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
“不過夫君你比她好多了,她白蓮,你黑心白蓮,”郭滿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我這個人膚淺得很,就喜歡白蓮花。嗯,至少白蓮花大多長得好看。”
“……”
默了默,周公子不自覺地摸摸自己的臉,低頭對上郭滿一雙澄澈的眼睛。他驚覺最近臉皮不如以前滑嫩,於是定定地看著自己這膚淺的小妻子,郭滿也瞪大了眼看他。
僵硬地放下手,他於是默默走到郭滿的梳妝臺前,對著瓶瓶罐罐左看右聞。
郭滿不明所以地跟在他屁股後頭打轉,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伸著脖子問:“找什麼呢?”
“……你上回非要給為夫抹臉的脂子呢?”
“啊?”
周公子轉過身來,寡淡著一張俊臉,淡聲道,“許是這西南的氣候古怪,為夫今日起身,忽然覺得臉有些皴。”
郭滿指著其中一個白瓷翁。
周公子打開,乖乖地抹在了臉上。
南蠻這兒偏遠,素來沒那麼多京城裡的規矩。郭滿難得對苗女感興趣,周博雅自然不拘著她,便帶著郭滿一起去了。
小夫妻倆到的時候,胡霍的大嗓門吵得震天響。
苗女不願給沐長風解蠱。這個叫霧花的苗女,說什麼也不願給沐長風解了蠱。
郭滿進來的時候,就見那半人半鬼的霧花坐在角落,雙手雙腳被綁,一幅非暴力不合作地閉著眼睛。胡霍氣得要命,胡子都要歪了。可偏偏又顧忌著沐長風沒醒,還指望苗女能解除苗蠱。哪怕苗女的態度不尊重,他不敢傷她分毫。就弄死了就沒人救人,這般憋屈著憋屈著,胡霍這個暴脾氣,整個人跟點了火的炮仗似的一碰就炸。
曹展的臉色也十分難看,但並未為難霧花,隻陰沉著一張俊臉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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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滿跟在周公子身後進來,就看到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刺鼻的藥味兒從那瓷片冒出來,彌漫得整個屋子都難聞。侍奉的丫頭跪在角落裡,滿屋子戰戰兢兢。
她左看看右看看,就見周公子先是去看了眼沐長風。
沐長風還在昏睡,胡霍這麼大的嗓門吵吵,他也沒有清醒的跡象。周公子眉頭蹙得快夾死蚊子,想了想,喚胡霍與曹展一起出屋子說話。主人都走光了,角落裡縮著的下人好似活過來似的,心裡松了口氣。
郭滿揮了揮手,示意她們先退下。
下人們退開,郭滿才緩緩走到苗女的身邊。她如今是沒戴面紗的,半張鬼面就完全無遮擋地暴露在郭滿眼皮子底下。老實說,郭滿覺得她臉上這花紋不醜,相反,還有種現代人才能欣賞的詭異美感,因為很像圖騰。
閉著眼睛霧花感覺到身邊這個女人盯著她看了許久,雖然目光灼灼,但並無惡意。直到被郭滿盯得不耐煩,霧花才惡聲惡氣地睜開眼:“你看什麼!”
郭滿被她突然開口嚇一跳,拍著胸口,退後一小步。眼看著霧花被郭滿疾步後退給傷了,紅著眼睛就要發怒。
郭滿先一步開口道:“你想多了,我隻是覺得這花紋繡在衣服上,感覺會很好看。”
第153章
霧花一愣,抬起眼看向郭滿。
“這是你們族的圖騰?”郭滿覺得這玩意兒紋在臉上確實有些另類,但她在現代連把全身紋成骷髏的非主流中二病都見過,霧花這半張臉才哪兒到哪兒,“你們苗寨供奉哪位神靈?女娲娘娘?後土娘娘?”
“……這並非我族的圖騰。”
霧花的嗓音帶著長時間未曾開口的暗啞,她警惕地盯著郭滿,似乎並不相信她此時所說的話是出自善意。畢竟她這半張臉,自幼便是眾人驚恐嘲笑的把柄。她一聲冷笑:“你也不必說好聽的來哄我,沒用,我不會幫你們解蠱!”
“哦。”郭滿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頓了頓,她說,“誰說我說好聽的哄你?”
霧花嗤地一聲冷笑,也沒拆穿,隻抬了眼掃向內室。內室裡,低垂的紗帳隨風輕輕搖曳,床榻之上一個颀長的身影筆直地躺著,臉孔若影若現。霧花轉而回頭看了眼郭滿,眼裡的意思不言而喻。
郭滿頓時了然,然而:“你不救就不救咯!誰稀罕!”
霧花嘴角的冷笑僵住,抬眼看她。門外談完準備進來的周公子胡霍三人同時愣住。面面相窺,三人默契地縮回了抬起的腿,立在原地沒動。
口出驚人的郭滿背絲毫沒察覺身後三人,對著門立在苗女面前,她斜眼抱胸地說話。說話的語氣還叫人聽著都莫名氣血上湧,要多欠有多欠。隻聽她說:“裡頭躺的又不是我家相公,你救不救他幹我什麼事?”
說著,她還翻了一對白眼。
果然一直表現得十分高傲的苗女被她這態度給氣著了。刷地抬起頭,她看郭滿的眼神凌厲。
然而郭滿對此卻半點不怵,嘖嘖地圍著椅子走了兩圈。
此時,她的一雙黑黝黝的眸子正咕嚕嚕打轉,狡黠又壞的模樣像隻偷腥的貓。屋外的亮光隨辰時過去漸漸明媚起來,落入她眼底,仿佛有千萬道光碎在她的眼睛裡。絲毫不覺自己氣人,她半是炫耀半是懟人地道:“你是不知道。我家相公人間一絕色,寬肩、窄腰、大長腿,要多好看有多好看。用這威脅我沒用,我才沒那闲工夫關心別的男人怎樣怎樣呢!”
話音一落,胡霍與曹展眼睛不自覺地一齊看向寬肩窄腰大長腿的周博雅。
周公子默默地紅了臉。
他此時窘迫又有些想笑。鴉青的眼睫扇了扇,勉強壓制住上翹的嘴角,可一對藏在墨發中的白玉耳尖卻沒忍住燒紅如鐵。
“我看你,隻是覺得圖案好看,比較適合給我家夫君做外袍的花紋而已。”郭滿昂著脖子,“我家相公乃大召第一絕色,不知道甩你那什麼的曹校尉幾條街!”
被甩幾條街曹校尉:“……”
周公子的眼眸流轉,無聲地牽起了嘴角。
“你這個女人,在信口胡說些什麼!”
若是平常,苗女才懶得跟個小姑娘計較這些亂七八糟的。可郭滿實在太會氣人,看郭滿這欠欠的模樣,任誰都想打人。苗女隻覺得心口這一口惡氣跟煮沸的水一般汩汩地衝上來。
“我沒胡說啊,實話而已。”
“你閉嘴!”她狠狠一掙繩子,想叫郭滿閉上嘴。力氣大得直把椅子掙得咯吱作響,那叫一個臉紅脖子粗!
“你別這麼激動,”看她終於有點兒叫人滿意的反應了,郭滿彎著一雙眼笑眯眯的,“雖然我不知道你跟曹校尉發生過什麼,但根據我多年看話本子的豐富經驗,我也是能判斷出來的。該不會你才是曹校尉的救命恩人吧?”
苗女掙脫的動作僵直,門外一臉沉鬱的曹展,也渾身僵硬了。
“聽說你們苗人輕易不出苗寨,恨不得全心全意地投身於養蠱事業。你一個不與人愛打交道的苗人姑娘,為了追那個曹校尉都追出了瘴氣林。你們倆之間要是沒個愛恨情仇,都不合常理。”郭滿半點不忌諱地戳人痛腳,“然而你救的人卻跟了別人,嘖嘖,要不要說給我聽聽?”
“雖然能大致猜到,”郭滿拍拍她的胳膊,語重心長,“但你若不說,便沒人知道。沒人知道,那就活該受委屈。”
苗女不說話了。
屋裡兩個女人,一個半蹲著一個綁在椅子上,無聲地雙目對視著。窗外的風吹進室內,佛得書桌上紙頁哗哗地響,襯得內室更顯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霧花黯然道:“可是現在說給你聽,又有何用……”
郭滿摩挲著下巴不以為然:“當然有用,我聽得開心啊!”
霧花這差點沒一口氣被她噎死。
“你!!”
郭滿卻狀似不知霧花一雙眼中驟然蹦出殺氣。站的久了,感覺一隻腳腳心有點麻,她腳下默默換了隻叫做支撐的重心。
“難不成你盼著跟曹校尉再續前緣?人家孩子都生了,三年呢!你難道還想住那啞女住過的屋子?替啞女養她生的孩子?”郭滿這張嘴就跟淬了毒似的,一字一句跟刀似的扎她胸口,“說真的,與其跟曹校尉糾纏不清,還不如花點銀兩去小倌樓養個俊俏戲子。”
郭滿瀟灑一笑,“天下何處無芳草啊,何必單戀一枝花?”
霧花:“……”
“難道我說的不對?你看中那曹校尉,不就是看中了他的臉和英武的身材?”郭滿簡直一針見血,“如果當初你救的是個肥頭大耳五短身材的豬,難道你能痴心不悔地追出來?”
三個‘難道’直擊靈魂深處,霧花瞠目結舌的瞬間,面紅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