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康樂的生辰宴。
我和魏昭姍姍來遲。
魏昭因為太生氣,跳亂了頭發,不得已又要重新打扮,耽誤了一些功夫。
總之,越是太鄭重,最後反而越慌亂。
魏昭到了之後,立刻被拉到了男賓那邊。
我給康樂送了禮物,便坐入女席,一個人靜靜用些東西。
這京城貴女,我沒有一個相熟,我也不喜勉強自己。
圈子什麼的,融不進去,就不要硬融。
顯然,她們也沒有要和我融的意思。
一群人圍著康樂,換著花樣的恭維康樂今日的衣著打扮,從頭發絲恭維到腳上的繡花。
可康樂明顯心不在焉,聽得厭煩。
她的注意力全在男賓那邊的魏昭身上,而魏昭同樣如此。
兩人眉來眼去,癡情相望。
我似一個鎮殿閻羅橫亙在兩人中間。
幾個貴女相互使了眼色,笑盈盈的向我敬酒,纏著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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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聽聞您之前一直在雲初寺修行,請問修的是什麼道?」
「殺生道!」
「呀,公主真會開玩笑,我聽聞尼姑和尚一向是最心善的,根本不會殺生,公主想必也是如此。」
「所以你們看我善良,打算欺負我?」
我抬眸,笑盈盈的看著她們。
看她們臉上的笑容垮塌下來,目光中幾分慌亂,旋即又浮起微笑的假面。
這過程真有意思。
「公主這是哪裡話,我們敬重公主還來不及,怎會欺負公主?」
「就是,您可是公主啊!」
「讓開!」
我眼角餘光瞥見康樂和魏昭趁著我這邊圍滿了人,已經鉆進了小樹林。
這我豈能忍?
我站起來,目光冷冷的瞪著眼前的貴女。
幾人尷尬的站起來,卻沒有退開的意思。
是了……
不止宮中的宮女太監知道誰是真正受寵之人,這些京中長大猴子一樣精的貴女同樣知道。
公主府被封就是一個信號,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們:我這個公主在父皇那裡不咋地!
眼看一頂綠帽子就要到我的頭上。
我一腳踹飛了兩個貴女。
桌椅餐盤砸了一地。
眾人驚慌退開,我大步流星的朝著小樹林走去。
眼看著康樂淚眼朦朧地軟倒在魏昭懷中,眼看著兩人的嘴就要挨在一起。
我撿起一顆石子向著兩人的嘴巴打去。
「啊!」
魏昭捂著嘴,石子鉆進他的嘴巴。
他吐出石子,呸呸幾口,向我的方向怒目而視。
待看清是我,他又毫不猶豫的將花容失色的康樂護在身後。
這個傻子。
我慢條斯理的走過去,淡淡道,「出門前,你答應我什麼?」
魏昭紅了臉,無言以對。
我又看向康樂,「母後知道嗎?」
康樂白了臉,貝齒輕咬紅唇,我見猶憐。
我看著魏昭,「不想繼續丟臉,就跟我走。」
魏昭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我的戰鬥力,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柔聲對康樂鄭重道,「允兒,我心非石不可轉也,從前是我顧慮家中,不敢拒婚,這段時日,我想明白了,我會求陛下讓我和離,陛下要打要罰,我都認了,我這輩子隻認你一個。」
康樂眸色乍喜,「好,我去求母後,母後若是不答應,我就……我就絕食,以死相逼。
我不信母後不心軟。」
她看著我,帶著耀武揚威的神色。
是了……
連康樂都心知肚明,母後最寵愛的人是她。
我隻難受了一瞬,便笑了。
寵愛和寵愛是不同的。
康樂以為的寵愛是有求必應,萬事遂心。
而母後的寵愛則是安全為先,衣食無憂,個人的情愛和歡喜是靠後的。
我雖不在意他們,不過,當著我的面商量如何對付我……
真當我是死人?
我淡淡道:「魏家何其造孽,生了你這樣一個冤家,你以為皇帝的女兒是大街上的白菜,可供你挑挑揀揀?康樂,你信不信母後掰開你的嘴給你灌飯?」
10
兩人氣到失語。
我朝魏昭勾勾手指,目光銳利。
魏昭憋著怒火,負氣而走。
我眸色淡掃過康樂,也轉身離去。
康樂憤怒的大吼,「趙紫玉,我到底哪裡得罪了你?你偏偏要這樣針對我?你為什麼回來?你為什麼不一輩子待在佛寺?」
我:「……」
就離譜!
她有被我針對的資格嗎?
我笑了。
「大家同為公主,該平起平坐;論長幼,我在你之前,你該尊稱我一聲阿姐,我為國祈福十八年,勞苦功高,你一個坐享安樂的公主,憑什麼覺得可以壓我一頭,高我一等?是父皇母後的寵愛,給你的錯覺嗎?」
「康樂,你選擇了做一隻金絲雀,就不要怪別人安排你的命運。」
「接受父皇和母後為你挑選的婚事,這是你最好的結局。」
那一刻,我平衡了。
原來命運是公平的,給了康樂無憂無慮的生活,也讓她失去搏擊長空的能力。
華京這場局,她連入局的資格都沒有。
隻能做一隻隨波逐流的小舟,漂到哪裡算哪裡。
偏偏她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以為自己可隻手遮天,隨心所欲。
不過,我也的確羨慕她,有兩雙巨手願意為她遮風擋雨,而我隻能在風雨中苦苦掙扎。
康樂顯然沒聽明白我的勸告。
她迷茫無辜的眸子,忽然變得狠毒。
「我不信,我不信你說的。」
「父皇母後對我寵愛有加,這一次,我一定能贏你。」
她狂奔起來,向著湖邊跑去,然後,毫不猶豫的跳進湖裡。
我:「……」
就特麼的離譜。
沒想到康樂是個瘋批!
我腦中已經浮現了無數將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每一種結果導向都會讓我的處境更加艱難。
看來這個鍋無論如何我都背定了。
就倒霉到家!
我沖到湖邊。
已經有人比我先一步跳進湖裡,是魏昭。
我狠狠心,也跳進湖裡。
趕在魏昭救康樂之前,搶先一步將康樂拉住。
康樂極其抗拒,她拉扯著我,想把我也往水裡淹。
她發了狠,力氣格外大。
我被拽的浮浮沉沉,嗆了幾口水。
再這樣下去,我們倆都要死在這裡。
為了一個狗男人,不值!
我一怒之下,一掌將她拍暈,將她拉到岸上。
然後,又順勢一腳蹬向匆匆趕來魏昭的臉,將他踢進湖的更深處。
特麼的,這狗男人,不老實。
我看康樂被人接住,一群人圍著她,我這才轉身遊向魏昭。
我抓起魏昭的衣領,將他狠狠按進水裡。
魏昭被灌了好幾口水。
「噗,趙紫……」
「玉……噗」
「住手……」
我一下下的摁著,眼看著他快要沒了氣,我這才拽著他的衣領,逼迫他面向我。
「魏昭,你給我記清楚,我會和你和離,但不是現在。」
「你要敢壞我的事,我就敢讓你和康樂下地獄。」
我將他拽上岸,坐在岸邊氣喘籲籲。
魏昭還在迷惑著,顯然他搞不懂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而康樂已經醒來,她推開一群圍著她的人,看向我,似鼓足勇氣一般柔柔弱弱的說話。
「阿姐,你說過我若敢跳進湖裡,你就將阿昭還給我,我已經做到了,阿姐,你不要食言。」
「我求求你,將阿昭還給我。」
見鬼!
康樂第一次叫我姐姐,竟然是為了陷害我。
這婊裡婊氣的語氣,真賤!
可偏偏她長了一張脆弱無辜的臉,讓人絲毫不起疑心。
而魏昭顯然也驚呆了。
迷惑的看看我,又看看康樂。
我笑了。
我抹了抹臉上掉下來的水珠,將濕發甩在腦後,姿態端雅站起,氣勢莊重的走到康樂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狠狠賞了她一個巴掌。
「啪!」
「康樂,你是堂堂大周公主,不要學那些嚶嚶作怪的賤人手段,不要自甘下賤。」
「本宮敢對著列祖列宗的牌位發誓,本宮沒有說過那些臟話,你敢嗎?」
11
康樂不敢。
祖宗二字,是一個人的血脈來源。
康樂再放肆,也不敢在祖宗面前撒謊。
她咬著唇,紅了眼睛,活像一隻楚楚可憐的兔子。
可惜,這兔子是騷的。
我渾身濕淋淋的傲然離開,魏昭灰溜溜的跟在我身後。
回到公主府,我頭腦昏脹的厲害,勉強換了衣服,便不想再動彈。
可偏偏母後此時宣我入宮。
她一定是想知道小樹林裡發生的事,或許還想為康樂出一口氣。
可我是一個人,我也剛剛落了水,我不是鐵打的。
我心裡厭煩無比,並不想去。
可宮中的女官卻很強勢。
「公主若是身體不適,正好去宮中請太醫查看一番。」
「好,我去。」
我坐上馬車,忍著頭痛,踩著虛浮的腳步,來到母後的長寧宮。
我萬萬沒有想到,裡面卻在吵架。
母後怒喝,「康樂,你給我安分一些,魏昭已經是你姐夫,你不要做出不知羞恥之事。」
「明明不知羞恥的是趙紫玉,如果不是她,魏昭現在是我的駙馬,是我的。」康樂在歇斯底裡的哭喊。
「總之木已成舟,一切已成定局,你不要再妄想別的,我為你相看了幾家兒郎,會選一個比魏昭更好的。」
「母後!我是人,不是玩物,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的話?我隻要阿昭,除了阿昭,別人再好,與我何幹!」
我聽清了康樂的撕心裂肺。
第一次覺得康樂終於有了一點人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