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並不在意的笑,不過這讓林見泉的臉瞬間通紅。
他低著頭,攥緊拳頭,手背上淡藍色血管微微凸起。
葉天卉道:“知道我為什麼把黑玫瑰交給你嗎?”
林見泉搖頭。
葉天卉:“因為她懷孕了。”
林見泉屏住呼吸,等著葉天卉繼續說。
葉天卉:“這匹馬懷孕了,根據歷史經驗數據,我們知道懷孕的母馬體力和身體方面並不受影響,依然可以參賽,而且也不乏懷孕母馬參賽獲得良好成績的例子,不過,她到底懷孕了。”
她抬眼,看向他,道:“攏光雖然受過傷,但它已經痊愈,卻一直在接受系統的培訓,所以它能跑出什麼樣的成績是在我預料之中的,這是一件沒什麼風險的事,或者說,這並不難,隻要騎手發揮正常,我相信攏光可以出成績,但是黑玫瑰不一樣。”
林見泉認真聽著。
她笑著道:“黑玫瑰到底懷孕了,她的體力沒有改變,但是她的心性已經變了。所以我要你去理解她,去包容她,我要你用最溫暖的心性去對待她,我認為這件事並不容易,你比陳綜萬更合適。”
林見泉聽這話,默了片刻,之後,緩慢側首。
他看著那匹馬,原本過於冷然的眼神逐漸變得溫柔:“我懂了。”
突然也明白,她為什麼要讓他去看他媽媽。
盡管他並不喜歡,但那確實是他媽媽。
葉天卉笑了:“我把這匹馬交給你,從此它就屬於你了,等它生下小馬後,它還會重返賽場。我希望有朝一日你可以騎著它,徵戰沙場,建功立業,騎著它,盡情享受掌聲,榮耀,成為你夢想中的那個人。”
“用這匹馬來成全我,成全它,也成全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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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見泉心神微震。
他抬頭,看向葉天卉。
他看到明亮的陽光自馬厩的縫隙灑落,灑在她臉上,把她的發絲籠上了一層暖紅的光芒,她的臉龐好像都被融入到了陽光中。
這會讓他有一種錯覺,這個世間有神祇。
而他,隻需要伸出手,就可以觸碰到。
良久,他終於點頭:“好,我一定會做到。”
葉天卉笑道:“等下你要練馬是嗎?”
林見泉:“嗯。”
葉天卉:“那我們可以一起騎馬了,我看騰雲霧最近需要多鍛煉,它好像有點胖了。”
林見泉有些意外。
他腼腆地抿唇,墨黑的眸底泛起一絲可以稱之為笑的情緒:“好。”
第57章
騰雲霧確實需要鍛煉了。
根據馬厩工作人員的反饋, 這匹馬實在是饞又懶。
馬厩工作人員提起的一個例子是,說早餐時候其它馬都鬧騰著要吃的,唯獨這匹馬還在睡, 睡得無邊安詳, 他們湊過去一看, 它半夜時候已經給自己加餐了,把自己的床鋪吃了一多半!
第一,它把自己的床偷偷給吃了!
第二,大早上它不起床卻要側躺著睡大覺!
這如果是一個人類也就算了,人可以懶, 可以睡,可這是一匹馬。
要知道馬和人的睡眠是不同的, 馬的睡眠方式多種多樣, 可以躺著睡,可以臥著睡,可以站著睡,也可以打滾式休息。
一般情況馬很少躺著睡, 一則大部分馬認為這樣不太安全,不會躺著睡覺, 二則躺著睡會壓迫內髒,造成腸梗阻等症狀,嚴重情況這會要了一匹馬的命。
所以對於馬匹來說,他們極少躺著睡,且他們的睡眠非常零碎, 都是間歇式休息。
但是騰雲霧卻是一個例外!
它可以一直側躺著睡, 一睡睡上七八個小時,讓所有的飼養者都大吃一驚, 最開始他們還擔心這樣會出問題,但沒有,人家依然睡得怡然自得睡得酣暢淋漓!
葉天卉從馬厩中牽出騰雲霧的時候,她多少感覺到馬厩工作人員那欲言又止的樣子。
顯然他們覺得騰雲霧的情況很特別,這已經超出了他們的經驗範疇,要按照他們的想法,這馬必須得好好管教管教,不能再這麼放縱了。
一個孩子會被寵壞,一匹馬也會被寵壞啊!
誰知道這是不是第二個地獄王者呢。
不過對於他們的那些欲言又止,葉天卉一概不理會,反正獸醫檢查著騰雲霧身體很好,那就好,大不了勤檢查唄。
孩子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幹嘛幹涉那麼多?
上輩子兢兢業業立下汗馬功勞,這輩子憑什麼不能讓人家圖個現成?
葉天卉牽出騰雲霧到了馬場,她翻身上馬。
這時候林見泉和陳綜萬也已經準備跑馬了,葉天卉策馬過去,加入其中。
不過顯然,她這騰雲霧是遠遠不及攏光和黑玫瑰的,那就不是一個檔次的。
人家“噌”的一聲跑沒影了,她的騰雲霧還不慌不忙邁著蹄子慢悠悠。
馬場工作人員見此情景,面面相覷頗為尷尬。
怎麼這葉家大小姐竟然選了這麼一匹馬,該說她眼光好呢,還是稀裡糊塗呢?
葉天卉卻是不急的,有什麼好急的呢?
馬場有很多職工,也有很多馬匹,這些職工要照顧馬匹,要精進策馬之術,那些馬要奮起直追,要保持自己的優勢,每個職工每匹馬都要努力,來向這個世界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但是騰雲霧不需要,天塌下來有她頂著呢。
那顧時璋不是對她好嗎,這裡面的種種緣由她不太想去分析,不過她覺得總歸有一種,或許,他是有些愧疚的吧,說到底是在彌補。
反正她就裝傻,就讓他彌補。
而她自己呢,則要彌補騰雲霧。
享受著顧時璋對自己的好,再來彌補她的騰雲霧,這就是人和人之間的和諧,人和馬之間的和諧。
她輕笑著,握著韁繩,道:“騰雲霧,走吧,我們也跑一段,慢慢跑。”
騰雲霧好像聽懂了葉天卉的話,鼻子發出咴咴的聲音,之後也揚起四蹄跑起來。
它這麼跑起來時,倒是讓周圍一種馬厩工作人員驚訝,連一旁馴馬師孫家京都意外地看過去。
這匹馬從來都懶,跑步都是懶洋洋的,帶著一股子老爺爺散步的那個蹣跚勁兒,不過如今看,它雖然確實跑得不快,但這匹馬倒是跑得很美。
它四蹄翻騰間,飛揚的長鬃和馬尾飄動起來,那姿態飄逸灑脫,線條流暢健美,竟是眾人從未見過的姿態。
而此時的葉天卉騎在馬背上,她輕盈纖薄,身姿隨著那騰雲霧的奔跑而起伏,但卻仿佛附在馬背上一樣,穩健灑脫,猶如跳躍的音符一般。
這一人一馬竟仿佛渾然天成,恣意灑脫。
眾人看著,都驚訝不已,一時不少人停下腳步來看。
馬場眾人其實都見過葉天卉驚馬之中救林見泉的風姿,知道她馬上功夫了得,但是如今看這人看這馬,也都不免驚豔。
遠處的林見泉和陳綜萬也都停下來。
他們擅長騎馬,都是速度賽的飄騎,飄騎是俯在馬上,求得是速度,會拼命往前衝,難免多了幾分不顧一起的目眦盡裂。
他們從來不知有人可以飄騎得如此優美流暢,颯沓如暗夜流星,翩翩若雨中飛燕。
其實不光是馬場這些工作人員,就在不遠處的貴賓觀廳中,顧時璋颀長的身姿立在那落地玻璃窗前,唇邊含著一絲笑,就那麼專注地望著騎馬的葉天卉。
他過來馬場是因為攏光之前的託管手續還需要他籤字,不曾想無意中竟看到了葉天卉馬上的英姿。
在他的身後,還站了一位穿了鐵灰色西裝的男子。
他蹙著眉,緊緊盯著那一人一騎,那馬蹄輕揚間,明快迅捷,遠遠望去,竟若遊龍一般滑出優美的弧度,流暢轉入山後的弧道。
他是孟逸年。
今天過來是想了解這邊馬場的情況,誰知道竟恰遇了顧時璋,又在這不經意間見到了這位葉家小姐的風姿。
他輕嘆:“到底是我大意了,沒想到這位葉家小姐竟是這等人物。”
顧時璋單手插在褲兜裡,身姿颀長。
他含笑望著遠方,並不言語。
孟逸年:“翩若驚鴻,婉若遊龍,輕雲蔽月之皎皎,回風之流雪之飄飄,今日一見,實在驚為天人。”
顧時璋依然笑而不語。
孟逸年嘆:“如此人物,就算如今她尚不成氣候,將來必是我勁敵,也必能名滿香江。”
顧時璋淡看他一眼:“攏光,我是沒法借給你的。”
孟逸年蹙眉,無奈看他:“為什麼?”
他剛才向顧時璋提出借攏光,不曾想顧時璋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顧時璋望著遠處,唇角略帶著些許弧度,似笑非笑間,自有一股氣定神闲。
孟逸年疑惑地看著他。
顧時璋這才道:“那匹馬我現在做不了主,不在我名下了。”
孟逸年驚訝不已:“你在說什麼?”
他自然知道,顧時璋對攏光頗為看重,他不可能輕易讓出攏光。
顧時璋很無辜地道:“都說了,送人了啊!”
孟逸年緊聲問:“送給誰?”
顧時璋輕笑:“女朋友。”
孟逸年眸中瞬間泛起不可思議。
他可是知道顧時璋,他長這麼大了,那麼多女孩子追求他,他是連多看一眼都不有,他對這種情情愛愛沒興趣!
不過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顧時璋自小聰慧過人,是遠超一般人的超脫,這樣的人應該是有出家人的心性,是看透一切的,對紅塵俗世沒興趣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