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第二日。
父皇宣我進宮。
御書房裡,我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父皇沒有叫我起來,我便一直半蹲著身子。
時間久了,我鼻尖出汗,身子搖搖欲墜,最後摔倒在地。
我惶恐得跪好。
父皇輕哼一聲,抬頭看我。
那目光銳利,似有毒。
他冷冷道,「別以為朕不知道是你背後搞鬼。」
我抬眸震驚的看著父皇,毫不費力的逼出了盈盈淚水。
「父皇,兒臣不懂,是因為兒臣搶了魏昭嗎?兒臣那時並不知魏昭和康樂青梅竹馬,若是兒臣知道,又怎會做出這種事?」
我自然知道父皇詢問的是左相之事,魏昭在紅玉樓中毒,此事怎麼看怎麼古怪。
誰會去害一隻繡花枕頭呢?
偏偏這樣的事就是發生了。
可我不敢讓父皇明白我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我隻能把事情往情情愛愛上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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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我是一個為愛所困的草包公主,滿腦子都是情情愛愛。
我努力含著淚,不讓淚水掉落。
美人淚眼盈盈才漂亮,若是眼淚真掉下來,那就落了下乘。
我一向知道自己很美。
我長的像母後,這是我唯一的優勢。
父皇容色松動幾分。
他冷聲道,「起來吧!此事是父皇錯怪了你。」
「是!」
我低頭,讓眼眶裡快要拘不住的眼淚砸在地上,不損半分妝容,這才垂眸起來。
父皇又詢問了我幾句,我恭敬又感恩的回答。
那姿態,像極了一隻沒骨氣的狗。
離開御書房,父皇賞賜了許多東西。
我帶著東西回到公主府,稍稍松了一口氣。
大概,我安全了吧?
既然如此,是時候給魏昭解藥了。
紅玉樓裡,我用帕子給魏昭抹臉的時候,帕子上沾染了毒。
確切說來,那東西也不能算是毒,而是一種能麻痺人全身的藥。
是我和寧則在山上玩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
要解開,也簡單。
不過,給解藥的過程,一定要可歌可泣,人盡皆知,才能突出我癡情公主的人設。
我聽聞天山雪蓮能解萬毒,便重金求購。
又聽聞千年靈芝能起死回生,便走遍坊市。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我找到了一種異域來的神藥,不惜花費萬金買下。
人人都說我上當了。
我卻無所畏懼,毅然決然的拿回公主府。
後院中。
我搖了搖草木灰混合的水,給魏昭喂下。
魏昭被嗆醒了,他咳嗽幾聲,悠悠醒轉,一見我便怒目而視。
「趙紫玉,你害我,你帕子上是什麼東西?」
我驚訝極了。
竟然不蠢了?
我笑了一下。
「駙馬還想去哪裡玩?本宮陪你一起去。」
「我去哪裡你管不著,你真是狠心惡毒,我這輩子都不會和你在一起。」
魏昭面色鐵青,他狠狠瞪我一眼,怒氣沖沖的下床。
他身形搖搖晃晃,離開這裡的決心卻格外堅定。
「嘩啦!」
他拉開門,刺目的陽光爭先恐後的湧進來。
他抬袖子遮住眼睛,陽光在他的臉上,鍍了一層金色。
我也被陽光晃了眼,呆呆的看著他……
這側臉,真像阿則。
一柄長劍刺來,我這才發現,這光不僅僅是陽光,更有劍芒。
我一把拉開魏昭,一掌將刺殺之人打飛。
而此時,更多的刺客湧了過來。
魏昭傻了。
他一個公子哥兒哪裡見過這種世面。
我一把將他推進屋裡,自己轉身奪了一把刺客的劍,和他們拼殺起來。
刺客源源不斷。
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用足十成力氣。
萬幸,侍衛們發現了這裡,很快沖了過來。
沒多久,刺客走的走,逃的逃,隻留下一地死屍。
而此時,我滿身血色,裙角的血滴滴答答,隨著我走動灑在地上。
我挑開一個刺客的衣衫,在他鎖骨處看到了一枚熟悉的印記。
我的心一沉。
我暴露了。
父皇在試探我。
一個能連殺十人的公主怎麼會跪一會兒就搖搖欲墜的摔倒?
父皇從來沒有相信過我,而我也從來沒有安全過。
我腦中急速運轉,想著該如何從父皇的手下死裡求生。
偏偏魏昭在此時問,「你……會武功?」
「你是公主,你……怎麼能會武功?」
「你是假冒的是不是?真正的公主是不是已經被你殺了?」
就特麼離譜!
我被氣的強行停止了思考。
我一隻手捏住魏昭的喉嚨,面色鐵青,一字一句道,「你給我閉嘴!」
魏昭死命抓我的手,都給我手背抓出來血印子。
我真想捏死他,這是我好不容易才保養回來的手。
我將他推開,忍不住發泄憤怒。
「你可真是……白瞎了這樣一張臉。」
白長的和阿則那麼像。
阿則就不會這麼蠢!
他那麼聰明,那麼機靈,隻因血脈,才成為一個棄子。
可偏偏血脈,又是一個人最重要的東西。
不然,怎麼能父傳子,家天下?
我像是想明白了什麼關竅,陡然間清醒過來。
「你在府中待著,沒我的命令,不要輕易出府。」
「趙紫玉,你又想軟禁我?」
魏昭出奇的憤怒,想想也是,任誰自從做了駙馬,不是被軟禁,就是中毒,心情都不會很好。
我淡淡道,「你要想出府也可以,隻要你能有命回來,我是不介意換個駙馬,就不知道有人會不會跟著你一起殉情。」
魏昭才不信我。
「天子腳下,我看誰敢亂來!」
他怒氣沖沖的出府,一打開門,就被攔住了。
「陛下有令,公主遇刺,為保證公主安全,公主府加強守衛,任何人無詔不得外出,請駙馬回府。」
我冷眼看著這一切。
這下可好。
連我也被軟禁了。
就倒霉透頂!
08
魏昭像是一隻被侵犯了領地的憤怒的老虎,滿屋子來來回回的走。
呸!
他哪裡算一隻老虎,分明是一隻病貓。
「父皇軟禁你,一定是發現你是假冒的公主。」
「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殺了真公主?」
「你隻要如實交代,我可以讓我父親替你求情?」
魏相?
隻怕他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若我所料不錯,父皇此時恐怕已經在琢磨下手削弱魏家。
父皇的膽子一向很大,要不怎麼能殺兄奪嫂?
不過,一次性對付兩位丞相,還是太猖狂了些。
我在府中實在無聊,也不介意逗傻子玩耍。
「真的?」
「你若真能保下我,我就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你。」
「好,你說,我向你保證。」
魏昭一臉嚴肅,但眼神閃爍,一看就是我若真得交代,他立刻就要將我賣了的嘴臉。
我招招手,示意他上前。
我扯著他的耳朵,低聲輕語。
「你猜的沒錯,我的的確確是……啊……」
我對著他的耳朵,就是一聲巨嚎,聲音大的能嚇死一頭牛。
魏昭急忙躲開,死命的揉耳朵。
「趙紫玉,你有病啊!」
「哈哈哈哈哈!」
我揚天大笑,笑著笑著,眼睛裡滾出淚珠。
我心裡明白。
魏昭湊近的那一刻,我分明將他當成了阿則。
我真是個壞人。
我怎麼能把別人想成阿則?
我擦掉眼淚,傲然的看著他,聲音冰冷刺骨。
「魏昭,我明明白白告訴你,我趙紫玉,是千真萬確,如假包換的大周公主,你可以徹底死了心。」
「別想著出賣我,你就能和康樂在一起,這輩子,你和康樂絕無可能。」
「趙紫玉!」
魏昭的臉氣變形了。
「我和你不共戴天。」
「那好!」我淡淡道,「下個月是康樂的生辰宴,我想駙馬一定不願和我一起去,那我就獨自赴宴了。」
「……」
魏昭俊俏的小臉快要漲成了豬肝色,渴望終於讓他的理智回歸了一些。
「可你都出不了公主府。」
「那又如何?我翻墻出去,父皇又不會真的砍了我。」
為了讓魏昭相信我的話是真的,到了晚間,我真的帶他翻了一次墻。
我拎小雞一樣的將他拎了出去,全程巧妙的避開了那些衛兵。
站在熱鬧的大街上,魏昭的神情還是一臉迷幻。
我笑盈盈道,「現在相信了?」
魏昭臉色難看,但我莫名從他臉上看出來一些敬佩。
就離譜!
我繼續道,「下個月要想讓我帶你去生辰宴,也不是不可以,就看你表現如何。」
「你想讓我伏低做小的伺候你?任你欺凌?你在做夢!」
魏昭立刻拒絕。
我傲然道,「我堂堂公主,做我的跟班,難道委屈了你?」
魏昭臉上神色變幻,最終算是默認當我的跟班不丟人。
我老實不客氣的用起了他,買東西,背包袱,丟垃圾,用的著實順手。
在泥塑攤子,我停了下來。
那攤主的手藝活靈活現。
我動心了。
「捏一個我,塑一個他。」
「好嘞!」攤主歡喜應下。
魏昭臉色難看,很不情願,卻委屈的不敢違逆。
我並不解釋,隻等攤主要捏衣裳時,才道,「不要他身上這一套,要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山間少年的樣子,眼角要多一顆淚痣。」
魏昭憋著氣,「你就想看我落魄,你才高興。」
這就是胡話。
這傻子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山間過得有多快活!
我拿了泥塑,帶著魏昭悄無聲息的潛回府。
其後許多天,魏昭都不敢出現在我面前,估計是怕我再使喚他。
等到生辰那一日,他一身簇新的前來報道了。
穿得是真漂亮,那模樣真是公子如玉,舉世無雙。
可在我眼中,這模樣分明是急不可耐的要給我帶綠帽子。
我笑吟吟道,「到了宴會,你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吧?你是有婦之夫,你不會亂來吧?」
「哼,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不用你特意吩咐。」魏昭微微紅了臉,又羞又臊。
我也不再逗他,帶著他大搖大擺的往府外走。
魏昭很茫然,又氣又急,「趙紫玉,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帶我去?我們這樣子出去,立刻就會被捉住。」
我命人拉開大門。
「嘩啦」
門開了。
衛兵卻已經不見了。
我昂首道,「為何會被捉住?我是大周公主,是母後的親女兒,怎麼可能一直被關著。」
託母後的福,我被關了七天就放出來。
可魏昭一直躲著我,而我也不想出去,就一直拖到現在才開公主府的門。
魏昭狠狠瞪我一眼,咆哮道,「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也沒問呀!」我一臉無辜。
魏昭氣得跳腳。「趙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