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走上二樓,步入走廊,迎面卻遇上了葉立軒。
葉立軒顯然是才洗過澡,頭發還帶著些許湿意,穿著家常的便服,黑色綢緞的,襯得面色玉白,貴氣冰冷。
她笑意收斂了,一臉很乖的樣子:“爹地,你回來了呀,今天倒是回來得很早?”
葉立軒望著女兒,狹長的走廊中並無別人,昏黃的廊燈落下來,葉立軒清楚看到了女兒臉上不曾斂去的笑意。
其實她走進門前,他便在樓上陽臺看到了,她容光煥發,滿臉滿眼都是笑,渾身都洋溢著甜蜜。
這分明是和人談了戀愛的樣子。
葉立軒心底頓時泛起一股無法壓抑的惱意。
他眸底泛冷,盯著她道:“那你呢,怎麼現在才回來?”
葉天卉聽得這話,也是驚訝:“現在,現在不是天剛黑嗎?很晚了嗎?”
她吃過晚飯就回來了,算晚嗎?
葉立軒:“你還沒拿到駕照,自己沒有車,也不讓家裡司機接送,你怎麼回來的,計程車?”
葉天卉點頭:“嗯,我打車回來的。”
葉立軒:“晚上要上山,你一個單身女孩,這樣不安全你知道嗎?”
葉天卉:“爹地,這你就放心吧,我的拳腳功夫很好,一個能打仨,我根本不用怕。”
葉立軒的視線卻已經落在那隻毛毛狗身上,軟趴趴的一隻毛絨玩具被女兒抱在懷中。
很明顯,這是一個男人送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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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和她關系親密的男人,陪她一起共進晚餐後,又用一隻毛絨玩具哄得她心花怒放。
這一刻,平生第一次,葉立軒真真切切體會到了作為一個女孩子父親的感覺。
他的女兒,一臉單純的樣子,仿佛什麼都不懂,她可以毫無戒備之心地坐上陌生男人的副駕駛座,不曾留意到衣料貼著後背可能讓男人心猿意馬,她還會在這樣的夜晚抱著男人送的毛絨玩具一臉親昵。
葉立軒胸口陣陣發悶,他無法接受,會忍不住把那個褻瀆女兒的混蛋抓過來痛揍一頓。
不過他握緊了拳,強自壓制下來。
之後,他盡量用平靜的語氣道:“你抱著的這是什麼?”
葉天卉摟著懷中的毛毛狗,笑道:“一隻狗,還挺可愛的。”
葉立軒:“哦,自己買的嗎?”
葉天卉聽這話,自然感覺到葉立軒的意思,便也痛快承認道:“我和朋友約會,他送我的,今晚我們一起吃了飯。”
葉立軒微挑眉,不動聲色地道:“是嗎?男的?”
他便想起那一日,在張林記外面看到的,她和一個年輕男子在一起。
就是那個略顯青澀的男人,她和那個男人在一起了?
葉天卉笑了:“對啊,男的,算是男朋友吧。”
葉立軒馬上敏銳地抓住了關鍵字眼:“算是?”
葉天卉:“嗯,這不是才剛開始嗎,在談,但是以後不一定呢,再說吧。”
她語氣有些漫不經心,這讓葉立軒的忍耐再次抵達了極限,暴躁的怒意已經在心底醞釀。
隻是被他強制壓下來。
他繼續問道:“在哪兒吃的?吃的什麼?”
葉天卉:“去他家裡吃的,吃面。”
家裡?吃面?
去人家家裡!
吃不入流的一碗面條!
送一隻廉價的毛絨玩具!
人家就這樣把她哄得心花怒放!
葉立軒面色無法抑制地冷了下來,他緊緊盯著她:“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人?你們怎麼認識的?怎麼突然開始拍拖了?”
葉天卉聽他這語氣,有些受不了了:“爹地,雖然你是我爹地,但是也大可不必如此,我都十八歲了,過去十八年沒人管我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現在你才當了我幾天的爹,就開始管東管西了?”
她認真和他講道理:“我談了對象,這是我的權利,你如果想知道,我也可以和你聊聊,但是你又有什麼資格這樣和我說話?”
葉立軒聽著,神情卻越發沉鬱:“我沒資格?這不是資格不資格的問題,而是我要不要對你負責任,你才十八歲,不要以為你多大了,你還很小,而且你才到香江,這裡遠比大陸要浮躁復雜!”
說到這裡,他越發窩火,又心痛難忍:“你對這裡了解多少,你認識的那個男人你又了解多少?人家用一隻廉價毛絨玩具就輕易把你哄到手,你讓我怎麼想?”
哄到手?
葉天卉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什麼叫一隻廉價毛絨玩具就哄到手?人家說這還是從國外帶回來呢,禮輕情意重行嗎?再說什麼叫哄到手,我有那麼傻嗎?是我把他哄到手還差不多!”
就顧時璋這樣的優質男人,她還覺得她佔大便宜了呢!
要外形有外形,要錢有錢,要房子有房子,要能力有能力,還會相馬騎馬!還會做意大利面煮咖啡!
這樣的男人哪裡找!
葉立軒聲音低而冷:“那個男人多大年紀了?你跟著一個男人去人家家裡,然後這麼晚才回來,你讓我怎麼想?”
葉天卉好笑至極,敢情他是誤會什麼了?
她無法理解地望著他:“你是腦子進水了嗎?你非要把我想得這麼不堪,我跟著人家去家裡你就要瞎想,我有那麼隨便嗎?你這是在侮辱我!”
葉立軒對於她的質疑卻是不理不睬,冷冷地問道:“他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告訴我。”
葉天卉越發覺得他不可理喻。
開始以為他是大學教授文質彬彬斯文儒雅,如今看來,敢情竟是個老學究老古板老霸道封建大家長!
她挑眉,嘲諷地道:“怎麼,你認回我這個女兒,覺得應該行使當父親的權利了?我可以告訴你,已經晚了,你過去十八年對真相一無所知,養著別人的女兒,你自己親生女兒在內地吃苦受罪,為了生存,該幹的不該幹的我都幹了。”
葉立軒眸底瞬間森冷至極,咬牙道:“你在說什麼?”
她扯唇,笑了笑道:“論起鑑定男人,我肯定比你強多了,說實話,我見過的各種男人大概是你的一萬倍吧,曾經多少男人拜倒在我腳下,對我俯首帖耳絕對不敢有半句違背。如今來到這小小香江,彈丸之地,我談個戀愛而已,我想親就親,想睡就睡,還不至於需要你教育我管束我!”
說完,她不再理會葉立軒,抱著那毛絨玩具,側身就要從葉立軒身邊過去。
不稀罕搭理他了!
葉立軒從旁,喘著粗氣,緊緊盯著女兒側影。
他看著她冷然負氣的樣子,聽著她那扔過來的話,看著她抱了那懷中的毛絨狗。
在自己的愛妻懷孕時,他也曾經憧憬過一個小女兒,抱著毛絨玩具的小女兒,很乖很軟,被他抱在懷裡,寵得像一個小公主。
那是他昔日的夢。
恍惚十八年,夢醒了,她說她想睡就睡,想親就親,她桀骜不馴叛逆乖張!
此時的葉天卉已經越過了葉立軒,向自己房間走去,她是多看一眼葉立軒都懶得。
誰知道就在時,陡然間,葉立軒突然閃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葉天卉微驚:“你幹嘛?”
她可不想大逆不道弑父!
葉立軒攥著她的手腕,黑沉沉的視線逼視著她,用低而危險的聲音道:“天卉,過去的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無能,才讓你受了許多苦,但是你既回到家中,我就有責任照顧你。”
說完,他的手攥住了那毛絨玩具:“給我。”
葉天卉護著:“我才不呢,你瘋了嗎?你幹嘛搶我東西!”
葉立軒卻是嘲諷地道:“他給你什麼了嗎?就是一個哄小孩的東西,你眼皮子都這麼淺?為了這麼個小東西就被人家哄走了?”
葉天卉聽此,惱極了,直接上手去推葉立軒:“關你什麼事,我就喜歡!放開,這是我的!”
葉立軒磨牙,就要奪那毛絨狗:“你為了一個男人你——”
誰曾想,這時候卻聽得“嘶——”的一聲。
葉天卉詫異,忙看過去,這才發現,原來兩個人這麼撕扯間,那毛毛狗的耳朵竟然被撕扯破了。
葉天卉下意識抬手推葉立軒:“你太過分了!”
葉立軒腳底下趔趄,驟然後退。
那毛毛狗跌落在了地上,有幾根絨毛散落地上。
葉天卉有些茫然地看著地上的毛毛狗,怒意和痛意在胸臆間交纏,衝擊著她的大腦。
他怎麼可以這樣!
顧時璋才送給自己的禮物,他要給自己弄壞了!
她抬起頭來,無法理解地望著葉立軒:“你做什麼?你到底要做什麼?”
此時,走廊裡氣氛壓抑而沉重。
葉立軒望著女兒,聲音嘶啞至極,一字字地問:“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既然願意回到葉家,我也願意用我全部的耐心來照顧你,但是你在做什麼?你去和一個不知道什麼身份的野男人鬼混,跑到人家家裡一晚上,你還和我說這些話,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他喃喃地說:“你是我的女兒,你才多大?你還這麼小…”
葉天卉好笑好氣,衝口道:“那我不當你女兒行了吧!我痛痛快快活了十八年,憑什麼一來葉家就整天被管著!你算什麼當爹的,你有什麼資格管我!我偏不聽偏不聽!”
她衝著他吼完,直接走進自己房間,之後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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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天卉很生葉立軒的氣。
她想,如果最開始她對葉立軒毫不在乎,隻想當一個擺設爹,完全不在意,那她現在不會這麼生氣。
她還是在意了。
因為他長得年輕好看,她覺得有一個這樣的爹也不錯,也因為他好像試著在對自己好,努力對自己釋放著耐心和父愛。
他給自己剝了慄子,親自開車送自己出門,還給自己一張卡,隨便刷的卡,還陪著自己聊馬賭馬。
他對自己釋放了這麼多愛意,現在卻粗暴地鎮壓自己,想讓自己聽從他的安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