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這個砸人,是會砸死人的。
「周仁雄,你要對我兒子做什麼!」
周母高跟鞋的聲音踩在階梯上清脆有力,扯著的嗓音尖銳刺耳。
周父扶著額坐回椅子上:「出去,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周野沒動,我走上前拽了他胳膊,用了力道,把他拉出了書房。
周母的叫喊還在身後。
我沒回頭,拉著人一路走到了走廊盡頭。
我開始慶幸當初房間被安排在最裡頭,門一關,書房的爭吵就被隔絕在外了。
我拿起書桌上的水杯,灌了幾口,劇烈跳動的心才緩了些許。
周野進門後就靠在了門背上,一言不發。
我的視線下移,這才注意到他垂著的手腕側劃了一道口子。
應該是被剛才的茶杯瓷碎片劃傷的。
拉開抽屜,我拿出了片創口貼,遞給他:「貼上吧。」
周野掀起眼皮看我。
就在我以為他不會接的時候,他拿過了創口貼。
他邊撕開邊道:「我以為你又會數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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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上那道口子,壓下的時候傳來些許尖利的疼痛,「像那次一樣。」
我眉頭輕蹙,閉了閉眼。
周野說的那次,是我進周家後見過周野和周父沖突最大的一次。
那次的周父盛怒之下直接抄起了煙灰缸就往周野砸去,偏生周野愣是沒躲,所幸煙灰缸是擦著眉骨過去的,沒有結結實實的撞上腦袋。
盡管如此,周野的眉骨到眼角還是被拉了很長一道傷口,血頓時就流了下來,染了半個臉,落在地上滴滴答答的,駭人的很。
家裡的阿姨嚇的大叫,連忙打了救護電話。
我在角落看著,後知後覺地拿了毛巾給他止血,摁著的時候才發現手還在顫抖。
「別頂撞了,下次別頂撞了。」
周野的睫毛都染了血,他透著血簾就這麼看著我,眼神黑洞洞的,一聲不吭,直到醫生來了把他帶走。
我睜開了眼,盡力把那個眼神拋到腦後。
「你就在這裡待著先吧,等他們平息下來了,你再出去。」
周野沒應聲,靠著門背就這麼坐了下來,一條腿曲起,一條腿放著,微仰起頭,環視了一圈房間。
窗臺的向陽面靠墻擺了一個木質的小架子,不大不小,三層。
每一層都放了幾盆多肉,小小的,很可愛。
周野忽然扯了扯嘴角:「如果你沒來的話,這裡大概又會是個雜物間。」
那種他小時候,在無盡的爭吵聲中庇護他的,荒蕪的,沒有任何意義的雜物間。
我抿了抿唇,走到他面前蹲下:「周野,王浩的事,謝謝你。」
他的眼神重新落回我身上。
「但是身體是你自己的,有些事情......要等到有承受的能力的時候才能去做,不然你以為的刺傷了別人,反而自己也會受傷。」
周野碎發下的黑眸盯著我,我有一瞬感受到了那時血色下漆黑眼神的灼人。
良久,他先斂下了眼。
「我給說件聽上去特別蠢的事吧,陸深那家伙曾經在我耳邊叫嚷過,他說我們倆這種配置,在小說裡,注定會在一起的。」
「真的很蠢,對吧?」
【三十七】
要入冬了,天氣逐漸轉冷。
進入高三後各種考試都多了起來。
周末學校還組織了自主學習,我去清水鎮的次數也少了下來,通常要隔上好幾周,才能去上一次。
周家也比往常要清冷得多,自從上次那件事後,周父幾乎沒再回過周家。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去。
唯一不同的是有天在走廊打水,遇到了迎面走回來的溫婠,她臉色很不好,眼眶還紅了。
「怎麼了,」後背被人拍了下,同桌拿著水杯靠上來,「她這是做壞事被男主揭發了?」
我想起那晚被王浩堵著時看到的紫裙子。
溫婠匆匆經過了我身邊,轉眼周野也經過了走廊。
我挑了下眉,卻是看向同桌。
自從她上一次無意調侃我像是虐文女主後,周野在她嘴裡就被稱呼成男主了。
她被我視線看得發毛:「你幹嘛,我不賣身。」
我看著她,神色深沉起來:「穿書的?還是帶系統?」
同桌愣了下,隨即一把推開我:「你神經病吧,看小說看瘋了。」
我笑開,給水杯擰上蓋。
「逗你玩呢。」
原本以為就是個小插曲,可是後邊的日子裡,溫婠確實不常跟在周野身邊了。
周野倒還是和往常一樣,隻不過幾次考試成績都上升的很快。
不過我也沒再思考其中有什麼在變化,隻因為最近考試狀態不佳,好幾門科目都在簡單的問題上丟了分。
那天下了晚自習,我回到周家的時候,碰上了要出門的周父。
我愣了下,還是打了招呼:「周叔叔。」
周父神色疲憊,看見我點了下頭,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朱夏。」
我疑惑著回過頭。
「你要注意些分寸。」
我一愣。
周父的車已經開到門前了。
「阿野的人生早就規劃好了,你是個聰明孩子,上次那種蠢事,我不希望再發生了。」
我臉色稍白。
周父坐進車裡,搖下車窗,說了最後一句。
「朱夏,你要記得,周家對你是有恩的。」
......
寫完最後一份試卷後,我揉了揉眼睛,在椅子上忽然就發起了愣。
手機有條未讀信息,是持之發來的——
【記得好好吃飯】
是一張貍奴的表情包。
我笑了下,心念一動,鬼神神差就撥通了電話,但又驚覺已經太晚了,手忙腳亂就要掛掉——
「喂?」
電話通了。
「怎麼了,」持之在那頭的聲音輕柔,問完後忽地輕咳了兩聲。
我眉頭微擰,有些著急:「你不舒服嗎?」
「沒事,前些天著了些涼,」持之一筆帶過,「你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手機貼在耳側,我有些訥訥:「呃......有道數學題不會。」
「課本上的嗎,」那邊傳來翻找的聲音,「那一頁?」
「56 頁吧。」我胡亂謅了個頁數。
那邊的人頓了下,又問:「圓錐曲線那題嗎?」
「嗯。」
「已知橢圓的焦點是 F(1,0)......」他念完題目,「這種類型題挺常見的,還記得公式嗎?」
「嗯。」
「那就先套用公式,求出 a......」聲音耐心,「......所以圓的標椎方程就出來了,明白了嗎?」
「嗯。」
聲音靜下來,那頭輕聲問:「還有嗎?」
「有,數學好煩。」
「嗯,我知道。」
「化學好煩。」
「嗯,我知道。」
「物理也很煩。」
「嗯,我知道。」
「......我想見你。」
「嗯,」電話那頭的人笑了聲,「我知道。」
像是怕我沒聽清,他認認真真又重復了一遍。
「我知道的。」
我忽的沒了言語,貼著電話就趴在了桌面上。
窗開了些,風透著,就這麼吹了進來,吹到臉上冰冰涼涼的。
「要不要開視頻,我看你著睡?」
我想了一下那個畫面,果斷搖頭:「不要,好詭異。」
電話那頭的人被逗笑。
「想不想吃花糕?」
「想吃就有嗎?」
「想吃就有。」
我看了眼時間,坐起身:「好,我要睡覺了。」
「嗯,」持之的聲音還是很輕柔,還帶著笑意,「去吧,睡個好覺。」
我掛了電話,準備上床。
忽然想到什麼,跑到桌子上找出了數學書,翻到了 56 頁——
那是一個單元的章節頁,除了標題,什麼題也沒有。
【三十八】
第二天要進校門的時候,有人叫住了我。
「朱夏。」
我轉頭,是那位在文化展時跟持之一起的叔叔,後來去岑家的時候,也見過好幾次。
「劉叔?」
他提著一盒花糕過來。
我探頭往他身後瞧了瞧。
「持之沒來,」他看穿了我的心思,笑了笑,「他讓我把這個給你送來。」
我接過,想了想,還是有些擔心地問道:「昨晚打電話的時候,我聽持之有些咳嗽,他還好嗎?」
劉叔:「持之的病根就是小時候在冬天落下的,所以每年到了冬天就會有點小毛病,喝了藥就好多了,你不用太擔心。」
許是見我還是有些擔憂,劉叔又道:「持之還讓我和你說,好好準備考試,考完了他有東西要送給你。」
「嗯?什麼東西?」
「這個你可要問他了。」
交代完,劉叔看了眼時間:「快進去吧,外邊冷。」
我點了點頭:「好。」
......
臨近期末考試那周,大概是因為有學生在學習時低血糖暈倒了,學校突然號召起各個年級去體育館放松鍛煉,並且還安排了時間段。
「這學校怎麼想一出是一出啊。」同桌坐在我旁邊打了個哈欠。
來到體育館的學生除了運動的,大多數都在觀眾席的座位上閑聊。
還有一種,就是去圍觀打籃球的。
比如場邊聚了好大的一群人。
「學習要是有這個勁,主任做夢都得笑醒。」同桌還想著帶了本古詩來背,結果現在卷起那頁擱膝蓋上就沒翻動過。
我掃了眼場上,周野正跑著等著傳球。
又掃了眼場外,看熱鬧的除了自己班的,還有別班的女生。
同桌支著下巴,看著場上,忽然道:「那些人不是王浩他們班的麼,王浩在的時候他們跟著耀武揚威的,這會兒怎麼跟起周野打球了。」
我眉心一蹙,還沒來得及細想,場上忽然忽然傳來重重的聲響,像是有人摔了,還有場外的驚呼。
接著就看到有陸深扔了籃球,上前攥住了對方衣領,沒說幾句對方就動了手。
場面一度混亂起來。
「別打了別打了!」
「有人受傷了快去叫校醫!」
同桌有點沒反應過來:「摔的那個......是周野吧?」
我皺著眉頭,起身就往場下跑去。
「誒!」同桌連忙跟上。
人圍了裡三圈外三圈的,所幸受傷的人已經被人拉離場內了,正靠在場邊。
周野曲著腿,額頭沁著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