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長風默不作聲地咽下這一口滾茶,放下杯子,斜了眼去看沐長雪:“你能繡出花來?十根手指頭都戳腫了吧?哼,拿出來我瞧瞧。”
沐長雪對他這態度十分不滿,然而想要誇獎的心太重,她還是屁顛兒屁顛兒地拿出來。
東西拿出來,是針腳都不平的一個金荷包。荷包兩面用五彩的繡線,五花八門地繡了一堆圖案纏在一起,也看不出具體什麼花樣子。不得不說,這玩意兒果然是長雪這丫頭喜歡的。不過巴掌大小帶子,從布料道縮口的繩都金燦燦的晃人眼。
沐長風沒說話,伸出兩手指捏起來左右翻看了一下。
沐長雪見狀立即瞪大了眼睛,一臉期待地看著他:“……怎,怎麼樣?”
“嗯,繡得不錯……”
雖說這玩意兒醜得丟出去估計都沒人撿,但好歹是沐長雪長這麼大第一次繡出來的完整的荷包,值得誇獎,“這個就給我了,你回去歇著吧。”
說罷,他眼疾手快當就把荷包塞進了衣裳裡。
沐長雪目瞪口呆,反應過來都想打死她這死強盜哥哥。人家辛辛苦苦繡得眼都要瞎了,他一聲不吭就佔為己有?做夢!
心裡悲憤的沐長雪怒了,張牙舞爪地撲過來就搶。
沐家人不論男女,自幼習武。沐長雪雖說是個姑娘家,武藝的造詣實則不必兄長弱。兩個習武之人動起手來,大開大合,掌掌有風。沐長風左閃右閃的,冷不丁就被沐長雪的手給勾到了衣領,手指勾住了金帶子便將荷包扯了出來。
就聽吧嗒一聲輕響,郭滿那沉甸甸一把的發絲被荷包給帶出來,掉在了地上。
沐長雪看清什麼東西,瞬間驚呆:“??嗯嗯嗯!!”
沐長風:“……”
與此同時,正坐在銅鏡邊由雙喜慢慢梳理頭發的郭滿看著自己缺了一截的一邊頭發,氣到想爆炸:“我的飄逸烏黑順亮的頭發啊——”
這一刻,郭滿終於明白沐長風下午為什麼那麼反常了。原來是心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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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氣得小胸脯一聳一聳的,郭滿啪地一巴掌打在梳妝臺上。然而因為梳妝臺是實木的,痛得她的臉瞬間扭曲:“個王八蛋沐長風!”
第189章 番外二(11)
山裡的日子眨眼飛逝, 明明五月才開個頭,轉眼就到了月尾。
久不見動靜的郭家仿佛終於意識到少了個人。
金氏在郭老太太連日的白眼下,終於打發了個婆子上山。詢問郭滿, 廟裡可住夠了?若是住夠了,下個月初六便是郭昌明的四十歲壽辰。懂事的子女就不該有家不回總縮山裡, 弄得好似郭家有誰苛責她似的。
婆子仗著自己是金氏派來的, 代表金氏, 態度十分之跋扈。對著郭滿說話那頤指氣使的口氣是半點沒拿郭滿當主子看,雙喜雙葉倆人聽著憋了一肚子火。
郭滿雖說也有些惱火,但她再落魄也是正經郭家的主子,沒得跟個下人爭個面紅耳赤的有失身份。隻是直言她三日後會下山便打發婆子自行回去。
婆子得了回話卻站在原地沒走,肥碩的身子杵在門前, 擋著路。
一雙腫眼泡斜睨地看著想進屋的郭滿,皮笑肉不笑的。郭滿眉頭擰得打結,婆子卻說自己今兒天沒亮便起身, 上山為郭滿帶話又是如何辛苦。話裡話外, 就是在指責郭滿身為主子不給她點兒賞銀,著實小氣不像話。
雙喜本就惱火萬分,見這婆子還厚著臉皮討要賞銀,臉都氣綠了。
她幾個月沒人管教被郭滿給縱出來的暴脾氣, 脾氣一上來就想當場就給這婆子好看。郭滿實在不想在廟裡折騰, 擾了寺廟的清淨, 於是抬眼瞥了下雙葉。雙葉衝她點了點頭, 而後含笑拉住婆子的手將人帶去旁邊。郭滿看雙葉與婆子說了幾句, 看婆子拉得老長的褶子臉漸漸舒展開。她彈了彈衣袖,抬腳進屋。
三日一晃兒就過,郭滿下山這日正好六月初二,離郭昌明的壽辰還有幾日。
主僕三人如今身子骨都硬朗了許多。特別雙喜雙葉,兩人為了照顧郭滿山上山下的跑,如今腿腳有力,背著包袱下山半口氣不帶喘的。這回下山也沒像頭回上山那般要耗一日功夫。三人到達山腳,隻用了半日功夫。
郭府的馬車在山腳下等著,下了山便換馬車進城。
車夫見時辰已晚,路上走得便很急。慢悠悠兩個時辰的車程,一個多時辰到城門。馬車進了城,郭滿主僕也沒急著回郭家。郭昌明的壽辰,郭滿作為女兒,怎麼也得盡一份心意。郭滿想了想,吩咐車夫將馬車趕去了沐家的鋪子。
太貴重的東西郭滿買不起,買得起她也不會買。郭滿呵呵地冷笑,沐長風那王八蛋不是說有所求可以拿印章去找他?如今她就有所求,沐公子自然得為當日的話踐行承諾。
主僕三人到的,正好是沐家名下的一家紙扇鋪子。
鋪子裡彌漫著墨香味兒,掌櫃的手捧著一本書卷看得入神。制紙扇的手藝人專心致志地在扇骨上刷漿糊,似乎十分清闲。
見著郭滿進來,一個書童打扮的伙計快步走過來招呼。
說來這鋪子裡的規矩當真是不錯,安靜祥和,也有幾分清貴的書香氣。郭滿是個小女孩兒長相,伙計見她年幼,衣著寒酸也絲毫沒怠慢,含笑引著郭滿進去坐。態度從頭到尾很知禮,詢問郭滿想制什麼樣式的扇子。
事實上,郭滿雖說是來找沐長風的,但選了紙扇鋪子,自然也有制紙扇的打算。
雖說她心裡很不耐煩郭昌明,說句實話,她在郭家的日子其實還是得仰仗郭昌明。前些時候剛得了郭昌明的憐惜,郭滿這回的壽禮怎麼也的出彩一回。奪得郭昌明的寵愛郭滿是沒想過的,但求留下深刻印象,叫郭昌明莫忘了她這個女兒,時常照拂一二。
既然如此,這份壽禮必然要好好送。
比貴重肯定比不過郭家其他人的,那便隻能討巧,投其所好。郭昌明此人的酸腐氣是出了名兒的,郭滿來這兒,就是為給他特制一幅折扇。
郭滿先是詢問了各種技藝的扇面價值幾何,在得到準確的回答之後。她想了想,便將自己對於扇面的設計以及要求告知。伙計聽了似乎覺得自己沒法給出準確回答,便叫郭滿等一等,換了個制扇師傅過來。
制扇的師傅很老道,一聽郭滿說完便了解了大概。
郭滿的要求不難,事實上,所有折扇的扇形大同小異,隻在扇骨的材質和扇面的圖案不同而作區分。一般情況下,扇骨越好價格越貴。不過郭摳摳不舍得在扇骨砸錢,便隻能在扇面上做文章。而這所謂的文章,自然指得是扇面的圖案以及題字。
還有四日便是郭昌明的生辰,郭滿這扇子要得急。純白扇制出來,至少也得留上兩三日給扇面畫圖題字。郭滿至多給師傅兩日的時日。
師傅點了點頭,說不礙事,能制。
制扇交給師傅去做,扇面的花樣和題字,隻能郭滿自己想辦法。郭滿這邊請師傅盡快,轉頭立即又去尋這家店的掌櫃的。
郭滿在這破古代混了快五個月,即使大多時候糊裡糊塗的,其實多多少少也聽說了京城的許多消息。尤其這幾個月出了郭家,雙喜雙葉又時常下山,聽來什麼有趣的都要與她說一說。長此以往的,郭滿對這京城的名人很有幾分了解。
京城的傳言時時在變化,但總有那麼些人,一直處在流言的正中心。
其中之一,便是大召三公子之一的沐長風。
所謂的大召三公子到底代表什麼,郭滿不知道。畢竟世家出身的子弟不是姑娘就是公子,為什麼獨獨這三人被拎出來,郭滿也不清楚為何。郭滿隻知道沐長風這人雖說出身武將世家,但其實寫得一手絕妙好字。
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還有個聲名赫赫的發小。
據說驚才絕豔,聰明絕頂,號稱大召第一美男子的發小及摯友,周家的嫡長孫,博雅公子。這個人呢,各方面都遙遙凌駕於眾人之上,驚才絕豔,字畫雙絕。聽說那一手丹青叫諸多愛畫之人追捧至極。
郭滿表示,她不貪心的。今日來找沐長風,就隻是要以斷發之痛威脅沐長風那王八蛋,幫她的壽禮上題一幅字。當然,若是威脅順利的話,她順便再威脅沐長風去找他那什麼博雅公子的好友,請那人給她的扇面畫上一幅扇面。
咕咚咕咚喝了一杯茶,郭滿手伸進腰封,去了一枚印章出來。
沐長風的那顆印章握手裡,紅彤彤的。能不能見到人,就看這東西是不是真頂用。郭滿走過去,敲了敲掌櫃的面前的臺面,而後伸直了五爪。掌櫃的應當是個書生,看得入神,抬起頭還有幾分茫然。
而後看清郭滿手心的東西,臉色立即一變。
郭滿將印章放到臺面上,還未張口呢,掌櫃的便先開口打斷:“姑娘,有何要求請說。”
滿肚子腹稿沒用的郭滿一愣,頓了頓,說要見沐長風。
原本以為這掌櫃的不至於刁難,至少要盤問兩句。誰知他一個字都沒多問,直說請郭滿稍等片刻,隨後,展櫃的便打發鋪子裡的小童去沐府尋人。
郭滿愣愣地看著看他這一系列利索的動作,眨了眨眼睛,低頭看著紅印章眼裡閃過驚奇。這玩意兒到底是什麼信物,居然這麼頂用?郭滿簡直不敢相信。沐長風到底有多大方,才會舍得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她?
雙喜雙葉也很懵,彼此對視一眼,低頭看著紅印章,眼裡滋滋地冒起了火花。
沐公子真是個大好人吶!雖說削掉自家姑娘的頭發很是可惡,但肯給出這麼重要的東西做補償,夠了夠了絕對夠了……
原想著恐怕明日還得再來一趟的郭滿小心翼翼地將印章收好,屁股又穩穩地坐下去。
既然如此,那便在店裡等候片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