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眼沒來得及放回去的匕首,有些不解。
李曇華瘋了一樣要過來搶。
從她話中我大抵知道這匕首的來歷了,沈時擎十六歲那年在獵場拿了頭籌,彩頭便是這把「龍膽刃」。
這把匕首不僅做工精美,厲害之處在於它可號令十二暗衛。
踏星便是那十二暗衛之一……
這麼重要的東西,他就這樣給了我了?
晃神之際我被李曇華撲倒,下人見此場景趕忙將父親母親請了過來。
現下我與沈時擎大婚在即,父親怕生出禍端讓人把李曇華送去了京郊的莊子。
母親含怨瞪著父親無果,最終為了她的寶貝女兒隻能一道前去。
父親冷眼望著她們離開,臨走前還不忘警告我安分守己些。
那副冷漠的模樣,我甚至替李曇華生出了悲憫之心。
任她往日如何受寵,沒了利用的價值,也不過是下一個我罷了。
13.
經過上次的「教訓」,皇後對這樁婚事尤其著急,就恐夜長夢多。
從聖旨下來不過一月時日就是婚期。
踏星拿著去痣膏有些擔憂地看著我:「姑娘,您真要消掉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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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我上次救了她,她倒是和我親近多了。
「不然呢,做事要做齊全,保不準哪日就出了變故。」
「可這偏方有用麼?沒有專長的婆子,萬一潰瘍了怎麼辦?」
我嫌她多愁善感,將她趕了出去。
大婚前一日果然出了事,李曇華不知怎的就跑回了京城,不知道摸了什麼路數,竟偷偷入了宮。
當晚我就被抓到宮中,父親氣得臉都白了。
他私瞞我的行蹤,欲讓我頂替李曇華嫁入皇室,這些都是欺君的大罪。
令皇後大怒的是我爹對她私瞞不報。
於是我便成了她用來警告我爹的工具。
李曇華瞪著我,撕開了我額間的花鈿,我吃痛悶哼一聲,額間的紅痣還未消除,花鈿下又紅又腫。
大殿中還坐著一個雍容華貴的女子,即便沒有過多的言語情緒,卻讓人望而生畏。
「李妙華,你膽大包天,竟敢違抗聖旨偷梁換柱,你可知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我跪在地上,沉聲道:「回皇後的話,臣女知道。」
李曇華臉都嚇白了,跪到皇後跟前,說一切都是我個人所為,與李家無關,李家不過是受了我的迷惑。
她從前就得皇後疼愛,現在哭哭啼啼的,惹得皇後一陣心疼,命人將她拉起。
「你既知道株連九族,還敢藐視皇威,本宮瞧你是活膩了。」
要說不怕肯定是假的,後背已經冷汗涔涔,定了神,我回道:「姐姐與太子感情甚深,曾說過願為太子守喪三年不願嫁人,父親念及姐姐與太子的情誼,又不敢壞了娘娘的事,這才要豁上性命也要將我尋回。」
李曇華聞言哭都忘了,瞪大了眼睛看著我:「你……」
我無辜地眨了眨眼:「姐姐難道不是麼,你曾同我說你最喜歡的人便是太子,非他不嫁啊……」
皇後正是喪子悲痛最甚之時,李曇華哪敢說「不是」啊,隻能把苦楚咽回肚子點頭。
皇後沉聲道:「本宮的事?」
我深深磕了一個頭不語。
「本宮的事便是維護國之綱紀,你犯的罪足以掉一百個腦袋。」
「還請皇後娘娘開恩,看在單北侯府一片忠心的分上,請娘娘再給我一個為您效勞的機會。」
李曇華急得跳腳,巴不得皇後立馬給我下達死刑。
皇後沉默半晌,待我感覺貼著肉的小衫湿透才聽到她開口:「罷了,本宮縱使願意放過你,可皇上那卻不好交代。來人,先將她關入大牢。」
被人拉起來時看見李曇華幸災樂禍地朝我笑。
我微微抬起下巴,暗暗咬牙。
皇後還不會殺我,至少目前不會,因為她在等沈時擎的態度。
14.
在牢獄裡待了幾日,雖不曾給我用刑,可每日一碗清湯寡水也令我餓得前胸貼後背。
皇帝老兒堅信鬼神,對於我這禍害大邺多次的煞星,他估計是恨不得啖我血肉。
沒多久我就從侍衛口中得知皇上要治我死罪的消息,而單北侯府也僅僅被禁足而已。
我的心瞬間涼了半截,皇後想用我開刀。
面對暗無天日的牢房,身體與精神可謂雙重折磨。
生怕沈時擎還沒救出我,我已經就西去了。
不知道過了幾日,我整個人都已經恍惚了,迷迷糊糊之際被人拖出大牢。
這方向是出宮的方向。
剛到宮門口,就看見沈時擎站在馬車外等我,他的腿腳好像有些不太方便。
現下已經入了秋,上了馬車他趕忙將披風脫下替我系上。
我抓起小桌上的清水猛灌,待嗓子清潤才問他:「你的腿怎麼了?」
沈時擎一言不發,緊緊抓住我的手。
我察覺有些不對:「到底怎麼回事,皇上和皇後為何放的我?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他輕笑:「你是在擔心我?」
我猛地抽出手,有些惱怒地望著他。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小帕,撩開我的額頭,細細替我擦拭。
我臉頰越發滾燙,這個帕子……是我之前扔在寺廟門口那張。
「你不是說你把帕子扔了?」
「逗你玩的。」
若不是餓了幾日,我沒力氣喘氣兒,這會兒怕是氣炸了。
他摩挲著我額間那那顆小痣,輕聲道:「日後不必在藏著了,你就做李妙華。」
我有些愕然:「什麼意思?」
「我已經向皇後投誠了。」
呼吸驟然一頓,我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沈時擎說:「以後我娶你,你就以李妙華的身份出嫁。」
「皇上怎麼可能同意?」
他幽幽嘆了一口氣,告訴我這幾日發生的事。
皇上得知我被俘,當即下令將我處死。
沈時擎為了保我,答應替皇後辦事。
皇上現下不務政事一心求道,但對皇後言聽計從,唯有皇後張口才能保下我。
聽完我哭笑不得,心裡苦澀得不得了:「你這是何必?」
我與他頂多算是相互利用,哪裡值得他傾力相助。
現下朝中不少官員不滿皇後幹政,而沈時擎又是呼聲最高的皇子,他投靠了皇後,無疑是替皇後踏平崎嶇,助長她的氣焰。
他抱住了我,將頭埋在我的頸間:「我的心意你不明白麼?」
啪的一聲,腦子裡那根弦斷了,纏繞成一團亂。
我不知該如何開口,怕說什麼都是錯。
這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他將我帶回了他的府邸。
他的腿確實傷到了,我拿出龍膽刃逼問踏星,她才告訴我真相。
沈時擎為了救我出獄在皇後殿前求情,皇後存心磋磨他,讓他跪了兩日才肯見人。
而沈時擎一直有腿疾,這才引起復發。
我實在想不出曾經那個春風得意馬蹄疾的男子,為了我連臉面和前程都不要了。
我端著藥去找他時,他正在看廬州傳來的信。
見了我笑意盈盈地招手:「怎麼這個時辰來找我?」
「喝藥。」我將藥端給他。
他眉梢一挑,調侃道:「懂得心疼人了?」
我沒心情與他耍嘴皮子:「如今我恢復了身份,一直在你這住著於理不合吧。」
他放下藥碗,神色變得沉重:「我過幾日還要再去一趟廬州,李家怕是不安全了,在我回來之前你便在我府上住著。」
「廬州?」
沉默片刻,他低聲道:「我的兵馬在廬州。」
聞言我捂住嘴,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沈時擎居然在招兵買馬,這是打算反?
他俏皮地對我眨眼,示意我不要聲張。
我壓低了聲音問他:「所以你答應皇後隻是權宜之計,日後你是要……」「反」字我說不出口。
他無奈道:「我沒想著篡位,那些兵馬不過是我留給自己的後路,若不是皇後逼得太緊,我斷不會踏出那一步。」
「你告訴我,就不怕我說出去?」
他搖頭調侃:「我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我通紅著臉,起身拿起藥碗,惡狠狠道:「誰說要嫁給你了!」
他撐著頭笑吟吟地望著我:「不嫁我你嫁誰?」
窗外的紅楓被秋風吹得肆意飄搖,在蕭瑟的秋日增添了萬般風情。
沈時擎就坐在窗邊,臉上的笑意比紅楓還要明豔張揚。
我一時失了神,不可名狀的情緒使然,讓我臉紅耳赤。
最後我說了什麼,怎麼走出的書房我也忘了。
15.
沈時擎養好了腿腳就啟程前往廬州,因為是秘密離京,他對外宣傳染病不能出府。
皇後得知此事上演了一把慈母戲碼,命我入宮稟報沈時擎的病情。
我再多不願也隻能前去。
出宮後我卻中了奸人的計,車裡放了軟筋散,一路行駛郊外我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
就連跟隨我的暗衛也都不知所終。
等我再清醒,發現一個纖瘦的身子正背著我跑。
是踏星,她說馬車行駛到人群最多那條街時被人調換了,等暗衛們發現時又來了一伙人阻攔他們。
幾人分頭尋我,她看見幾個男子將我帶入破廟中,她劫走了我,現下那群人正在尋找我們的下落。
現下我的藥性還沒過,她一個女子背著我根本跑不了多遠。
她也意識到這個問題,說了一句「姑娘多有得罪」,就開始扒我的衣服,同我交換衣物,臨了還在我臉上抹了一把泥。
「我方才已經放了信號,不多時就會有人趕到,姑娘您在這等著,我去引他們離開。」她一邊說一邊把我藏在草堆。
此舉雖然危險,可若她背著我走,我們倆都跑不掉。
踏星的身手我還是放心的。
我道:「有沒有帕子?」
她疑惑搖頭。
我輕喘一口氣:「我兜裡有帕子,你浸水後捂在口鼻,這樣軟筋散便對你沒用了。」
說完,她紅著臉又在我身上摸索一番。
我繼續補充:「留活口。」
踏星走後不多時,其他暗衛很快趕來,越風給我喂了解藥,我讓人趕緊去找踏星。
她引誘著一行人沒跑多遠,待我們趕到時,好幾個大漢被她打趴灑了軟筋散。
我抽出腰間的龍膽刃逼在一個賊人脖子間,輕輕一劃就破了皮冒出血珠。
那人嚇得尿了褲子,嘴裡哀嚎求饒。
這些人,一看就是地痞流氓,要我性命不至於,頂多就是惡心惡心我。
如此說來,背後之人絕不可能是皇後。
在我逼問下,那些人道出了實情。
是有人花錢僱他們來毀我清白的,問是誰,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我心裡隱隱約約有了答案。
除了李曇華,還能有誰?
16.
回去前我去了一趟單北侯府,父親見著我很是驚訝,還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