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說她不是,她是為了愛情。
她想說她才沒這麼膚淺!
然而冷冷瞪著郭滿,對上郭滿一雙澄澈的眼睛,她又噎住。不想承認,然而按這女子說的,但轉頭一想,若曹展真生得肥頭大耳五短身材,她能義無反顧追上來?結果是否定的,她當真生不出其他心思。霧花不由的臉上青紫交加,似乎想辯駁,卻又不知從何辯起。
糾結半天,她咬牙切齒地吼道:“……你胡說八道!”
郭滿眼睛都笑眯了,眼看著這苗女什麼心思都在臉上,隻覺得她單純得可愛!
“哎,常言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郭滿憑著一顆純善的良心忽悠她,“你隻舍了曹校尉這老的,就會發現,後頭有多了去的美男子等著你!心有不忿不要緊,隻管冤有頭債有主,去正主跟前把氣撒了,心情舒暢之後就別牽連無辜了啊!”
門外偷聽的三人:“……”
郭滿繼續道,“而且你看,榻上躺著那公子俊麼?是不是比曹校尉俊十倍不止?你不覺得他若是這麼死了很可惜?”
那蕩漾的小糯嗓,有毒似的往人耳廓裡鑽。
胡霍心情是難以言喻的復雜,老實說,他活到這把年紀還從未聽過這等歪理胡說。悻悻地一抹老臉,他轉頭去看自家侄子曹展。
曹展的臉已經木了。
周公子默默磨了後牙槽,呵地一聲冷笑。
抬了腿,正準備進去。
就聽那苗女暗啞的嗓音突然響起,“要我給榻上之人解了蠱也並非不行?”周公子腳下一頓,苗女繼續道,“但是,我要巫霜花那賤人付出代價!”
周公子:“……”還真說通了???!!
“巫霜花那賤人自幼蠢笨,連昏睡蠱都養不出來。族中素來不養廢人,雖說她與我雙生,但長老卻是要趕她去做最低等的藥人的。若非得我庇佑,她哪會有今日?”苗女的聲音裡滿含怨恨,“可她卻絲毫不顧念這番情誼。趁我不備,毀我費了十年心頭血喂養的蠱王,害我被蠱反噬,弄得如今不人不鬼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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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
郭滿聽懂了,原來這臉不是圖騰,是蠱王反噬。
“她害我還不止!”霧花雙目通紅,心中的委屈難易克制,“我親自帶回奄奄一息的曹郎,當初曹郎身中瘴毒,五感全失,是我每日採藥煉藥,耗費三個月治好的人。她卻趁我蠱王反噬,帶著曹郎一去無蹤!”
……果然是一攤狗血任平生。
郭滿有些笑不出來,這苗女也太慘了:“那你就去報仇。”
“我是要報仇,”霧花道,“這回我絕不顧念姐妹情。我要她的命!”
郭滿:“……”
“……你其實可以把她弄成醜八怪。”
殺人什麼的,還是太激烈了,郭滿想了想勸道,“她不是害你毀容?你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過在此之前,先看看沐長風唄?”
霧花看著突然瑟縮的郭滿,這才笑了起來。
原來膽子很小啊……
她忽然覺得這位高官家的女眷說話也挺有意思的,脾性竟然難得對她的胃口。然而再對胃口,原則還是原則。在她沒叫巫霜花付出代價之前,決不給榻上人解蠱。否則她解了蠱,胡家找她秋後算賬,她又如何自處?
“就是簡單的噩夢蠱。中蠱之人不會如何,隻是會噩夢連連。越是虧心事做得多便會越多的噩夢。”霧花也不隱瞞,“我本沒有傷人之意,不過是想教訓教訓巫霜花罷了。”
“叫人做噩夢的蠱?”郭滿眼睛蹭地就亮了。
“那長風是怎麼回事?”清淡的嗓音如玉石相擊,沁人心脾。周公子終於在外頭待不住了,他抬了長腿踏入屋裡。款款走到郭滿的身邊,他暗中狠狠瞪了她一眼,問:“若隻是做噩夢,為何長風總沉睡不醒?”
誠如郭滿方才所說,周博雅當真是個俊美出塵到一笑生花的美男子。
她愣愣地看著眼前恍若能羽化飛升的男子,傻了一般。
而後目光落到落後周公子一步的曹展身上,曹展一直很沉默,霧花終於信了郭滿的話。天涯何處無芳草,世上令人一見傾心的美男子實在太多,“這個公子沉睡就算不錯的。中了噩夢蠱卻沒有被夢驚擾,隻能說這公子活到如今缺德事做得少,問心無愧。”
郭滿聞言不由地看了一眼床榻,心裡莫名生出了幾分佩服。活到二十多歲,一直問心無愧的人,很少見啊。
周公子不著痕跡地遮住郭滿的視線,蹙著眉頭:“那這般由著他耗下去會如何?”
“你不是看到了?”霧花目光落到曹展的身上,有周公子做陪襯,往日在她眼中最是俊朗英武的曹郎被襯託得黯淡無光,“日漸消瘦,形同廢人。”
愛情就像一葉障目,偶然的契機叫人掀開了令人眼盲的這片葉子,心中澎湃許久的興趣就會像潮水一般褪去。皺了皺眉,霧花覺得自己有些醒了。
“解蠱,”周公子冷聲道,“解了長風的蠱,我可以保證對你既往不咎。”
郭滿磨磨蹭蹭地挪到另一邊。
剛準備甩開周博雅的袖子,就看到床榻的紗帳裡的沐長風一雙桀骜的眼睛睜開。他眼睑有些低垂,十分倦怠的模樣,卻直愣愣地與郭滿滴溜溜亂轉的眼睛對了個正著。
郭滿冷不丁的,心倏地一跳。
第154章
三人卜一踏入屋子,胡霍與曹展身上濃重的煞氣叫放松下來的霧花又緊繃起來。隻能說胡霍這久經沙場的老將軍身上的煞氣太重,哪怕他此時手上並沒拿刀,他面無表情站在那裡,渾身的血腥氣,跟個滿手鮮血的劊子手不相上下。
郭滿看了眼胡霍,小小地拽了拽周博雅的袖子。
周公子自然也感覺到差別,正要說話。就聽內室紗帳之中,有細細索索的布料摩挲聲傳來。屋裡除了郭滿且都是耳聰目明之人,自然立即就發現了。低垂的紗帳緩緩揭開,沐長風頭發未束披散在身後,擰著眉頭坐起身。
此時的沐長風,與平日裡飛揚灑脫有些不同,十分安靜。
周公子心裡若有所覺,覺得奇怪。但轉頭一想這半年裡他委實沉睡許久,隻當沐長風沒緩過來。隻見他披散在身後的墨發隨他的動作分出幾縷懶懶地垂落在胸前,敞開的領口露出他日漸消瘦的鎖骨,確實一幅憊懶的模樣。
抬眼的瞬間,沐長風的雙眼仿佛凝聚了星辰的光輝。
眸色清淺,眸光卻銳利又森冷。
雖說常年被周博雅的美貌洗眼睛早已超脫低級花痴階段,郭滿還是被他給驚豔了一臉。都說大召三公子,各有各的俊美,這句話半點不假。若說周公子是水墨,清雋出塵宛如天宮神祗;那沐長風就是出水的遊龍,從姿態到眼神都瀟灑且不羈。
霧花的呼吸瞬間一滯,眼神都空茫了起來。
郭滿不敢多看,飛快地移開眼睛,果不其然就見頭頂的周公子投來危險的目光。
幹巴巴地咳嗽了兩聲,郭滿趁機道:“你看我說的是不是?”她手意有所指地指了指床榻之上不知為何眼一眨不眨盯著她瞧的沐長風,擠眉弄眼對霧花說,“叫這樣的人莫名其妙被連累英年早逝,特可惜對吧?”
霧花擰著眉頭沒說話,但神情卻明顯動搖了。
周公子不禁扶額,頭疼不已。
天底下像他家小妻子這樣活得如此膚淺的,還膚淺得理直氣壯的,當真少見。周博雅心中不禁萬分慶幸,幸虧單就皮囊而言,全大召尋不出第二個比他更俊的。否則,他豈不是得日日防著這膚淺的臭丫頭紅杏出牆?
“滿滿你莫鬧……”哭笑不得,可又不知說什麼。
周博雅腳下動了幾步,狀似無意地用身形將郭滿擋住。低頭說話間,他瞥了一眼睜開眼便拿怪異目光凝視著郭滿的沐長風,眼中暗含警告。
沐長風好似這才發覺自己舉動不妥,頓了頓,淡淡挪開了眼。
收回視線,周博雅這才淡聲道:“這位姑娘,誠如內子所言。你若心中有忿,解了蠱你該如何自去如何。長風何其無辜?牽連無辜本就是不對,況且有些人並非你一個無權無勢的苗女輕易牽連得起的。今日你解了長風的蠱,我可保證對你所做之事既往不咎。”
此番話說完,且不說胡霍姑侄臉上表情精彩紛呈,霧花敏銳地察覺到這溫潤貴公子眼中不容拒絕的威脅之意,整個人都僵硬了。
“我夫君的意思是,隻要你救了沐長風,該報仇報仇該伸冤伸冤,我們不管的。”郭滿自然看出霧花的色厲內荏,好心鑽出來替周公子婉轉翻譯。
郭滿說完,霧花便立即去看周博雅。
見周公子並沒有反對的意思,緊繃的神經不由地松了些:“隻有你的保證還不夠。”她指著曹展胡霍道,“他們也得承諾,我與巫霜花之間的私怨,他絕不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