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就是陸家的主母。
我急忙向夫人磕頭賠罪,
「對不起夫人,奴婢一時情急,失了規矩,還請夫人責罰!」
王麽麽連忙幫我求饒道,
「夫人,是老奴沒有調教好這丫頭,念在她是初犯,且也是一番好意,請夫人饒了她吧,我回去定好好管教責罰她。」
陸夫人沒有回王麽麽,隻是看著我,問道,
「你是哪個院子裡的?」
我恭恭敬敬的回到,
「回夫人,奴婢是博雅院的丫頭!」
「博雅院的?既是博雅院的,為何不求我身邊的大少爺,反而一來就求我身邊的王麽麽?」
我看著夫人身邊站著的兩個年輕少年,身量相近,長得也頗為相似,想必他們一個是大少爺,一個是二老爺的嫡長子,隻比大少爺小兩月的二少爺。
二位少爺似是剛下學堂,都穿著學堂的藍白色長衫,書童提著沉甸甸的書袋在旁邊侯著。乍一看,好似雙生。
隻不過一個少年的眼眸沉靜,臉上沒什麼表情,垂手而立,另一個少年則神色頗為跳脫,一雙好看的眼睛輕彎,唇角微揚,兩個酒窩若隱若現。
啊?我能說我根本沒見過少爺嗎?我哪兒知道他倆誰是誰啊?
夫人見我一時語塞,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看了看她身邊的兩個少年,滿眼的疑惑懵懂,愣怔在原地微微有些失神,支支吾吾的答不上來。
「你不會連你主子都不認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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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得硬著頭皮答道,
「回夫人,奴婢是博雅院的粗使丫頭,負責灑掃庭院的,李麽麽教導我們,不能在少爺跟前灑掃,以免打擾少爺讀書,故而奴婢無緣得見少爺!」
「那你就不會偷偷見嗎?」
「回夫人,李麽麽說,這不合規矩。
「你在博雅院待多久了?」
「回夫人,兩年半了。」
「兩年了,哈哈,好!」說著,夫人捂嘴輕笑兩聲,轉頭對王麽麽說,
「你帶著這丫頭去找個大夫,再去賬房支二錢銀子給李麽麽,說她辛苦了,讓她好生養病!」
我急匆匆跟著王麽麽出門去請大夫。忽略了身後傳來的少年的戲謔聲。
這是我第一次出門,第一次接觸到這個世界除了陸府以外的地方。
出陸府右轉大概三百米遠的街道,兩旁商鋪林立,攤販沿街叫賣,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
我突然有些失神,我多久沒看過這麼熱鬧的景象了。
我差點忘了,我是穿越來的。是從那個到處高樓大廈,交通便利暢通,科技網絡便捷無比的世界穿越過來的;是從那個隨處可見露著纖細雙腿的美女,隨處可見穿著短袖 T 恤的帥哥,號召著人人平等,沒有等級沒有奴僕的社會穿越過來的。
我差點忘了,我本來不是丫鬟,而是現代世界的大學生。
穿越這種極低概率的事件發生在我身上時,我沒有欣喜,沒有充滿挑戰的躍躍欲試,我隻想好好的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我要怎麼活下去?不是頭鐵的去和這個世界這個社會對抗,而是認清現實,認清自己的身份和處境,謹守本分,讓自己完全融入這個世界。
隻有這樣,我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我和王麽麽請回了大夫,李麽麽的病得到了控制,隻是再不能操勞過度了。
我每天除了幹完自己的活,還要給李麽麽煎藥,陪李麽麽說話,李麽麽總會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看著我和我說話,笑意盈盈的看著我。
我覺得這樣的日子就很好,每天有事情做,不愁吃穿,有愛自己的人在身邊,心內溫暖,歲月靜好,莫不如是。
李麽麽身子不好不能再給我們做衣裳了,眼看冬天快來了,我嫌府裡的冬衣不夠暖和,就用主子過年賞下來的上好布料細細剪裁,給李麽麽做了一件厚實的繡著喜鵲的紅色夾襖。
李麽麽摸著夾襖不敢相信是我做的,
「真是你做的?」
「對啊。」
「這喜鵲也是你繡的?」
我點點頭,
「你有這手藝當初怎麼被分到這裡做粗使丫頭來了?」
我吐了吐舌頭,挽上她的胳膊,將頭埋在她懷裡蹭蹭,撒嬌的說,
「這不是咱們有緣嘛,非要讓我遇到這麼好的麽麽。
麽麽笑著打了我兩下,
「你這丫頭啊!」
然後緊緊的將我摟在懷裡。
正月剛過,院裡的紅梅花還沒結花苞,我正在院裡給李麽麽煎藥。少爺的奶媽張媽媽突然進到院裡,對我和李麽麽說,夫人將我提升成少爺身邊的二等丫鬟。
我驚訝不已,怎麼會,我這麼個小透明怎麼會入了夫人的法眼?再說了,院裡的兩個二等丫頭已經滿了,紅杏和碧桃做的好好的,為啥突然就提我……
等等,紅杏和碧桃,難道?
我抬頭看向張媽媽,張媽媽對我點點頭,然後說道,
「碧桃那丫頭偷偷給哥兒塞荷包,上面繡著一對鴛鴦,恰好被夫人逮個正著,夫人命人打了她二十板子然後找人牙子把她發賣了。」
我瞠目結舌,頭一次感受到這個世界的命如草芥,被陸家賣出去的丫鬟,下場絕不會好。
「隻是,為什麼突然提拔我,春梅紅梅姐姐比我來博雅院還早呢。」
「你還記不記得你上次為了給李麽麽請大夫遇見夫人的事?」
我點點頭,當然記得,嚇死我了都!
張媽媽繼續道,
「上次夫人見你入博雅院兩年了竟然不知少爺是誰,覺得實在有趣便私下問了王麽麽,知你平日裡做事妥帖,又謹守本分,從不逾距。是以這次碧桃出事,夫人親自點了你的名,讓你頂替碧桃的位置。」
這下我明白了,合著是我蠢得入了夫人的眼,這樣的我放在少爺身邊讓人省心。
我賴在李麽麽身邊說我不想去。
李麽麽敲了敲我的頭說,
「夫人的命令都下來了,不想去也得去。
我點點頭道,
「我記住了,麽麽你放心,我不會的。」
2
當了二等丫鬟,我便不再和李麽麽住一起了,我搬到了以前碧桃的屋子,和紅杏住一起。不大一間房。卻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除了床,梳妝臺,桌子凳子也一應俱全。
紅杏是個好脾氣的女孩子,過完年就 16 歲了,長我兩歲,為人做事十分周到體貼,十分會照顧人。之前她也常和張媽媽一起帶點心來給我們吃,所以我們還算熟絡。
紅杏是家裡遭了災才賣進陸府的,家中還有父母兄弟,這些年來靠著紅杏的月錢接濟,做了一些小買賣,家中境況逐漸好轉,想要將紅杏贖出去。
可紅杏卻說想在陸府再多待兩年,陸府月錢豐厚,等她到了待嫁之時再出去也不遲。
起初,我什麼都不懂,紅杏就一點一點教我,例如少爺最愛喝幾分燙的茶,屋裡的點心果子一定不能隔夜,插花不必非得是什麼花,但是一定得有新鮮花草在屋裡。屋裡的桌椅板凳什麼的也是每日都要擦拭的,不過這些活都得在少爺去學堂的時候做,平日少爺在屋裡的時候我們盡量少去打擾他。至於更衣磨墨鋪床等貼身事務,自有張媽媽和少爺身旁的小廝張生打點。這些事,除非張媽媽或少爺親自開口,咱們萬不可擅自插手。
我拿出紙筆,拿出上學做筆記的架勢,將紅杏說的一一記錄下來,看著滿滿五頁的注意事項,我真想不幹了!
紅杏好奇的拿過我寫的注意事項,打趣我道,
「張媽媽說你笨,我看不見得,這不挺聰明的嘛。」
「張媽媽說的沒錯,我記性不好,人又笨,要想把事做好,可不得耍點小聰明嘛!」
紅杏仔細端詳著我的字,
「你這字是簪花小楷?」
我心內一驚,遭了,忘了注意了。
「哪兒是什麼簪花小楷啊,就是寫的像罷了!」
紅杏搖搖頭道,「雖然這種字體我也隻是偶然有一次給少爺奉茶時,在少爺的書桌上的一本書裡見到過,但是我絕不會認錯,沒想到你竟然會寫,還寫的這麼好!」
我能說我從小學三年級開始練習書法到高中一年級嗎,要不是因為高考擱置了幾年,我還能寫得更好。
我嘿嘿笑著拿過紅杏手中的紙張,笑著說,
「哪兒有你說的那麼好,我就是怕你說我的字不好,剛剛特意注意了一下筆畫而已。
紅杏姐姐可莫要打趣我。
紅杏是個實誠善良單純的女孩兒,她也沒多想,果真給我指導起刺繡來了。
我謹守著自己的本分,按照紅杏告訴我的注意事項老老實實的幹著活。奉茶時我能讓張生送就張生送,少爺在屋裡能不進屋就不進屋,以至於我升了二等丫鬟一年了也沒在少爺面前留下什麼印象。
我隻要一有空閑時間就往後院跑,膩在李麽麽身邊。
以前李麽麽總會把好吃的點心給我留著,出門總是少不了給我帶東西,現在則是我帶著點心過去,我的月錢漲了不少,常託人帶些市井的新鮮玩意兒給李麽麽,李麽麽總是摟著我聽我說話,然後再給我塞一嘴的點心。每次臨走前,總要囑咐我要謹守本分,好好做事,切不可步碧桃的後塵。
紅杏知道我和李麽麽感情深厚,每次也由得我「翹班」,還會把少爺屋裡撤下來的點心給我留著。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轉眼間我就 16 了。
紅杏也到了該出嫁的年齡,她的父母給她定了一門親事,上門來要贖她回家。夫人感念紅杏這些年來的辛苦,給了她一筆豐厚的嫁妝。
我雖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卻開心的想哭又難過的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