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府上裡三層外三層都是暗衛,我藏在他府中的消息還是被人發現。
沒過多久,宮中三清畫像莫名著火,司天臺流出我還沒死的消息。
老皇帝沉迷煉丹,迷信鬼神之說,當即派人來搜尋我的下落。
沈時擎提議送我出京避一避風頭,可如今外面設下天羅地網等著我自投。
我心生一計,這遭看似禍事,實則是給了我一個順理成章回到單北侯府的機會。
老皇帝派人來搜府這日,我還與沈時擎不慌不急地喝著茶。
「殿下,你如今連美男計都用上了?」
「權宜之計,這不是為了配合你?」他放下茶盞,「你就不怕有性命之憂?」
我含笑搖頭:「殿下,你可知燈下黑?」
話音剛落,侍衛來報,說李曇華已經到了。
我朝沈時擎做了個「有我在你放心」的手勢。
他目光復雜,低聲道:「宮中的人也快到了,我先去前廳。」
在他離開沒多久,李曇華到了。
瞧那模樣是花了不少心思打扮,若是嘴巴不張那麼大應當會更美。
看見我她像是見了鬼,指著我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李妙華,你果然還活著?」
「姐姐,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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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會在這,四皇子呢?」
「我邀的你,不是我還能有誰?」
這番話打碎她的美夢,她那張姣好的面容變得扭曲,恨不得生吃了我。
「京城到處流傳你還沒死,你果然還活著,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下落抖出去?」
「怕啊,所以才找了姐姐你。」
太子薨逝,沈時擎如今如日中天,父親有意將李曇華嫁給沈時擎。
沈時擎雖覬覦父親手上的兵權,可他斷不能娶李曇華。
因為父親是皇後的親信,他若娶了李曇華注定要被皇後掣肘,若是不娶便坐不上諸君的位置。
所以我便成了最好的棋子,一顆迷惑單北侯府與皇後的棋子。
此時父親背負著皇後給的壓力,若是得知我這個二女兒已經與沈時擎「廝混」到一塊,他們還舍得殺了我麼?
可即便他們默許我的存在,我身上這層「煞星」的身份還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我要拉著李曇華和我演一出戲,讓她日後心甘情願與我交換身份。
這次便是要她替我隱藏身份,讓眾人知道這幾日出沒四皇子府的人是她。
她冷哼一聲:「你憑什麼讓我幫你?」
「就憑四皇子,你若不幫,他私藏禍星的罪名便會坐實。」
她現在是一門心思撲在沈時擎身上,有些動搖了。
「你說,若是宮中的人知道你也在四皇子府,單北侯府還能撇得清關系?欺君可是大罪。」
聽到我添油加醋這番話,她狐疑地望著我:「你與四皇子是什麼關系。」
「我們什麼關系不重要,重要的是讓別人知道與四皇子交好的女子是你。四皇子心悅我遲遲不願娶你,可我又不想嫁給他,隻想活命,現在我把機會給你,要不要看你。」
她難得聰明一回:「你是想讓我替你做嫁衣吧?想得倒美!」
此時沈時擎派人來報,說宮中的人已經到了,正往後院來。
我慢悠悠地喝著茶,李曇華見我不疾不徐倒是有些亂了手腳。
我哪裡是不急,隻是不能在她面前急。
「你想拉我一道下水,真是好惡毒的心思!」
聞言我有些想笑,他們要置我於死地時怎麼沒想到有今日。
「成事在你,若你不願,我拉你一道陪葬也不虧。反正我早就是個『死人』了,赤腳的不怕穿鞋的。」
「我要你發誓,日後嫁給四皇子的人隻能是我,否則天打五雷轟,你不得好死。」
我嗓子有些幹澀,急忙咽下一口水,答應了她。
她惡狠狠地瞪我兩眼,轉身出了院子。
10.
她傻是傻,倒是沒讓宮中的人起疑心。
四皇子私藏禍星的事也成了一場烏龍。
以她的大嘴巴,肯定會把這件事告訴父親母親,她不知其中玄機,父親還能不知道?
當晚單北侯府便派人來接我。
離開前沈時擎沉默了許久。
我有些莫名其妙:「你怎麼了?我回府計策就成功了一半,幹嘛悶悶不樂?」
「聽說今日你發了毒誓?」
「你在我身邊安插了眼線,是信不過我?」
「我隻是擔心你的安危,若是李曇華不同意,我就把她敲暈送你出城。」
我沒忍住笑出聲:「把你輕易『賣』給她是我不對,可那也是讓她松口的權宜之計。再說了,你娶不娶她,報應都是落到我身上,你鬱悶個什麼勁兒?」
「一派胡言!」
風聲將他的話卷走撕碎,我聽得不太真切。
「你說什麼?」
他搖了搖頭:「我說你回去後照顧好自身安危,踏星是我的暗衛,她會護著你。」
牆上突然跳下一個面容清麗的女子,原來她就是沈時擎安排在我身邊的「小耳朵」啊。
「多謝殿下,那我先走了。」
轉身時,沈時擎拉住了我的手,將我拉入他懷中。
清淡的松針香鑽入鼻中,分明是清新怡人的氣味,我卻覺得臉頰像是火舌燎過一般。
好像什麼變了,又好像一切都是情理之中。
我磕磕巴巴地張口:「殿下,你這是做什麼……」
「明日我要前往廬州半月,我不在京城你要萬事小心。」
踏星還站在一旁,沈時擎這般親熱的舉動讓我十分不自在。
我輕輕推開他,沒推開:「我是回家,又不是奔赴戰場,倒是你要小心才對。」
「李家不就是沒有刀光劍影的戰場麼?」
「……殿下,別矯情,我真該走了。」
他送開我,目送我離開。
回到單北侯府,父親早已等候多時。
看見我依然是不苟言笑。
「你還知道回來?」
「外界流傳女兒已死,女兒不敢擅自回府。」
「所以你便一直留在四皇子府中。」他打量著我,「你與四皇子怎麼回事?」
「女兒去往老家途中遭遇歹徒,幸得四皇子相救,是四皇子一直收留女兒。」
他依舊打量著我不說話,半晌爽朗地笑出聲。
「我說他怎麼遲遲不願與曇兒訂親,原是為了你,也不枉我養育你這麼多年。」
愚蠢,他不與你的寶貝兒訂親是因為你背後的人是皇後。
我被藏在家中,就連伺候我的人都是啞奴。
皇後那邊為了控制沈時擎早已等不及,壓力都給到了我父親這邊。
沈時擎也應了父親,答應與李家結親,隻是新娘子必須是我。
父親早已經不在乎是誰嫁給沈時擎,隻要頂上「李曇華」名字,讓他坐上國丈的位子就行。
於是我頂替了李曇華成了侯府大小姐。
李曇華還被蒙在鼓裡,就連往日最疼愛她的父母都是幫兇。
她還做著春秋大夢,幻想著嫁給沈時擎,日後當上太子妃、皇後。
殊不知沈時擎隻是為了拿到單北侯府的勢力,我們李家的女兒誰都不可能成為皇後。
11.
聽聞皇後已經傳來消息,假以時日皇上就會給「我」和他賜婚。
我問踏星沈時擎此番去廬州是因為什麼事,她像是鋸了嘴的葫蘆。
在此期間,我倒是發現一件可令我喪命,也足以護我周全的秘密。
我那單北侯父親,居然替皇後鬻官賣爵。
父親常年招攬門客,現下朝中大部分官員都是皇後的人。
當然這些事都是踏星告訴我的。
她潛伏在父親的書院,被暗衛重傷躲來我這,在我威脅要將她扔出去、供出她主子是誰她才告訴我真相。
「所以,四皇子派你跟在我身邊,並不是要你保護我,而是為了竊取單北侯府的機密?」
她慘白著一張臉搖頭不說話。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告訴他,我現在已是亡命之徒,是為了活命才替他辦事,他若什麼都不和我說,還要賣了我的命替他善後,當我是傻子不成?我最是惜命,他能給我什麼好處?」
她猛地搖頭:「主子沒想將您置身險境,今日之事不過是巧合,我看到禮部侍郎被人悄摸從後門請到書院,文官與武將向來不合,我留了個心眼跟過去,這才被人發現。」
她說的倒是不假,沈時擎若早有預謀,為何在這關鍵時期派人探聽。
「你說你今日去了後門,去做什麼?」
她支支吾吾不說話,想來是有關於沈時擎的事,她不說就是沈時擎不想讓我知道,那我問了也是自討沒趣。
「罷了,一會兒該搜到我這了,後院有個狗舍,他們不敢擅闖我的後院。」
她感激地看我一眼,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個頭。
沈時擎若是掌控了皇後的把柄,看來不日又會是一場血雨腥風。
12.
半個月後沈時擎從廬州回來,皇上賜婚的聖旨已下,我頂著李曇華的身份和他見面。
他瞧著清減了許多,但看著更意氣風發了。
剛見面他就輕輕抱住我,語氣中是抑制不住的喜悅。
「妙華,我很高興。」
我被勒得不自在,將他推開:「你高興什麼?此番去廬州有何收獲?」
他沒回答我,揚上眉梢負手觀望湖水,眼中的光亮比起波光粼粼的湖面更甚,看來「人逢喜事精神爽」這句話是沒錯的。
「殿下,我父親和禮部侍郎私交的事踏星同你說了吧?」
他一改方才的喜悅,眼神逐漸變得深邃,輕輕蹙起眉頭深沉道:「若日後要你大義滅親,你可會後悔?」
我不禁覺得好笑:「何來大義滅親一說,既是『義』,那義不容辭,既是『親』,那親不隔疏。幾個月前他因為虛無的謠言要置我於死地,我和他的父女情分早就斷了。」
他輕笑一聲:「那就好。」
他讓下人遞過一個盒子給我。
「送你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盒子裡裝著一把做工精美的匕首,鞘上還鑲著寶石……與其說是利器,倒更像是供人觀賞的擺件兒。
我拔出刀刃,森白的刀鋒射映著寒光,若是貼上喉管,輕輕一劃便能見血。
我也這樣做了,刀鋒抵在沈時擎脖子上,周身侍衛立刻拔劍,唯有他臨危不懼。
我輕笑收回匕首:「殿下是想告訴我漂亮的東西都很危險麼?」
他也笑笑:「本是瞧著好看送你,現在覺得你說得對極了。」
「多謝殿下的禮物,時辰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告別後我上了馬車,看著手中是匕首回味沈時擎到底何意。
方才我的手再快一些,再用力一些,他必定血濺當場。
他是在試探我?
回了府聽下人說李曇華找我。
去了她的院子,她還在發氣,屋子被發泄得一團亂。
見著我她瘋了一樣撲過來,把我摁在門上。
「李妙華,昨日賜婚的聖旨到了你怎麼不告訴我?你還想頂替我到什麼時候!」
「姐姐這麼大火氣做什麼,氣壞了身子可不好了。」
「你別打岔,你不是答應過我,成婚時是我麼?」
「現在不是還沒成婚嗎?」
她抓著我的領子:「這身份我不換了!」
我將她推開,冷眼望著她:「事已至此可不是你說了算,除非你要頂上欺君的罪名。」
她看到兩步,看到我手上的匕首,眼眶瞪得通紅,咆哮道:「這匕首怎麼在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