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麼想著時,陡然間,耳邊傳來震驚之聲。
雖然震驚,但是卻並不高昂,反而帶著撕扯人心的噤聲。
而現場解說員的聲音緩慢了下來,戰慄起來,好像看到了什麼讓人震驚的事情。
她握著咖啡杯的手指便微用了幾分力氣,之後,就在那種異樣的氛圍中,她抬眼看過去。
於是她明白了。
黑玫瑰正在奮起。
攝影機全方位三百六十度在拍攝著,無數的長槍短炮以及望遠鏡正盯著,而就在現場那麼多人狂熱的注視中,黑玫瑰突然加速了。
大家清楚地看到,那個黑衣騎手,他伏向馬頸,纖瘦而富有力量的身體幾乎掛在馬的右側,輕盈而靈動地騎馭著黑玫瑰。
黑玫瑰四蹄迅疾如電,被調動起來所有的潛能,開始發起攻擊。
看到這一幕,整個觀眾席都在顫抖。
之後,人群中陡然發出尖銳的呼嘯聲,有人激動到暈倒,有人戰慄大喊,人們聲嘶力竭地為那匹馬那位騎師吶喊。
而此時的黑玫瑰,它仿佛感知到了來自後方吶喊的莫大鞭策,它迸發出了它所有的力量,仿佛幻化為一道逐雲而行的黑龍,英氣凌風,輕靈飄逸,竟有翩翩乘風之勢。
現場解說的聲音戰慄起來:“大家看黑玫瑰,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一匹馬,它竟然跑得這麼飄逸,它明明在拼,但它很輕盈,這麼輕盈的一匹賽馬!它根本沒有重量,它就是一道綢緞!”
這是一個擁有千磅之重的生命,任何人都不該用輕盈來形容,但此時此刻,面對這迅疾如風的黑玫瑰,卻是再恰當不過了。
這匹懷孕的母馬,它竟然灑脫迅疾,輕盈飄逸,猶如流星閃電,隻在人們視網膜上留下一道黑色的殘影。
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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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發出驚呼聲, 大家眼睛都看直了,就這麼直直地盯著那匹馬,盯著那一道黑色的身影, 它猶如一道暗夜流光, 流暢迅疾地飛馳過跑道。
誰也不曾想到這匹母馬竟然迸發出這樣的能量, 哪怕是在無敵動力那麼強大的對手面前,竟也絲毫不曾示弱!
人們一個個都振奮起來,瘋狂地尖叫,狂呼,大聲喊著加油!
有人在喊無敵動力, 也有人在喊黑玫瑰,這兩匹馬, 一匹彪悍而充滿動能, 馬蹄鞭笞著跑道,像是有千鈞之力,而另一匹卻是輕盈靈動仿佛無聲。
這一剛一柔,已經幾乎齊頭並進, 不分伯仲。
貴賓席裡,氣氛緊繃到了極致, 一眾人等,幾乎沒半點聲息,所有的人都屏住氣息攥著手中的望遠鏡。
葉文慵手中的望遠鏡仿佛要被他捏碎了,太陽穴那裡已經爆出青筋。
孟逸年死死盯著場上,盯著那匹黑玫瑰, 也盯著林見泉。
他清楚地明白, 黑玫瑰也是曾經橫掃歐洲的戰馬,那是葉家花費重金購置的名駒。
如今聶平起要想贏, 不過是欺這騎師年少經驗不足,也仗著無敵動力的強大優勢,當然更是仗著黑玫瑰尚在孕期。
他曾經觀察過林見泉的比賽,他覺得聶平起一定會贏,林見泉雖然有天分,但是那種天分還不足以讓他完美地駕馭黑玫瑰這樣的名駒。
但是現在,他看著賽道上那猶如黑緞一般的殘影,他終於明白,這是一個心機深沉的少年,他竟然一直隱藏了自己的實力!
他在之前的比賽中,並沒有驅動黑玫瑰所有的潛力,他暗暗地隱藏著,蓄勢待發,等待關鍵時候,給他的敵手致命一擊。
他調整著望遠鏡,屏著呼吸,看著那道弓伏在馬背上的削瘦身影,不知為何,他竟有種隱隱的感覺,這少年在這場比賽中,傾盡所有,他仿佛就是在等著這一刻。
就仿佛這還是他的生死之戰。
他蹙眉,視線緩慢地挪到無敵動力身上。
聶平起到底是經驗十足的老將,而無敵動力也果然是當世不可多得的名駒,此時這一人一馬也不甘示弱,為了自己的優勢拼死糾纏,寸步不讓。
兩匹馬的馬蹄聲噠噠噠地自遠方傳來,它們兩個已經遠遠超過其它馬群,遙遙領先,兩匹馬死死糾纏,不斷地交換著領先權,你追我趕,戰況膠著。
現場觀眾握著望遠鏡的手開始緊繃開始顫抖,解說員的聲音已經聲嘶力竭,一會向大家介紹無敵動力此時的攻勢,一會又講起黑玫瑰昔日的赫赫戰績。
每個人都在盯著那馬匹揚起的鐵蹄和騎手弓起的瘦弱脊背,看著他們承受了萬鈞之重,看著他們的每一塊肌肉都在用力,看著他們竭盡全力地揚起蹄子,看著它們並駕前驅死死糾纏。
陡然間,在一個拐彎時候,聶平起低首下來,攀向無敵動力的馬頸,無敵動力仿佛瞬間受到了某種召喚,馬蹄狠狠地鑿在賽道上,隨著那猛烈短暫的頓銼,千磅之重的馬體飆射而出。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講解員也驚呼:“無敵動力突然發力了,這速度太可怕了!”
人群中發出如雷一般的呼嘯,人們在尖叫,尖叫到了幾乎暈厥,也有人瘋狂地搖動著護欄,他們恨不得衝過去,衝過去陪著無敵動力一起跑。
貴賓觀戰區,空氣仿佛都已經凝滯,所有的人都靜默無聲,無論是突然處於劣勢的葉家,還是那陡然取得領先權的孟家。
就連一旁的周畹蘭,都艱難地深吸口氣,試圖擺脫那讓人揪心的壓抑感。
所有的人都知道,勝負未可知,在這種頂尖名駒的賽場上,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知道結果。
此時此刻的場上,黑玫瑰已經落後了無敵動力半個馬頭,隨著無敵動力驚人的飆衝,兩匹馬之間的距離在緩慢地拉大。
而前方的賽道在逐漸消失,兩匹馬距離終點也隻有咫尺距離了。
所有的人都提著心,等待著那靴子落地,等待著那最後一刻。
就在所有的人都在提著心的時候,林見泉望著前方,前方那近在眼前的終點線。
有那麼一刻,他心神有些恍惚。
他記起童年時隔著一道櫥窗的糕點,他記起媽媽冷漠而痛苦的面孔,也記起他摔在冰冷街道上時的痛意。
從某個時候他就知道,終有一日他會走到馬場上,騎在馬背上,和一個未知的對手來一場殊死較量。
為什麼那麼渴望贏,因為有一團火一直啃噬著他的心,日夜不曾忘。
現在,終點線正向他奔來,距離那甜蜜而暢快的勝利他還落後一個馬鼻的距離。
他陡然攥緊了韁繩,閉上眼睛,啞聲道:“黑玫瑰,求你,衝吧。”
他的聲音很低,低到完全被淹沒在這轟隆巨響的賽馬場,不過也許是日夜相伴的心有靈犀,黑玫瑰卻仿佛聽到了。
它雙耳往後一倒,驟然間加速向前衝刺。
賽場上所有的觀眾看到這一幕,猶如海浪驟然間被阻擋,聲浪一頓,倒吸氣的聲音響起。
在這瞬間的頓挫後,漫天的呼嘯聲便驚天動地而來,重新將賽場淹沒。
所有的人都看到,黑玫瑰迅疾猶如流星,哪怕無敵動力處於全速高峰,它依然在追趕,人們眼睜睜地看著黑玫瑰越來越快,那跳躍的律動越來越急,兩匹馬之間的差距在不斷地縮小,再縮小,屬於無敵動力的領先優勢在肉眼可見地消失。
隔著幕牆玻璃,葉天卉攥住了拳。
她其實也是意外的,會覺得一切都不可思議。
她想起昨晚林見泉的話,顯然林見泉是有底氣的,他要拼死一搏。
甚至對她,他都刻意隱瞞了真正的實力。
他好像把這一次比賽當成了殊死的較量,他就是在和無敵動力較勁,非要贏,必須贏,死也要贏。
是什麼讓他如此不惜一切代價?
而就在幕牆外的觀眾席上,所有的人都已經瘋了,那集體的嘶喊聲都已經變了調。
勝敗已經在此一舉,人們急切地想要看到結果。
就在這種讓人窒息的煎熬中,耳邊驟然傳來一陣足以讓人震裂心肺的呼嘯聲,那聲音響徹天際。
貴賓席中所有人全都看過去。
大家清楚地看到,兩匹馬如同重合的兩道弧度,一起衝過了終點線。
那是肉眼完全無法分辨的重合。
人們的心落地了。
但同時又高高吊起來。
所以,結果呢?
到底誰輸了,誰贏了?
*************
當肉眼無法判斷輸贏的時候,專業人員會通過終點攝影機的記錄來判定輸贏。
等待的過程是漫長而煎熬的,觀眾席上出現了劇烈騷動,無敵動力的堅定馬迷們大聲喊著無動級動力,他們堅定認為無敵動力贏了。
但是也有些馬迷本來就購買的黑玫瑰,或者這次看到黑玫瑰的現場表現開始為黑玫瑰傾倒,紛紛大聲喊著黑玫瑰贏,甚至有人喊出了懷孕母馬天下第一的口號。
雙方的粉絲開始爭執起來,現場甚至出現了喊罵對峙的情景。
於是現場的保安不得不出動,維持秩序
解說員隻好在話筒裡聲嘶力竭地講述著目前的情況,請大家稍安勿躁,說起專業人士正在研究分析。
而貴賓席中,葉文慵神情略有些焦躁,他攥著手中的望遠鏡,走到葉天卉身邊,以眼神詢問。
顯然他也看不清楚,他希望知道結果,現在這樣不上不下太吊著人了。
葉天卉無聲示意他,稍安勿躁。
葉文慵看著葉天卉,心底突然湧起無限的佩服,是真正的五體投地,不得不佩服。
他自小生在豪門世家,也是受過嚴格訓練的,見識多,自認為自己足夠優秀,優秀到可以掌控一切,但是現在,當兩個家族的對抗突然就擺在眼前,而勝負就那麼懸在那裡,他開始焦躁起來——這並不能怪他,到了這個時候,誰能不提著心呢?
但是葉天卉卻依然這麼冷靜,冷靜到仿佛並不在意。
有那麼一刻,葉文慵看著這樣的葉文卉,忍不住想,她到底經歷過什麼,為什麼她可以如此淡定,仿佛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
葉天卉對上葉文慵的視線,感覺到他的探究,她笑著道:“我覺得應該會贏吧。”
葉文慵眸中頓時熱切起來:“哦?”
他想讓她說更多。
葉天卉卻不說了,道:“我下去看看我的騎師,他這次壓力很大,估計累壞了。”
這麼說話間,貴賓席裡其他人全都看過來,孟逸年和周畹蘭都看過來。
彼此自然各有想法。
周畹蘭是在評估,評估葉天卉手底下幾個騎師的實力,可以看得出,這黑玫瑰雖然懷孕了,但是依然不容小覷,而這林見泉,這確實是不可多見的天才騎師。
周畹蘭甚至覺得,自己之前低估了林見泉的潛力,又或者說他有意隱藏,故意收斂了,事實上此時的林見泉雖然年輕,但已然隱隱有著超越柯志明之勢。
至於孟逸年,他心情卻是復雜的。
聶平起一路斬殺不知道多少名駒寶將,輕松打入決賽,是這場賽馬季最強有力的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