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傷著腿了,這看著挺嚴重的。」同桌跟著趕了過來,「我就說那幫人肯定沒安什麼好心。」
似有所感,周野忽然抬頭看來,他喘著氣,目光深深。
身側一個身影匆匆跑過:「阿野!」
溫婠著急忙慌跑上前:「阿野你怎麼樣,沒事吧?」
周野的目光沒有移開。
體育館門口傳來一聲大斥:「你們幹什麼,都給我住手!」
是教導主任。
他領著好幾個男老師急匆匆地跑過來。
我先一步迎了上去:「老師,是十班的人先動手的。」
同桌幫腔:「是的是的,我也看到了。」
教導主任抬了下眼鏡,看了眼我,又看了看那邊受傷的周野:「知道了,你們先回教室吧。」
說完就厲色走向被制止了的打架的那群人。
眼看我真的要回教室,同桌有點驚訝:「你不去看看嗎?」
我知道她說的是誰,也知道身後的視線一直如芒在背,但還是轉身走向了門口。
「不了,人已經夠多的了,我們去看也幫不上什麼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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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分很快就下來了,十班的人惡意挑釁,加上撞人在先記了大過。
周野小腿輕微骨折,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打了石膏,但是因為行動不便,隻能在家修養,參加不了期末考試。
我在考試那天看見了同考場的陸深,他臉上也掛了彩,但是是擦傷,恢復的挺快的。
「祁遲也受傷了嗎?」
那天祁遲應該也上去拉架了。
「他沒事,」陸深道,「阿野怎麼樣了?」
我稍愣,隨即應道:「應該沒什麼大事,他已經從醫院回家了。」
近著期末考試,復習任務重,周野之前都在醫院,也是近兩天才回的周家,我倒是還沒有怎麼去看過他。
陸深:「行吧,我考完試再去看他。」
我點了點頭,進了考場。
【三十九】
考完期末考試後,清市已經連著下了好幾天的大雪。
今年的春節比往年要早些,周父讓人把我和周野送回了清水鎮的周家老宅。
西邊的文物苑已經修繕建成了,前些日子崔老頭捎著持之去了首都,至今還沒有回來。
難得有我來了他們卻不在的時候。
我在周家老宅待了有些時日,但大多數窩在房間裡,這也是我一貫常態。
周家的小輩們來的七七八八,都在周野房間鬧騰。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莫名時間錯得開,自從周野摔傷了腿後我和他竟也沒有完完整整地見過一面。
快到除夕夜了,陸深也回了清水鎮,發了信息讓我下樓。
我知道他肯定也叫了周野,還故意出房間出了早些,就是不想在樓梯上碰見。
誰知道一開門就撞見了。
周野的腿已經去了石膏,但走路還略顯吃力,出門就見他正扶著墻在走。
「......」
面面相覷,有些緘默。
「怎麼樣,腿好些了嗎?」我先開了口。
周野傷的是右腿,左手撐著墻看我:「你不是都看見了麼?」
「......要我扶你麼?」
「你說呢?」他下頜點了點前面的樓梯。
「......」錯覺嗎,總覺得周野似乎帶點賭氣的意味。
我走過去,他長臂一伸,半個身子都壓了過來,我差點沒站穩。
周野手臂收緊了點,硬是把我穩住了。
但是這種力道在下樓梯的時候絲毫沒有減弱,我有些不自在地想往外挪開些,不想和他貼得太近。
可是當我剛想動,周野就又收緊了些。
「你......」我剛想開口,話頭轉瞬就被堵上了。
「那時候你明明都看到了,為什麼不過來?」
我一頓,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他腿受傷那會。
「......不是已經有人上去了麼,人多反而會幫倒忙。」
他低頭,眸光從上方落下,就這麼盯著。
忽然他扯了扯唇:「可是那之後,你問也沒問過我。」
「就這麼忙嗎,夏學霸。」
我眼睫一顫,周野可從沒這麼叫過我,聽上去倒是諷刺意味十足。
「夏學霸!阿野!」
陸深從客廳過來看到我們,幾大步就跨了上來,替我扶過了周野。
「我來吧夏學霸!」
身上的力道一松。
周野冷著臉,就這麼哐哧哐哧被陸深架下去了。
到了客廳,我才發現溫婠也來了。自從周野找了她之後那段時間,她的狀態就不怎麼好,現在看上去倒是又恢復了不少。
「阿野,腿好些了嗎?」
周野看了她一眼:「還好。」
在沙發上坐下後,又問陸深:「所以你叫這麼多人是要幹什麼?」
陸深從果盤裡揪了顆葡萄,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害,我這不想著快到除夕了,找你們出去逛逛嗎,誰知道今天來一看,你連下個樓梯都夠嗆。」
大概是葡萄酸,陸深吃了顆後就沒再怎麼吃了:「阿遲不在,你也出不去,要不然,我們再叫多幾個人在你家玩好了!」
一聽這個,我已經在心裡默默盤算回房間的理由了。
誰料溫婠突然道:「我倒是有些想買的,朱夏,你能陪我去逛逛嗎?」
我愣了下。
周野聞言皺了眉,看向溫婠:「你要買什麼?」
溫婠臉色微白,對我勉強地笑了笑:「一些小東西,我隻是想和你去逛一逛而已,可以嗎?」
我看著她,思慮了會。
「.....走吧。」
......
雖還沒到春節,但新春的氛圍在長街巷道已經很濃厚了。
支著攤子寫對聯的,擺在門口賣年貨的。
紅燈籠掛了一整條街,雖是寒冬,但大街上人來人往的都是鎮子的煙火氣。
溫婠象徵性地到攤子邊買了些年糕,還問我:「你要不要吃?」
我搖了搖頭,頓了幾秒,道:「你有話就說吧。」
溫婠把手裡冒著熱氣的年糕封好,捧在了懷裡,走了幾步,才忽然道:「對不起。」
我腳步一頓。
溫婠繼續道:「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哪件事。」
「你道歉都是這個態度嗎?」我淡淡道。
溫婠抓紙袋子的手緊了緊:「是,我承認,我是嫉妒你,我和他們從小就在一塊,明明你才是那個後面加進來的人,憑什麼他們都對你這麼好,還當著我面護著你。」
「特別是阿野,他從小性子就烈,誰的話都不聽,誰要是惹了他,他也不會讓那個人好過。」
「可是這次我回來,王浩幾次三番當著他的面挑釁他,甚至動手,他都沒有還手,還讓自己白白受了傷,」溫婠看著我,語氣有些激動,「阿野以前不是這樣的,這根本就不像他!」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不知道嗎,」溫婠看著我,「他是因為你才變成這樣的。」
冬天的街頭冷風還是凜冽了些,我開始後悔出來時沒圍上圍巾。
把大衣攏緊了些:「所以呢,你是在為他抱不平麼?」
「朱夏,周家給了你這麼好的條件,阿野還為你做了這麼多,你憑什麼這麼——」
「溫婠,」我打斷她,「你不覺得你很好笑嗎?」
溫婠愣然。
「周野是幫了我,他現在受的傷也是因為為了幫我而惹來的麻煩,可是你比誰都清楚,是你先讓王浩帶人上的樓。」
溫婠懷裡的紙袋被攥得吱喳作響。
我冷冷地看著她,周父那句話似乎又浮在耳邊:朱夏,周家是對你有恩的。
閉了閉眼,我吸了口氣:「周家是資助了我,可你平心而論,周家就沒有借此得到想要的嗎?」
世家名流慣會做的事從來都是有利可圖。
「我不會喜歡周野,也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周家的事,不要再拿恩情綁架我,更不要利用一個人的愧疚。」
「你站在自己的立場,就沒有資格說這種話。」
【四十】
除夕當天,周家老宅的庭院從大早上開始就在布置了。
往常這個時候,周家人都該聚齊了,但今年奇怪的是,周家夫婦還是沒趕回來。
跟著忙了一上午,我看了眼手機,持之說他和崔老頭的航班定在了明天,可能明天才趕得回來。
說不失落是假的。
吃過了晚飯,周家的老老少少都聚在屋裡,歡鬧嬉笑聲不斷。
周老太太正在給小輩送除夕禮。
那是清水鎮的習俗,方紅小包作封,內裡塞平安福,人手一個,寓意平安喜樂。
我看著熱鬧的一大家子,無意識地摩挲了下手腕的紅繩,看了眼時間,打算趁著沒人注意就溜出門。
我沒注意身後拿著方紅小包來的周野,輕聲出了門。
青石街道上行人往來,臨河的酒樓長廊掛滿了成串的紅色吊籠,映在河流水裡,影影潼潼。
清安寺在清水鎮南邊的半山,沿路很多前去還願祈福的人。
入寺的山階每隔一段就設有路燈,從下往上看,暗夜翠山,燈照長階,攀山而上。
我隨著人流,不經意地抬了眼,卻看到了石階前等著的人。
黑發上沾了些細細碎碎的雪,眸光清潤。
「持之?」
我愣了三秒,隨即小跑過去,撲騰進他懷裡。
「你不是說回不來嗎?」
持之伸手把我因為撲騰松了的圍巾圍好,笑著看我:「給你個驚喜啊,開心嗎?」
我腦袋都快縮進圍巾裡,露出兩隻眼睛巴巴地看著他。
「開心,真的,我不騙你,我快開心死了,現在就是我今天最開心的時候。」
持之握住我的手:「待會還有更開心的。」
手裡的溫度暖暖的,我問他:「你怎麼知道我會來這?」
「上去吧,」他笑了笑,拉著我走上石階,「上去你就知道了。」
......
清安寺的歷史跟清水鎮一樣久,是座百年古寺。
順著石階一路直上,就到了清安寺的正門。
如今寺門大開,殿前的綁著紅帶的四角香爐鼎上香支正煙雲裊裊,殿內外虔心跪拜求簽的人不在少數。
持之領著我在寺內走,拐過了前殿,來到了我再熟悉不過的一處。
這是專門求長生結的地方,三年前開始,我幾乎每年都會來。
今晚我也是來還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