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回去的時候,燈火通明,人聲嘈雜,江辭夜已經在大姑娘宮中等著了,臉色不太好。
二姑娘一下抱住我:「嚇死了,以為你丟了,大哥哥調了禁軍,正讓姐姐下令搜宮呢。」
我不由得看向江辭夜,他也正望著我,目光似火焰般落在了我的唇上,我心裡一突。
江停野從我身後走上前:「小娘迷了路,虧得是遇上我了。」
大姑娘松了口氣,又抬手替江停野理領子:「都當副統領的人了,還這麼毛毛躁躁,連領子都沒弄好就出門了,也不怕叫外頭人笑話了。」
江停野若無其事,一副散漫姿態:「我的姐姐是皇後,哥哥是首輔,誰敢笑話我?」
我內心把江停野罵了個狗血淋頭,怎麼會有這麼能裝的人呢?
大姑娘被他逗樂:「你啊你,總這麼輕狂,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
「二哥哥就是仗著哥哥姐姐寵著,才這麼目中無人。」
江停野直接拎住二姑娘的後領子:「皮癢了是吧?」
二姑娘立馬認慫,大眼睛水汪汪地求饒:「二哥哥,好久不見,你又變俊了。」
江停野輕哼一聲,松開了她:「算你這小東西識時務。」
我真是服了江停野,比上臺唱戲的戲子還能演。
又說鬧了一陣,江停野提議道:
「大哥公務繁忙,不如讓小娘和二妹到我那住,反正我這個副統領也就是個掛職的,閑著沒事還可以帶她們倆到處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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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娘一聽,眼睛亮了:「好哇。」
江辭夜捏緊茶杯,修長的指骨暗蘊力量,他不動聲色,問我:
「小娘的意思呢?」
他的目光實在是太過危險,我覺得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樣。
「我覺得……也行,都是自家人。」
他眼神發冷,聲音聽不出喜怒:「我沒意見。」
江辭夜生氣了,一種強烈的直覺。
出了皇宮,在江停野的提議下,我們又到東交巷吃餛飩。
江停野旁若無人地從自己碗裡夾了幾個給我:「小娘多吃幾個,你這懷著孩子,得吃兩人份呢。」
我心底煩躁,又瞥了眼江辭夜,剛出鍋的餛飩霧氣蒸騰,坐在我對面的他面容模糊,微垂的嘴角有種懾人的冷意。
我心下一沉,食不知味。
渾渾噩噩回到江辭夜府上,坐了會,喝了杯茶定了定神,搖鈴喚下人來收拾東西。
有人推門進來,我看著窗外出神,隨口吩咐:「今晚都收拾好,明天一早就走。」
來人沒有說話,我回頭一看,心中一凜。
「你怎麼來了?」
江辭夜關上門,拉上閂,身姿籠在陰影中,淡墨色的眉眼在暗影的雕琢下顯得深邃而凌厲。
他那幽深的目光落在我的唇上,語氣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了:
「你的唇很紅。」
我想起從前和他最親熱的時候,每次吻完,他都會將我束縛在懷裡,不讓我走。
「不想讓別人看見你這副模樣。」
我瞬間聽懂他委婉的意思。
一陣冷風從窗外吹進來,我的後頸一陣陣發冷,聲音止不住地發抖:
「我隻是擦多了胭脂。」
他看著我,冷漠地揭穿:「趙瑩瑩,我對你了如指掌。」
我握緊雙手,嗓子眼發緊:「你究竟想說什麼?」
「孩子是父親的嗎?」
我渾身打顫:「你在懷疑什麼?」
他那雙清冷的丹鳳眼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冷靜又陌生的語氣。
「你選擇在江停野身邊生下孩子,冒著風險與他密會,接吻,我很難不懷疑。」
我垂下臉,用盡全力才能按住顫抖的雙手,這就是站在他的視角看到的全部。
監視我的人大約就在屋頂上,在門外。
我無法解釋,隻能將錯就錯:
「孩子應該在父親的見證下出生,不是嗎?」
周圍的空氣一下冷了。
「哪怕他讓你做一個見不得光的情人,」他的聲音愈發冷,「哪怕你的孩子隻能是私生子,你也願意?」
「願意。」
沉默許久,他伸出手,關上窗,隔絕了冷風與黑夜。
一切的動作都很平靜自然,像一座沉默的火山。
他背對著我,語氣無瀾:「我本不該對你有所期待。」
我紅了眼眶,低下頭,是吧。
32
我搬到江停野府上待產,原本是想找機會偷解藥,可他防我如虎,我無從下手。
心裡正著急,宮裡頭又傳出了壞消息。
說是大姑娘下蠱欲毒害貴妃,皇帝震怒,將她打入冷宮,意欲廢後,被江辭夜駁回,以證據不足為由要求大理寺介入重新審理。
大姑娘一案還未了結,江辭夜又出了事。
不知何故,一夜之間,街頭巷尾流言瘋傳,直指江辭夜結黨營私,意圖謀反。
風起於青萍之末,看似微不足道的流言掀起了風暴。
御史在朝堂上參了江辭夜一本,貴妃一派的朝臣紛紛附和,皇帝怒不可遏,將江辭夜免職,將他軟禁在家,又命錦衣衛調查江辭夜謀反一案。
「這都是你幹的?」
江停野勾了勾唇:「顯而易見。」
我心中一凜:「他沒幹過的事,難道你們還能無中生有嗎?」
江停野直勾勾地看著我:「趙瑩瑩,你可真是我哥的軟肋。」
「什麼?」
「你去宮裡那一晚,他以為你出事了,緊急調動了禁軍要搜宮,我哥做事向來縝密周全,可偏偏遇上你的事,就不管不顧了,他調禁軍的手續沒走齊全,倘若無人計較,這事過了也就過了,倘若有心追究,那就是居心叵測。」
我如置冰窖。事到如今,為什麼江辭夜還會為我犯這種錯誤?
「接下去你要指證你哥,毀掉整個江府嗎?」
江停野雙腿交疊,姿態散漫:「趙瑩瑩,你別把我想得那麼十惡不赦好嗎?說真的,我並不想毀掉江家,也不想傷害江家的任何一個人。但隻要我哥在,我要逼宮的事就很難辦啊,隻能拖著,委屈他先在家歇息一段時間了。事成之後,我會放他回家陪主母的。」
「你可真是良心未泯。」
他笑了笑,把我拉到懷裡:「別談這些煩心的事了,晚上我陪你睡好嗎?」
我頓時臉色煞白:「當然不要。」
「我什麼都不幹。」
我看見他眼底的執拗,我心底一緊:「江停野,你不會下作到要強迫一個女人吧?」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轉,輕笑了聲:「你以為你現在這副樣子我會想要強迫你嗎?」
「……」我抿緊了唇,跟這個人多說一句話都令人煩悶。
他放輕了語氣:「我隻是怕你半夜發作,我陪著你放心些。」
「……隻要你在,我就不放心,你不想我一屍兩命死在你的府上吧?太晦氣了。」
一向玩世不恭的他臉色一沉:「你再跟我提個死字,我讓江辭夜先死在你前面。」
「……」
我敏銳地捕捉到一絲信號,江停野不想讓我死,或許這點可以利用。
我立刻軟了語氣:「別這麼兇,不怕你笑話,其實我自己也很怕死。」
江停野愣了片刻,又似乎有所警覺:「趙瑩瑩,你又想玩什麼把戲?」
「我夢見自己難產,流了好多血,疼死了都。」
江停野煩躁地打斷了我:「好了,別說了。」
我抿唇不語。
他按了按眉心:「你想怎樣?」
「我想要最好的大夫幫我調理。」
「呵,你不如直說顧博彥。顧博彥和江辭夜交好,你擺明想通過他遞消息。」
我動作一僵,捏著嗓子:「說真的,我剛才還真以為你有一點在乎我,還真想依賴你一回。」
「趙瑩瑩,停止你的賣弄,別對我用這種裝可憐的伎倆,我不是我哥,會一而再再而三對你心軟。」
我裝不下去了,原形畢露:「你當然不是你哥,他要是跟你一樣不會心疼人,我也不能夠喜歡他。」
江停野的臉色徹底冷了:「很好,你喜歡他啊,可惜了,接下來的每一晚,你都隻能跟我睡。」
一整晚,我緊緊揪著被子窩在角落坐著,眼睛瞪得溜圓,不敢睡。
「趙瑩瑩,你有本事就每晚都不睡。」
第二晚我抱著被子坐在桌子前趴著睡。
「趙瑩瑩,你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
第三晚我又裹著被子趴在了桌子邊。
江停野忍無可忍:「夠了,我走行了吧?」
我頂著青黑的眼圈終於躺回自己的床,這一覺睡下去,睡了很久,醒來時,發現江停野站在床邊看著我,臉色發白。
「幹嗎?我長得這麼可怕把你嚇壞了?」
他指了指我身下,嘴唇微顫:「血。」
我心下一沉,低頭看見觸目驚心的血,寒意遍布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