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萬劍宗的掌門來,也會這樣。
可是寧師叔隻當自己是長輩,肖青楓卻不是這樣想的,他顯然以為我在自己心上人面前哭訴什麼了,咬著牙說:「青楓錯了,望奚瀾師妹勿怪。」
真可笑,在寧師叔面前乖得像條沒牙齒的狗。
我道:「無妨,我同少宗主本便不是同路人。」
「奚瀾!」
肖青楓著實急了,他好像生怕我抖落出什麼一般,猛地上前抓住我的手:「你不要以為救了我師叔,就能夠為所欲為了!」
眼中滿是威脅。
我瞥見肌膚交接之處,維持著風度開口:「少宗主如此未免太過失禮了。」
果不其然,肖青楓被自己的心上人兼長輩再一次地指責了,他壓抑,他痛苦,他不滿,他不能表達出來。
他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呵。
我看戲一樣欣賞著肖青楓的掙扎,自從不愛他之後,我覺得這個世界太美好了。
何必拘泥於情愛呢?
我隻看重我自個兒就好,偶爾給對不住我的人下下絆子,逗逗樂子,豈不是很妙。
我自是一方天地,我逍遙,則萬物歡欣。
至於肖青楓——
Advertisement
我幾乎能夠預見他的悽涼未來,呵,不相幹的人,除了欠債還錢外不值得本仙子一顧。
曲赫有次用胳膊搗了搗我,狗狗祟祟地問肖青楓到底欠了我多少錢。
其實……也不是錢。
是他遇險時我捏破師傅所給的符箓,是他重傷時我入黑擂臺拼殺贏得的仙草,是他瀕死時我用大能的信物換來的救命諾言。
我言簡意赅:「是能夠讓我從金丹修行至化神的資源。」
聞言曲赫倒吸了一口氣:「哇——」
「奚瀾你真的好有錢!」
「原來修仙者真的這麼有錢嗎!」
……
我笑笑,這可不是錢,是因果孽緣。
不過無所謂了。
現在我覺得肖青楓很惡心,他的愛也很惡心,一邊無望地愛著自己的師叔,一邊卻毫不心虛地揮霍著我對他的示好。
我值得更好的愛,更好的人。
除了兩派交往,我再不想和這樣的人扯上什麼幹系。
好在寧師叔恢復得差不多了,她見我也要前往萬劍宗之後有些疑惑卻沒有多過問,隻是讓師侄肖青楓多加照顧我。
我微微一笑:「多謝寧師叔掛懷。」
肖青楓鐵青著臉拱手:「弟子知道。」
雲舟之上我走到駕駛方向的肖青楓身側,意料之中聽見他說:「奚瀾,我勸你不要和我師叔說什麼,否則——」
「否則什麼呢?少宗主?」
我微微笑著,瞧著這個我痴心相待數十年的未婚夫,隻問:「否則你是要將我打下雲舟?否則你要將我斬於劍下?」
「奚瀾這兩個字,也是你能夠隨意喊的麼。」
沒有愛上肖青楓之前,難道我不是正道天驕?他肖青楓可是理智的很,知道倘若真的傷了我,破壞兩個宗門情誼不說,還要被我師傅千裡追殺。
從前我為了他而數次受傷啜泣,我師傅已經很是不滿了。
若非我替他遮掩,呵。
「或者說我尊敬的少宗主,你的否則,就是冷落我?」
我的語氣一直很溫和,還帶上了點疑惑的味道,叫人挑不出一絲錯處。
可落在肖青楓耳中卻叫他鬱結:「你!」
他確實無奈我何。
「少宗主,」我笑著,「你不是一直想解除婚約麼?我救寧師叔是出於神女宮與萬劍宗的情誼,我不會將這個作為籌碼。」
「但你要知道,如果此次回了萬劍宗你不稟明宗主說你自己襄王無心,願將從前因為這樁婚約所得的好處盡數歸還而後消除婚約,我可是要賴著你一輩子的。」
呸呸呸,本仙子才不要和這個廢物糾纏一輩子。
隻是不好太過冒失,叫旁人看出來罷了。
否則這樁兩宗聯姻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叫人看出來我是中了蠱之後變成了自戀孔雀而放棄,說不定會生出什麼波瀾來。
我本也沒打算一輩子留著惑心蠱,不然,釀成心魔又怎麼辦?
隻好假裝自己是受情傷過重封心鎖愛,而後毀了婚約,一心修道,等我和肖青楓徹底鬧翻再解蠱。
撫摸著自己光滑細膩的臉龐,我幽幽嘆了口氣——
人各有志,人各有愛,所謂人之品味各有不同,肖青楓不喜歡我也是正常的,是吧,沒品位的男人。
3
萬劍宗的宗主,也就是肖青楓的師傅,瞧見自己的師妹和徒兒都受了重傷,又聽聞魔淵的出口現世險些鑽出兩個化神魔君,不由眉頭緊鎖。
再聽聞師妹寧汐傷及根骨,更是大為失色。
我瞧著萬劍宗宗主的目光朝我看來,不卑不亢地見禮:「神女宮奚瀾,拜見萬劍宗宗主。」
從前我來萬劍宗都追在肖青楓身後跑,雖然沒有在外人面前鬧出什麼笑話,卻總是滿頭漿糊不如現在靈光。
譬如此刻,我隱約察覺到宗主的神色有些蹊蹺。
肖青楓很是自責地表示未能照顧好師叔叫她受了這樣的重傷,願意不顧一切為師叔尋來解藥。
寧師叔倒是淡然:「我尚且重傷,你一介青字輩弟子又能如何,不必過於自責。」
又同宗主師兄道:「此次是寧汐失察,命中有此劫難,我輩劍修之修劍心劍意,縱然根骨受損也無礙。」
我冷眼看著不由心下暗自發笑:肖青楓啊肖青楓,你愛上的是個剛直的女劍修,卻似乎總是下意識覺得她是個體弱不能自理的女兒家。
一味地想要呵護她,照顧她。
也不瞧瞧你自己,究竟能不能接得下她一劍。
你就在這愛恨苦海裡面狗刨著慢慢撲騰吧,本仙子美美上岸,十年後的仙門大比上,可得叫你瞧瞧什麼才是真正的天才。
而後我這個客人識趣地退出萬劍宗內部的談話,隻等著肖青楓自己去找他師傅解除婚約。
「奚少宮主,你的那位朋友……」
匆匆而來的一名萬劍宗弟子看見我眼睛一亮,恭敬而不失親昵地開口,「他似乎有些不適,派我前來尋你呢。」
朋友?
曲赫?
我衝這位弟子點了點頭:「多謝告知我這便去瞧瞧,麻煩你呢。」
他彎了彎眼睛,十分客氣道:「是萬劍宗待客不周,還望奚少宮主與客人不要怪罪。」
瞧瞧,一個萬劍宗的普通弟子都知道的禮節。
偏偏肖青楓這個少宗主不管不顧,仗著從前我喜歡他喜歡到魔怔,一味地貪便宜作踐人。
衝這位弟子道謝後我匆匆去找了曲赫,卻發現他面色極差,十分痛苦似地在床上把自己扭成了蟲子的形狀。
也不知道他怎麼熬打的筋骨,柔韌性好得簡直不可思議。
瞧見我來了,他艱難地昂起頭:「奚瀾,快帶我走、」
聲音竟然也止不住顫抖,我不知發生何事,隻能匆匆祭出法寶無赦令扇抓著曲赫就飛出萬劍宗的主峰。
一直到飛出去不知道多少裡,風聲呼嘯當中曲赫不知何時已經緩和了神色,抓著我的發帶揪了揪而後說:「我沒事了,奚瀾。」
他倒是一下子活蹦亂跳起來,我皺著眉確認了沒事之後問:「你方才怎麼了。」
曲赫想了想:「我能不說麼?」
「……」我微笑,「那能請你滾下去麼。」
曲赫有些糾結,許久才開口:「萬劍宗裡頭有些古怪,其中有針對萬蠱林的陣法,不過出來了就好了——再多的我真的不能說了,不然師傅是會把我給弄死的。」
他還有些委屈的樣子:「我又不擅長撒謊,我真的不能不說麼?」
「而且我不想騙我的朋友。」
原本我還有些不快,聽見他這樣說卻無可奈何起來,曲赫今年才十五六歲呢,在人均壽命千年的修真界簡直連奶娃娃也算不上。
當時我和他約法三章,他救寧師叔,並且等我有需要時再替我解蠱,而我則幫他找當年他師傅丟失的那些蠱的下落。
互幫互助二比一,加上我有神女宮這個勢力可以驅馳,這個約法三章多少有點佔小孩子便宜的嫌疑。
看他將我當做朋友這樣糾結,我無奈道:「好,那你就不說吧——那你去不得萬劍宗,我先送你去神女宮?」
誰知曲赫卻猛搖頭:「不要不要!」
「為何?」我不解。
「神女宮一聽就全是女孩子,師傅說了,我這樣俊俏的蠱師,最好不要去女孩子多的地方——」
我維持著良好的素質,笑著問:「那我就在這裡給你丟下去可以麼?」
曲赫生氣:「奚瀾!你別動不動就威脅我!」
我無奈:「那你要如何?」
他指著雲霧下方的人間城鎮,興高採烈道:「我要去那裡!等你和那個肖什麼解除婚約之後來找我!」
說著朝我伸手,見我不解,他理直氣壯開口:「給錢呀!人間不是說吃喝玩樂都要花錢的麼?」
我這才想起這個小蠱師是被我直接從萬蠱林拐出來的,都沒來得及和他師傅打聲招呼,身上除了蠱蟲和一身本領,估計半個靈石都拿不出。
於是隻能將腰間的須彌芥子佩取下來遞給他:「裡面有一條靈脈,隻是快被我採完了,但扣下來換些人間的金銀細軟應當是夠你花用了。」
聽見有靈脈曲赫眼睛锃亮,而後見我說快被採完了又十分失望:「不會是給那個什麼肖花的吧?」
我點了點頭。
曲赫咬牙切齒:「這要是我給未來婆姨花了這麼多錢她還出去找小白臉,我一定咬死她!」
小白臉?
我笑了笑。
不知道是因為萬蠱林的特殊修煉功法還是其他,曲赫一身肌膚黝黑,散發著山野之間樸素天真的力量美感,明眸燦爛,加上年紀小,要是做女裝打扮——
絕對是個豔壓群芳黑裡俏。
黑裡俏不知道我在笑什麼,還在替我鳴不平:「得叫他還錢!」
我忍不住彈了彈他的腦袋:「去吧,在外邊好好玩,等我討債完就來找你。」
「隻是去了人間就要遵循人間的道理,不許仗著蠱蟲欺人,更不許為非作歹為禍人間,否則我既然是帶你出萬蠱林的人,便要擔起將你誅殺的責任,你可明白。」
曲赫胡亂地點點頭,說自己從來沒害過人呢。
我想起初遇時他用的最厲害的蠱也沒有傷及闖林者性命的,便也信了,且笑著贊許地點了點頭。
而後他又塞給我一個用萬蠱林裡的草藥做的小香囊,說是裡頭的蠱蟲可以保命。
我微微眯眼,總覺得他是想用「救命蠱蟲」昧下我的靈脈:「好。」
左右我並不缺這一條快幹涸的靈脈,曲赫這小家伙喜歡給他就是。
和一個孩子計較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