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聖上可以再去別家瞧瞧,京中適齡少女有很多。」
「你在趕朕走嗎?朕好不容易出宮一次……」他垂了眼,左右看看,「來都來了,你就不帶朕到處走走?」
「朕想知道,你每天下了朝,都在怎樣的宅子裡讀書寫字。」
他的眼神清澈明凈,含情脈脈又小心翼翼。
我扶額:「……那行吧。」
我帶他一路逛了宅子:「這就是我住的地方。」
他高興地走進去,東看看西摸摸,還在我的床上坐了坐。
然後突然臉色大變。
從屁股底下掏出一個粉紅色肚兜:
「你房裡怎麼有女人的衣服?!難道你背著我蓄養了姬妾?!」
照理說。
我蓄養姬妾也不關他什麼事兒。
可是那一瞬間,我面對著天子一怒,和那個明晃晃的粉紅色肚兜,竟然不知怎麼就慫了。
我戰戰兢兢道:「不是啊,你聽我解釋……」
聖上:「你且狡辯!」
我腦袋一抽:「臣……素好女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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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沉默了。
他捏著那個粉紅色肚兜,仿佛一尊石像。
整個房間裡靜得可怕。
然後。
他鼻端猛地噴出兩道鮮紅的鼻血!
我媽端水進來的時候,嚇壞了:「你怎麼還毆打聖上啊?皇上那也是可以隨便打的嗎?」
「不是啊,他流鼻血了,你快出去。」
我媽一步三回頭:「好好玩兒啊,別動手,別吵吵。」
像是同學到家裡玩的男高家長。
我媽出去後,屋子裡重歸寂靜。
「你還有這種小眾愛好?」該來的還是來了,皇上敷著冰袋,偷瞄著我。
我早已準備好了說辭:
「我打生下來就體弱多病,所以家裡把我當女孩兒養,從小就穿慣了紅裝,直到參加科舉。」
聖上微紅了臉:「那朕怎麼從沒見你穿過女裝?」
「這隻是我的個人愛好,我就是私底下自己爽一爽,怎麼會穿給別人看呢?」
聖上的表情既欣慰,又失望:「唔,還好沒給別人看過……」
他站起來,背著手在屋子裡閑逛兩圈,又伸手撥弄了兩下我的衣架,瞄到了一件襦裙:
「這套女裝,用料上等,色澤鮮艷,做工華麗,版型時髦,不錯,不錯。」
「你想說啥?」
「朕有一事,想要請教。」
「聖上請講。」
「朕還是想象不出你穿上釵裙是個什麼樣子。」
我面色轉冷:「皇上總不會讓臣穿女裝吧。」
「當然不會!朕怎麼會是這種人?!你是朕的肱股之臣,也是朕最好的朋友,朕怎麼能讓你穿女裝給朕看呢?那不是侮辱你嗎?」
聖上甩袖,用一道堅強的背影表示他的鐵骨錚錚。
他走了幾步,回過頭來,義正辭嚴道:
「——就算要穿,朕也會跟你一起穿。以免你覺得朕愚弄你,玷汙了我倆的君臣之誼。」
我:??????
啥玩意兒?
這詭計多端的人要跟我一起做女裝大佬?!
難道我倆一起穿女裝,就不玷汙君臣之誼了嗎?
你這話敢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說嗎?
「是兄弟,就要刀山火海一起闖。你穿了女裝,我若不穿,那就是不講義氣。玉如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還是算了。」
「為何?你精於此道,朕也很想跟著你學習學習,求你點撥一二。」聖上滿臉真誠。
「我隻有一雙眼,不敢看聖上女裝。」
聖上被我懟了,也不惱,隻謙虛道:「那朕肯定是不及你美的。」
說完嘴角微微上翹,「所以說玉如對自己的女裝很自信,那想必一定是很美的了。」
「你不要再想女裝了!」
「對不起,朕失言。」聖上恢復了正常,走馬觀花地觀光起其他的房間。
直到把他送上馬車,他人都走進去了,還回過頭來絮叨:「朕還有一事請教。」
「快說。」
他從懷裡掏出那件粉紅色肚兜:
「玉如你當真每天上朝的時候表面一本正經,內裡卻穿著這種可可愛愛的小肚兜嗎?」
「來御書房跟我奏對的時候也是?」
我默默摘下他指尖的肚兜,把他狠狠塞進馬車裡,恨不能踹上兩腳。
3
從那過後,皇上看我的眼神,從若即若離的好兄弟,變成了「你好騷啊.jpg」。
我感覺我打開了他了不起的開關,讓他敞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有些事,你不知道,就不會想。
一旦知道,就跟思想鋼印一樣,在腦海裡去不掉。
比如聖上腦海裡我的粉紅色肚兜。
若他原本對我還是純情虐戀,現在就很有些蠢蠢欲動了。
我打算去跟情感大師請教請教,怎麼才能讓他對我死心。
情感大師住在勾欄院裡,是天香樓的花魁娘子。
這天我日常下了班跟同僚吃飯喝酒,點了她作陪。
「是這樣子的。我有一個朋友,遇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他在四川那裡做知縣,他的頂頭上司剛好是同榜進士,跟他是知己好友不說,還曾經提攜過他。最近呢,我朋友覺得他上司看他的眼神有點不太對。他既不想得罪上司,但也決不能從了他,他還不想傷害了兩人的情誼,畢竟好不容易交個朋友,總不能為了這種事情翻臉。你說這個職場情感矛盾該怎麼處理?」
「皇上看上你了啊?」花魁夾著菜,目不曾有一瞬。
我服了,我碼打得那麼厚了:「我不是,我沒有,你可不要胡說啊。」
花魁若無其事:
「你說他看上你啥呀?看上你每天晚上來夜場喝酒啊?他要知道你這德行他也肯定懸崖勒馬呀,啥人啊口味那麼獨特,天底下這麼多人不愛,非得愛上個人渣。他是皇上,他又不是抖 m。」
我醍醐灌頂:「你說得對!我是人渣,我還怕人看上我嘛,哈哈哈哈哈哈!」
我讓御史臺參我一本,說我天天在天香樓喝花酒,奏折我自己親自寫,突出一個我罵我自己。
結果本子剛送進宮,我酒都還沒喝兩口,房門就被人一腳踹開了。
聖上便衣出行,腰上戴著長鞭,眼神冒火地扣住了我的手腕:「李章!你果然在這裡花天酒地!」
我傻眼了:「誒等一下……我是士大夫,她是花魁,咱們是封建社會,這算是合法消費,我不犯法啊!」
「不錯。」聖上面色冷峻地直接綁了我兩手,吊在房梁上,「但我打算犯法了。」
他從懷裡掏出我墨跡未幹的奏折,右手抖出長鞭:「所以你整天下了朝就在這裡鬼混?!」
說完鞭子在我腳邊啪地一聲甩!
我嚇得尖叫:「啊~」
聖上的面容扭曲了。
拿鞭子的手,微微顫抖。
他問在一旁吃包子的花魁:「他平常也都是這麼叫的嗎?」
我淚眼盈盈地搖頭:「沒有!」
花魁咽下包子,對皇帝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李大人吧,確實經常混跡於我們勾欄瓦舍,但他依舊是清白之身,你且放心。」
聖上龍顏大怒:「你覺得這種鬼話我會信?」
花魁出大招:「真的,他不行。」
我:「哈?」
我炸了。
聖上沉默了。
花魁曬幹了沉默:「這人吧,越沒有什麼,就越要證明什麼。你別看他成天花天酒地,其實他心裡憋屈。你也是男人,你懂的。」
皇上拈著鞭子走了幾步,抬頭看看花容失色的我,半信半疑地掏出奏折:
「他既有隱疾,你們怎麼還跟他要好?奏折上說,他風流成性,在煙花之地很受歡迎。」
「那可不,錢多事少,他還給我們寫顏色文呢。姐妹們都很喜歡他,爭著搶著要陪他,大晚上的就湊在一起聽他念文,美得嘞。」
「我把你們當姐妹,你們就是這麼看我的!」我流下了傷心的淚水。
「行了,你也從我們這裡順走了不少珠釵。」花魁颯然道。
聖上面色稍舒:「所以其實你們湊在一起,隻是為了精進女裝?」
「你還穿女裝?」花魁瞇著眼睛地看向了我。
我臉漲得通紅:「我沒有!」
聖上肅然道:「對,他沒有,你不要胡說八道。」
花魁看看他,又看看我,呵呵一聲搖搖頭,喝了杯酒壓壓驚。
我一看她這個眼神,就知道我的名聲完了。
從明天起全京城都會知道我不但不行,還愛穿女裝!
聖上解下我扛在肩上,一路扛回了昭陽殿。
等我哭完,我人已經在龍床上了。
「今天是朕不好,讓你受驚了。」聖上握著我的手,眼中寫滿了愧怍,「身體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一個人喝苦酒,卻不告訴我?我跟外面那些女人不一樣。
她們隻會在背後嘲笑你,不像我,我隻會心疼愛卿。」
他說完,就招招手:「宣太醫。」
「我不看!」我尖叫。
太醫一把脈就能探出我是男是女,我這不就掉馬了嗎?
我在哪兒掉馬都不能在龍床上掉啊,這多危險啊。
聖上以為我的反抗全然來自於一位男性受損的尊嚴,坐到床邊柔聲安慰道:
「玉如,這沒什麼好諱疾忌醫的。你還年輕,太醫醫術精良,一定會有辦法的。就算真的治不好……」
他頓了頓,大著膽子看我一眼,臉紅到了耳朵尖兒:
「……也不是說,一輩子就沒法享有閨房之樂了。辦法總比困難多,這不還有我嗎?」
我懷疑他在開車!
但我沒有證據!
我眼角抽搐:「多謝皇上的美意,我就是,想我媽了。」
聖上:?
我嚴肅地點點頭:「我是個媽寶,晚上不見我媽睡不著覺。」
我就不信了,我是個人渣、媽寶男他還能繼續!
聖上終究是聖上,能常人之所不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