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想,那是我死得最難看的一次。
託夫人的福,我總算知道了我自己在整個侯府下人嘴裡是個怎樣狐貍精的存在。
我數不清到底有幾個人爬到了我身上。
我身體的每一寸都已經不再屬於我自己,隻能任人擺布。
男人的低喘和汙言穢語似乎沒有盡頭。
「這就是少爺內院的丫頭?」
「難怪能爬上少爺的床,果然是又軟又白。」
「你快一點,這娘們看上去快不行了,我還等著呢。」
「哪有什麼不行的,你看她舒服著呢。」
一張一張不同的面孔在我眼前逐漸模糊,床板吱呀的搖晃讓我產生了一種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的錯覺,恍惚間我似乎又看到了陸星河。
我隨他出過一次侯府。
那是在我「勾引」他後的第三天。
他特意點名讓我伺候他梳沐。
那天我哭得慘烈,掙扎反抗間甚至踢翻了他沐浴的浴桶。
但那除了讓我身上多了更多的青紫傷痕之外,我什麼都阻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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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星河也是像這些人一樣,伏在我身上盡情肆虐。
我的背後是粗糙的地面和一地已經冰涼的洗澡水。
皮膚被蹭破,冷水滲進傷口,刺痛感慢慢鈍化,最後一片麻木。
大概是察覺到了我的不配合,陸星河抓著我的頭發,把我的頭狠狠磕在桌子角。
「你最好聽話一點,否則我可是要沒耐心了。」
他看著我的眼神,就像一頭猛獸看一隻毫無自保能力的兔子,明明一口就能拆分入腹,卻還想要兔子能自己把脖頸露出來。
事畢,我攏著已經被撕破的衣服,跪在地上收拾被我自己砸壞的爛攤子。
突然一件男裝蓋在了我的頭上。
「走吧,帶你去個好地方。」
他的語氣很輕松,就好像之前折騰我的,隻是藏在他身體裡的另一個人格。
然後他帶我去了一趟花枝坊。
那是我第一次出府,也是唯一一次。
石板路錯綜復雜,就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路邊低矮的房子門開著,是蜘蛛看見飛蟲後,張開的巨口。
所有人都不過是網上被粘住的小飛蟲。
無論如何掙扎,都逃不過命運的牢籠。
他帶著我拐進一條小巷,又隨便踢開了一扇門。
裡面坐著的女子,就像林中被猛禽盯上陡然受驚的飛鳥,下意識地跳起來後,又揚起一個諂媚而艷俗的微笑。
「公子眼生,今日貴腳踏賤地,過來逛逛?」
陸星河沒搭理她,領著我徑直拉開通往內房的簾子。
花白與黝黑的肉體交纏,汙濁的空氣撲面而來。
「再不聽話,躺在這裡的就是你了。」
陸星河把我扣在懷裡,拿牙齒啃咬我的耳垂。
他的手指靈活,三兩下間已經解開我的衣扣,從底下探了進去。
「乖一點,伺候高興了爺給你個名分。」
回程的馬車行在並不平整的青石路面,來自路面和車轍的顛簸對於陸星河來說,無疑是一種別樣的刺激。
他發了狠地折騰我,卻在我忍不住嘶叫出聲的當口,狠狠堵住我的唇舌,強迫我發出讓他更加發狂的嗚咽。
再下車時,哪怕我盡力調整,散亂的發髻和凌亂的裙擺,都在昭示著我的欲蓋彌彰。
趕車小廝背著陸星河,看我的眼神黏膩又不懷好意,就像現在這樣。
不過彼時我還是陸星河表面上最寵愛的丫頭,他們不敢。
現在陸星河死了,我被夫人當成了一件用過即丟的玩意兒賞出來,他們的惡意自然也不需要再遮掩,盡數變成了在我身上發泄的瘋狂。
17
我再一次回到了陸星河死訊傳來的當天。
和之前活不過一天相比,這次我起碼得到了一些之前絕對接觸不到的辛秘。
比如說,陸星河其實不是侯爺的親兒子這種無論放在什麼時代都特別炸裂的驚天大瓜。
那一刻,我終於想通了很多事。
為什麼陸星河作為侯府裡唯一的孩子,侯夫人對他隻有寵溺,沒有教養。
為什麼陸星河作為侯爺唯一的繼承人,他對他的前途卻是放任自流,甚至隱隱有那麼點帶著他往紈绔這條道路上引的意思。
又或者可以這麼說,陸星河的死,背後甚至很有可能有來自侯爺和夫人的默許與縱容。
陸星河到底是誰的孩子,讓高高在上的永平侯都要捏著鼻子認下這個血親?
讓出身世家的侯夫人不得不隱忍下這等奇恥大辱?
我捏著食盒,手再一次撫上小腹。
這哪裡是孽障,這分明是催命符。
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要瞞下這個孩子。
18
這一次,我沒選擇往靈堂裡去守夜。
在那裡除了被更多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以外,我拿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我用給少爺守靈和隨少爺去的表忠心爭取到了暫時的喘息,又和夫人求了整理少爺遺物的恩典。
夫人倒是沒說什麼,周嬤嬤搶先以怕我一個人看顧不過來的理由,硬塞了雲響過來幫忙。
我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怕我手腳不幹凈,趁亂藏私房。
但我的目標,從來不是少爺房裡那點金銀細軟。
於我現在而言,盡最大可能搜集侯府之外的消息,才是重中之重。
否則我毫不懷疑,以這個世道對逃奴和女子的惡意,隻要我前腳敢出侯府大門,後腳就會有破皮無賴盯上我。
運氣好不過殺人越貨。
運氣不好就是被人搶去關在家裡,玩夠了再賣進青樓。
哪怕我再向往獨立與自由的生活,在這樣的世道,也必須先給自己重新找一個可以依靠的……
男人。
呵,多可笑。
好不容易等到那個我千恨萬恨的男人死了,我絞盡腦汁去做的,竟然是千方百計給自己找個下家。
風骨與傲氣,在絕對實力面前,都是要被踩進泥裡的東西。
與我無緣。
但即便如此,我也要奮力博一博。
那個毀我清白折我翅膀的男人死了,我偏要從泥潭裡從新爬出來,活得堂堂正正給所有人看。
19
雲響與金櫞為了少爺匣子裡的金葉子到底是二錢一片的還是一錢一片的,吵得不可開交。
我不輕不重地拱了兩句火,退到隔壁耳室裡去收拾陸星河的書房。
從前我不喜歡這裡。
陸星河不愛讀書,卻喜歡在書房裡要我。
尤其是在他發現我識字之後,他拖著我往書房跑的次數就越來越多了。
「青青手生得好看,沒想到寫字也這麼好看。」
「青青,你說你家都窮得賣女兒了,到底是誰教的你識文斷字?」
「青青,是誰教你的這些想法?」
我記得那是無數個尋常的下午,又或者是上午,也可能是晚上。
陸星河讓我坐在他的腿上,他自後頭抱著我,把我卡在他和桌子中間,無法動彈。
我既要替他抄錄先生的作業,又要承受他毫無節制的索取。
他不允許我抄錯一個字,為此他想了很多種花樣以做懲罰。
我的上衫被他高高推起,濕熱的唇舌在我後背遊走啃噬,帶起一波又一波的酥麻。
「青青,認真抄,錯一個字今晚你就不要想睡覺了。」
他的手覆在我胸前,時不時重重捏下,以提示我不要走神。
「第二天萬一我娘問起,為什麼我沒睡好,你可要好好回話。」
我的胸口被書桌的邊沿磨得通紅一片,越來越快的節奏讓我幾乎握不住手裡的筆。
陸星河的喘息越來越重。
「你可真是個妖精。」
他的手慢慢滑下,掐住我的腰身,把我狠狠往下一慣。
我反手咬住自己的指節,把那一聲本該溢出唇齒的呼喊,硬生生咽了下去,卻仍然因為痛楚而淚盈於睫。
陸星河終於停了下來,他與我貼合得緊密,我甚至能感覺得到他於高亢之中褪下來的一點控制不住的輕微顫抖。
在一片狼藉之中,一本不屬於陸星河的書掉在了地上。
扉頁翻開,上面是一個我沒見過的名字。
周越山。
20
我曾試著問過陸星河,他是誰。
換來的是陸星河一夜的折磨。
「我的青青越來越不乖了,都開始惦記別的男人了。」
他讓我跪在床邊給他捧著顏料。
冰涼的銀針蘸著顏料,狠狠扎進我裸露的肩膀。
陸星河帶著調笑的聲音從我耳邊呼出暖風來。
「青青別動,刺歪了可不好看了。」
我控制不住地渾身顫抖,卻被他死死按在地上。
尖細的針頭密密麻麻在我肩頭勾出猩紅的輪廓。
他甚至往我嘴裡死死塞了一塊巾帕。
「青青乖,不許叫。」
他的聲音依然溫柔,手下卻一點也不松勁,甚至在銀針刺進肉裡時,還捏著針頭往裡攪了兩攪。
「記清楚了,你是誰的奴才,誰的人,以後什麼應該問,什麼不該說,開口之前過過腦子。」
「嗯?」
他欺身而上,把我按在榻上。
我渾身被冷汗濕透,暈過去又被他掐醒。
不過他最終還是松了口。
「那個老古板啊,最喜歡的就是芙蓉花了,既然你開口問了他,那我也賞你一朵,你看我對你好不好?」
陸星河別的不行,畫藝卻是天賦,那朵芙蓉畫得栩栩如生。
每一筆,都沾著我的血。
但我也隻能啞著嗓子謝恩。
「奴婢謝少爺賞。」
陸星河終於放過了我。
隻是在我捧著水伺候他梳洗的時候嘀咕了一聲。
「說起來也奇怪,他素來看不上我們這些世家子,這次怎麼突然這麼好心與我說話,還說了一堆從前看錯了我的鬼話?」
我心念動了動。
周越山給陸星河的書是《莊子》。
陸星河向來不愛讀書,書房裡的東西放著也不過是敷衍塞責,學裡黃老之說講得少,他自然也懶怠去看。
隻不過有一天我替他謄錄文章的時候,一時沒忍住,在他交上去的課業裡添了一句從《逍遙遊》裡化出來的話。
我想,如果府中無人能幫我,那周越山可能是我的另一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