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現在娶我是為了你的計劃,還是僅僅是要我這個人?」
他無奈道:「我知道明日毀了你的大婚你心中有怨,但是日後我登上皇位一定許你更盛大的婚禮。」
「你對我就沒有一絲算計?」
他沉默了良久,搖頭說「沒有」。
我深吸一口氣,若是此時他全盤託出,我是願意相信他的。
我淺笑道:「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明日還有正事。」
他死皮耍賴求抱抱,我嘆了一口氣,放下水勺抱了抱他。
「妙華,明日我等你。」
他抱著我聲音柔得可以滴水,縱然是美好的假象也令人甘願溺斃其中。
他走後沒多久,我支走了踏星和幾名暗衛。
夜晚侍女送來了一蠱雞湯,說喝了讓我安心歇息。
我看了一眼那蠱湯,不由得發笑。
李曇華還是動手了,孺子可教啊……
我吃了事先準備的藥,半夜幾個侍女來了我房中探我的氣息,隱約聽到李曇華在外面催促。
她恨極了我,望著我沉聲道:「到了閻王殿前別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
我被抬出了府中,扔在郊外的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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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走後,我才緩緩起身,往山下跑。
李曇華這蠢貨,我不過稍稍引誘,她就真下手,絲毫不思考被沈時擎發現的後果。
不過我想她也沒那命去思考了。
她不仁在先,也別怪我不義,用她的命來抵我的命。
20.
第二日我戴著鬥笠混在看戲的人群中。
平民百姓個個議論沈時擎瘋了,要娶我這禍亂天下的妖女,也不怕遭報應。
我聽著不是滋味兒極了。
下午他們所說的報應就來了。
如沈時擎所說,刺客早已派人潛伏多時,沈時擎設下埋伏抓捕刺客二百餘人。
他既早已布下天羅地網,可新娘還是死了……
那封信所說,都是真的。
我死那天,全京城的人都在歡呼。
可他們歡呼得太早了,死的那個是我的孪生姐姐。
聽說李曇華是被人一劍封喉,不知真假,總之是死在了花轎裡。
不知到了地府她可會明白害人終是害己。
我在一處小院藏匿十餘日,單北侯府死了「二女兒」,大女兒不知所終,現下正派著一大堆人尋「我」。
我悄悄找了去痣的師傅,就等疤痕祛除回府。
這日剛出門,就看到門外站著一個高大的男子。
他一身玄衣面無表情,可眼中的怒火不容忽視。
我心頭一驚,沒等我做出什麼反應,就被他拉回屋子裡。
他將我摁在牆上,壓抑著怒氣沉聲道:「李妙華,為什麼?」
我咬著牙怒道:「我想活命!」
「我說過我可以保你,為何你要與她換了身份?」
我將他推開:「可她不還是死了?」
他急切地解釋:「她死了是因為我發現她不是你,並非你想的那樣!」
他說得情真意切,我險些分辨不出真假。
「沈時擎,你究竟還要算計我到什麼時候,京郊那晚的山賊,也是你安排的吧?」
他微微睜大眼睛,張著嘴說不出一個字。
我堵得慌,想起那日的場景,恨意不由分說地湧上心頭。
「那晚我被人撕了衣裳,若是我再軟弱一分,估計手中的簪子刺的就是我自己了。」
他翕動著嘴唇,不斷道歉:「妙華,我的本意不是傷你,那些人我都處死了,我不過是想……」
「想什麼?」
他閉口不言,神色落寞垂下腦袋。
我心中苦笑,他怕是想說,想接近我、利用我。
我抽出腰間他送我的那把匕首:「現在我對你已經沒有任何利用的價值了,你若想殺我現在便殺吧。」
他紅著眼眶望著我,訥訥地搖頭。
我深吸一口氣,將匕首扔在他腳邊。
「我給你機會了,你不殺我就走了。」
他依舊不動,我出了門。
我是以李曇華的身份回的單北侯府。
因為「我」的死,家裡亂做一團,現在見我回了家也無暇顧及我了,加上這些年我對李曇華的了解,誰都沒識破我的身份。
後來幾日聽說皇上快不行了,現在朝廷為了諸君一事鬧得風風雨雨。
幾個有母族的皇子爭得你死我活,沈時擎呼聲最高。
最不好受的當屬皇後,她沒有可以掌控的皇子,老皇帝一旦駕崩,她再大的權力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又過了幾日,宮中來人傳話,說皇後找我入宮陪她。
這倒是常有的事,李曇華從前常常入宮陪皇後念經禮佛。
隻是她怎麼這個時候還有心思做這些?
我沒有拒絕的選擇,隻能跟著走一趟。
21.
入了宮第二日皇後才召我。
她問的第一句話卻是,「你可知道四皇子養兵的事?」
「臣女不知。」我背脊冒出冷汗,不知她對我說這話有何用意。
她笑道:「看來他也沒有那麼信任你。」
「娘娘這話臣女聽不明白。」
她端起茶盞,瞥了我一眼:「沒有外人在,你不必裝了,李二小姐。」
我趕忙跪到地上。
「想知道本宮是如何得知你的身份是嗎?」
我將頭埋在地上不敢說話,生怕說錯一句都是死。
「沈時擎正拿著我的把柄聯合眾臣彈劾我,你說他是否願為了你放棄現下大好的機會。」
「臣、臣女不過是個無足輕重之人。」
她輕笑一聲,不怒自威。
隨後一個太監將我拉起喂我吃了一粒藥。
我掐著嗓子想吐。
皇後開口道:「你說了不算,有沒有用還得看沈時擎如何選擇。」
說完她讓宮女扶我起來,給我送了一杯茶。
事已至此,我連命都快丟了,沒什麼好怕的。
「皇後娘娘,那封信是您送的吧。」
她吹著茶,沒說話。
「這幾日我思來想去,李曇華為何會找到那些殺手,一切都太巧合了,其中也是您做的手腳吧。」
她淺淺笑道:「不錯,你既都知道為何還讓李曇華替你出嫁,因為你信不過他。」
我攥緊了手心,沒接她的話,而是問道:「臣女不明白,您為何要那樣做。」
「一個是與我爭權的皇子,一個是有異心的大臣。換作是你,你會怎麼做?」
「您就不擔心我把信告訴他?」
她失笑:「反對這樁婚事的人比比皆是,那日的刺客也不是我派去的,我為何擔心?他自是會護你周全,我不過是從中挑撥,比起其他人,我下手可是太輕了,說起來,我也算是幫了你一把。」
我不由得發笑:「您為何同我說這麼多?」
「告訴你也無妨,結局無非是你死,或是沈時擎放權。」
她是做了魚死網破的打算,可憐我成了他們爭奪權力的犧牲品。
後來幾日我被「幽禁」在宮中,日日陪著皇後吃齋念佛為老皇帝祈禱。
她一向以慈悲面目示人,為了博取好名聲,還帶著我去了國寺祈福。
我知道她不過是先讓沈時擎看我現在的模樣。
我被毒藥折磨得每日困乏,稍稍行動就胸悶氣短,她每日用湯藥吊著我的命,就是不給解藥。
外人見我這副弱不禁風還徒步上山祈福的模樣,直誇我不愧是大邺的神女……
可他們哪知道,他們口中殘害蒼生的「妖女」,此刻正替代那位眾人口中的「神女」享受著萬千百姓的敬仰。
在禪房小歇時,我看到皇後身邊的大宮女帶著司天臺的許監正往房裡趕來。
許監正是皇後的人,這些天我常常見他為皇後編造天象……
皇後也絲毫不避諱我,可能在她眼中我已經是個死人了。
待人走後,我忍不住問出聲:「娘娘,我『煞星』的身份也是您編造的吧。」
她輕輕掀起眼皮望了我一眼,神態自若:「何以見得?」
我抿了抿唇,沉聲道:「我不明白,所以向您請問。」
她放下佛珠,望向我的目光滿含深意。
「要怪,就怪你父親野心太大,李家又恰好出了雙生女。」
這還要從我出生那年說起。
我父親手握重權,皇後有意拉攏。
當時皇帝正當壯年,我父親遲遲不願站黨。
同年恰好我和李曇華一道出生,皇後得知是雙生子,借著那道雷加重了李家「福禍相依」的謠言。
一來殺一殺我爹的銳氣,隻要李家有個「煞星」,我爹無異於脖子懸了一把刀。
二來我煞星的身份不能嫁入皇家,她隻要讓自己的兒子娶了李曇華,就徹底獲得李家的支持。
而我,就是她控制單北侯府的棋子,隻要她隨便捏造一個謊言,單北侯府蕩然無存。
她用最慈悲的面目說出最森寒的話,說一句「佛口蛇心」也不為過了。
「所以就要我背負著煞星的身份活了這麼多年。」我攥緊了手心不讓自己失控。
我一直以為是沈時擎誘我入局,沒曾想一開始我就成了棋盤中的一枚。
「一個名頭罷了,這些年出的事足讓你掉一百個腦袋,是我在暗中保著你,你也還活得好好的不是麼?」
「如此說來,臣女該三跪九叩謝您的恩了。」
我心中一片惡寒,執棋之人分明是始作俑者,卻總是一副施恩的模樣。
雙手不用沾上一滴鮮血,棋子卻成了「伯仁」。
「臣女還有一事請娘娘解答,我前去江南途中偶遇四皇子,以及後來被人察覺四皇子藏匿我之事是您安排的嗎?」
她閉眼念著佛經,沒回答我。
我以為她不會再開口時,她才讓我扶她起身,對我說道:「或許你該問問你的心上人。」
沈時擎……?
22.
念叨曹操曹操就到,外面來人通傳,說沈時擎過來請安。
皇後望了我一眼,笑道:「我就說,他聽聞你隨我出宮一定會過來。」
我緊咬著牙關,實在不願在此時與沈時擎見面。
多日不見,他比平日憔悴了不少,想來日子也不比我好過。
分明是在同皇後說話,眼神卻不斷往我身上瞄。
外面侍女說大師已抄好佛經,皇後滿含深意地瞟了我一眼,出了禪房,留下我和沈時擎二人。
待人把房門關好,沈時擎上去抓住我的手。
「妙華,這些日子你還好麼?」
這斷時日積壓在心中怨氣,看見他就想一股腦撒出。
「我好不好,不都是你們給我挑的路,我有的選?」
他望著我啞口無言,估計是在想怎麼同我解釋。
我抽出手推了他一下,推不動,隻能含著眼淚控訴:「沈時擎,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事?京郊的刺客,江南的偶遇,還有我藏在你府上被泄露出去的事,你究竟在盤算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