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自從那夜春宵渡,祁胤待我溫柔了不少。
可能也是我擺爛的緣故。
別的妃嬪見了皇上大氣不敢喘,聲音如蚊吟,但凡祁胤多看誰一眼,對方都要小臉一白。
隻有我——
天天扯著嗓子喊他暴君,偏偏又手握鐵鍋燉絕學,而且……
聽聞旁的妃子侍寢時都是小心討好,捏肩捶背,服侍更衣,隻有我在意亂情迷時扯著嗓子亂叫:
「我 X 你輕點!殺千刀的暴君!」
不過。
擺爛的日子沒過多久,入秋一場寒,我便病倒了。
依舊是周太醫為我診治。
他眉頭緊鎖,隻說情況不太妙,至於有多不妙,他倒是沒提。
夜裡,暴君披星戴月趕來我寢宮,「朕聽你的宮女說你病了,怎麼了?」
我猶豫了一下,隻說自己感了風寒。
萬一,他知道我活不長了,把鐵鍋燉的做法要去,然後提前了結了我咋辦?
就算是將死,也總不能死的那麼蠢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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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是風寒,祁胤點點頭,「讓周太醫給你開些藥。」
「好。」
我輕輕應聲,垂眸斂目扮乖巧。
然而,也不知是哪個動作刺激到了祁胤,這人呼吸驀地就沉重了起來。
眸光落在我身上打量,越瞧越顯炙熱。
我脖子一縮,「皇上,臣妾今晚給你講故事吧……」
「不聽。」
他將我拎去床上,「可以和朕表演愛情故事。」
「……」
誰能告訴告訴我,好端端的暴君,為何忽然就變成了淫君?
9
沈婕妤死了。
她爹舉兵謀反失敗,全族落了難,滿門抄斬。
包括沈婕妤。
初聞這個消息時,我半晌回不過神來,之前聽聞多次關於祁胤暴虐一事,宮中許多妃子都是被他賜死的,包括曾艷冠後宮的寵妃。
可身邊人真真切切地被賜死,還是頭一遭。
想起沈婕妤,那個古靈精怪的女子,我總覺著心頭沉悶。
那是個很特別的女子。
在這個以賢良淑德作為評判標準的年代,她靈動,熱烈,腦子裡總有許多古靈精怪的點子。
她熱衷於自由,卻又不得不被這深宮所束縛。
思索再三,我還是去了養心殿。
殿內,祁胤正在翻閱奏折,頭也不抬地問道:「有事?」
嘖,好冷淡。
我咬咬唇,走上前去規規矩矩地拜了下,而後跪在了地上。
「皇上……」
我背著路上組織好的臺詞,然而,後面的話還未出口,便被他堵了回去。
「不行。」
他從奏折中抬起頭來,捏了下眉心,似乎有些疲倦。
「是為沈婕妤的事而來吧。」
「求情的話,連你一同賜死。」
「……」
果然是暴君。
可是想想,我本就活不長了,咬咬牙,我還是跪地不起,
「皇上,臣妾還有許多新菜樣您沒嘗過呢。」
「比如?」
我想了想,「鍋包肉,地三鮮,辣子雞,麻辣火鍋……」
我說的有點虛。
說實話,我也不清楚這些菜在這個架空的朝代究竟有沒有。
殿內一片寂靜。
祁胤不說話,我一顆心便跳得厲害。
驀地。
頭頂響起他淡淡的應聲,「麻辣火鍋?」
「聽著還不錯。」
我抬頭,便見祁胤輕描淡寫道,「明天做來嘗嘗。」
我心中一喜,「所以,沈婕妤的事……」
「沒門。」
「……」
我在心中將他罵了幾十遍,心想,求情不成,要不就試試色/誘?
於是,我抖抖衣袖爬起身來,幾乎是飛撲到他身上,將他抵在桌上,奏折散落一地。
「皇上,臣妾昨日新學了個花樣……」
10
祁胤被我抵在桌前,他高我許多,垂著眸看我時,薄唇緊抿。
似乎在克制著什麼。
四目相對,呼吸加重了幾分。
我登時又有點慌,向後退了一小步,卻踩到了許多奏折。
正慌著,腰上一緊,又被祁胤撈了回去。
他拎起我衣領,直接扔去了床塌上,簡單粗暴:
「朕滿意,就饒她一命。」
太草率了。
原來暴君都這麼善變的。
前一秒還說沒門,下一秒就有窗戶了。
可我根本來不及細想,床幔已落下,遮去了外面光景。
……
祁胤下了聖旨,大意便是沈婕妤賢良淑德,免去一死,但就此打入冷宮,終身不得出入。
聽聞,這是暴君祁胤生平第一次收回成命。
我嘆了口氣。
如此也好。
雖說冷宮熬人,但總歸是比丟了性命要強。
那個古靈精怪的女人,活生生的一條性命,一想到要被拉去街上當眾砍頭,我怎麼都不忍心。
然而。
盡管祁胤下了旨,她還是沒過了這死劫。
翌日清晨,冷宮傳來消息——
沈婕妤,自縊身亡。
11
沈婕妤留了一封信給我。
「姐姐,多謝你替我求情,免我斬首街頭,留了幾分體面。」
「我父親做了錯事,作為女兒,我願承擔責任,也無顏再活於世,更何況,冷宮中茍活於我而言也不抵離開來得痛快。」
「你和宮中的姐妹都不同,皇上待你也最為特殊,我不說祝你寵冠後宮,隻希望你能在這深宮中永遠做你自己,我希望你自由。」
因為自由,是她這一生渴望,卻不可及之物。
信上話不多,卻字字真誠。
至此。
那個向往自由,渴望走遍江湖的姑娘,死在了這座全天下最大的囚牢之中。
一入宮門深似海。
便再無回頭日。
我小心地收好書信,沒有落淚,胸口卻悶得厲害。
我不知道自己結果將會如何。
不過,我本就活不長了。
12
近日身體乏憊,宮中幾位妃子都來看我。
實際上,祁胤的後宮死的就剩下我與劉美人,茍才人和年昭儀了。
我們四人共待一間房,她們嘰嘰喳喳的聊著。
聽聞我身體不舒服,她們比誰都著急,天材地寶往我宮中塞了一堆。
畢竟,若我倒下了,侍寢的又要輪到她們了。
祁胤雖是脾氣暴,吃穿用度卻從未差過各個宮裡的。
姐幾個都是沒什麼野心的,錦衣玉食的活著,誰願意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去扶侍暴君呢。
我倚在榻上,看她們三個吃著辣條。
這畫風著實清奇,三位身著宮裝,妝容精致的妃嬪,一個個攥著辣條,吃得滿手流油。
瞧瞧古代的妃子們多可憐,辣條都沒吃過,更沒喝過可樂,沒吃過薯條炸雞了。
年昭儀吃得最歡,吃完還不忘把手上的油舔光。
「貴妃娘娘,」她眸子晶亮,「您還有沒有什麼咱們沒吃過的小食?」
我想了想,又讓小娥給她們端來了我自制的簡易版汽水。
辣條配汽水,幾位妃子說是來看望我,實際上自己都吃得不亦樂乎。
於是,等祁胤來我寢宮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景象——
他的三位妃子圍成一圈坐在桌前,吃的滿手流油,見了他紛紛打著嗝問好:
「嗝……臣妾見過皇上……嗝……」
一人喝了三瓶子自制汽水,不打嗝才怪。
祁胤沉默許久,最後黑著臉把三人趕走了。
人都走光了,他拂了拂衣袖,「一股子油膩味。」
隨即讓小娥把窗戶全部打開通風。
我掃了一眼他的臉色,知道這人又不悅了。
於是,我朝他招招手。
「暴君,過來。」
13
祁胤沉默了下,還是過來了。
我把辣條和汽水遞給他,「嘗嘗。」
祁胤蹙眉。
他可能不太明白,這油膩膩的東西和那冒著小泡的水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
可我捏著辣條遞到他面前時,他還是給了面子,咬了一小口。
細細品味過後——
這人默不作聲,從我手中接過辣條,自己悶頭吃了起來。
吃辣了,還不忘喝口汽水。
……
我倚在床塌邊,看著暴君的現場吃播,正有些昏昏欲睡時,忽然聽見他叫我。
「高貴妃。」
我睜開眼,「有事?」
祁胤開口:「嗝。」
我:「……」
定睛一看,這人已經把辣條吃得幹幹凈凈,汽水也空了瓶。
他喚人端水過來,洗了手,而後漫不經心地看向我。
「身體又不舒服?」
我笑意一滯,「還好。」
實際上,又何止是不舒服。
應該是快死了。
也不知道,我在這邊身死後,還能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我臉上的落寞,祁胤坐在我身邊,手一抬,將我圈在懷裡。
他將下頜抵在我頭上,低聲問我,「你都是從哪學的這些稀奇古怪的菜譜?」
「自學成才。」
我隨口敷衍他。
祁胤卻也不惱,反倒揉了揉我的頭發。
他越來越不像是一個暴君了。
反倒,偶爾會在我面前,流露出一些與他身份極不相符的溫柔。
14
茍才人最近每日都往我宮裡跑。
三位姐妹裡,她同我最為親近,經常給我送些補藥,然後陪我聊天解悶。
她是個沒什麼心機的,自小身子弱,府中長大,也沒什麼玩伴。
同我熟稔後,她經常拉著我聊天解悶,甚至還同我說了她的秘密——
她喜歡那位清雋溫柔的周太醫已久。
聽了這話,我心一驚,連忙捂住了她的嘴。
我的乖乖。
這是深宮,我們是那暴君的妃子,暗戀別人的話若是讓那暴君聽見,豈不是要當場杖斃?
茍才人卻拉開了我的手,「宮女都出去了,這房裡就咱們二人,我相信姐姐不會說的。」
她握著我的手,細細講著她對周太醫的那些微末心思。
講他清雋好看的臉,講他溫潤如春風的眸,講他與她對視後的一垂眸。
講他不經意間的一笑。
字字句句,皆是少女懷春。
我蹙眉看著她,心裡隻覺要糟,不論她是否受寵,可她身份擺在這裡,敢對旁的男子多有宵想,便是死路一條。
我勸解過她,可是沒用。
反倒是從她口中,我驚訝得知——
她入宮近一年,皇上也不止一次翻過她的牌子,卻從未碰過她。
聊到此處,她掀起衣袖,讓我看她臂上的守宮砂,並悄聲囑咐不能與旁人說,若是讓人看見她的守宮砂,可是要掉腦袋的事。
我錯愕出神時,腦中一閃而過的,卻是祁胤在夜裡那副「暴君」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