是靜靜地聽我說話。
夜色悽清,唯有遠處焰火炸開時發出的聲響,與風聲合奏成一支疏淡的伴奏。
「但是你看,我人生中難能可貴,必須萬分珍惜的東西,對某些人來說,卻是隨手可得的。」
話音未落,我忽然被摟進一個溫熱的懷抱。
陸川用的力道很大,像是稍微松手我就會消散掉似的。這種力度甚至讓我覺得有些微疼痛,下意識想要掙開時,就聽到他清冷的聲音響在我耳畔:「織織,你相信我——我們會有很好的未來。」
我們。
這兩個字幾乎把我釘死在牆上,我在眼淚湧出來的一瞬間用力閉上眼睛,把淚水硬生生逼回去。
不會的。
陸川,你會有很好的未來,我也會有我的人生。
哪怕此刻有短暫的交集,但我們要走的,從來都不是一條路。
但我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隻是抱著他,安靜地看了一會兒焰火,直到夜空重新安靜下來。
「我困了。」
我從陸川懷裡掙脫出來,往屋內走去,「回去睡覺吧。」
第二天他剛離開,蘇渺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我攏了攏衣襟,靠在床頭,聽著她不再鎮定如初的聲音:「好啊,秦織,是我小看你了。」
我笑了:「錯了,蘇大小姐,你是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我。」
電話那邊安靜片刻,蘇渺的聲音又恢復了一貫的冰冷:「走著瞧吧。」
說完,她毫不猶豫地掛了電話。
我思考了一下,決定再給她添最後一把火。
中午吃過飯,我給陸川打了個電話。
才響了一聲他就接起來:「織織?」
我開門見山:「你們項目既然馬上要圓滿結束,應該會有慶功宴之類的場合吧?」
「有,就在後天晚上。」
很好。
我笑了笑:「可以帶家屬嗎?」
陸川沉默片刻,語氣裡忽然多了一絲孩子氣的雀躍:「織織,你要跟我一起嗎?」
「嗯,麻煩你跟你導師那邊說一聲,就說你要帶人一起過去。」
到了跟陸川約好的那天,我一早就起床,洗了個澡,拿出我幾百年沒用過的化妝品,認認真真化了個妝。
小裙子是一早問江瑤借的,她在穿著打扮上比我講究太多,甚至我這一整套造型搭配,都是出自她的手筆。
「寶……」她欲言又止,十分擔心地看著我,「那是陸川他們項目的慶功宴,蘇渺肯定也會去的,你真的不要我陪你一起嗎?」
我往裙子外面套了一件乳白色大衣,對著鏡子補了最後一遍口紅,安撫地拍拍她的手:「別擔心,我隻是跟陸川去吃個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難道蘇渺能拿刀捅我不成?」
事實證明,蘇渺不能拿刀捅我,但她很想用眼神凌遲我。
陸川挽著我的手走進包廂,神情淡淡地跟所有人介紹:「這是我女朋友,秦織。」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下一秒看向了另一邊的蘇渺。
她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落在我臉上的目光卻銳利如刃。
11
有個十分沒有眼色的學弟嚷嚷道:「陸師兄,這是你的女朋友?那蘇師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