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博彥進退兩難:「她摔了。」
江辭夜走過來,俯下身,向我伸出手:「起來。」
我趕緊握住他,顫顫巍巍站起來,他察覺我的狼狽,擰起眉,單手解了身上的鶴氅,裹住我,仔細打量,確認沒有半點疏漏之後,才轉過身,冷漠地驅趕顧博彥。
「抱歉,府上女眷不宜與外男接觸,顧兄先請吧。」
顧博彥微怔:「我擔心她……」
江辭夜一個冷戾的眼神過去:「顧博彥,她是我江府的女眷。」
顧博彥回過神,忙致歉告辭:「抱歉,失禮了,江兄,改日我再登門拜訪。」
……
顧博彥走後,梅林深處就隻剩下我和江辭夜。
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像山一樣壓下來。
他盯著我,語氣平靜得像風暴來臨前一般。
「我讓你來這罰站了?」
一種危險的直覺,我屏住呼吸,搖搖頭。
「為何同他說話?」
「他問路。」
他一雙冷眸不帶情緒,撥開氅衣,目光落在我那半遮半掩的玉足上,瞬間變得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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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博彥看見了?」
我心裡一緊,終於察覺出了什麼。
江辭夜這是懷疑我故意勾搭顧博彥啊。
而他作為江府現任家主,自是不能容忍這等敗壞家風的事發生。
我攏過鶴氅遮住玉足,立刻否認:「沒有,當然沒有,我隻給心上人看的。」
江辭夜盯著我,眸光銳利,一言不發。
我壓著心底的不安,悄悄捏住他袖子一角:「我的心上人是你啊,雖然你不喜歡,但我一廂情願總行吧。」
他眉目間的厲色松動了些,卻不忘警告我:「以後誰跟你問路都別理。」
「……」真是防我如防賊。
他目光一移,又落在我凍得發紅的指尖上,語氣一下又冷了。
「你這手又是怎麼回事?」
「我聽人說用雪水煮茶好喝,我就想來裝些回去給你試試,那樹上的雪也不是都很幹凈,我就一點點兒挑,凍久了,這手就有點紅了……」
原以為能感動他,誰知,他的臉色愈發冷,說話也跟摻冰似的:「沒人讓你幹這些。」
「……」這個人真的是,太難搞了。
我撇撇嘴,滿不在乎:「哦,差點忘了,我碰過的東西,再幹凈你也不會要。」
他瞥了我一眼,情緒復雜:「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抿著唇沒說話,搓了搓手。
他沉默地盯著我的手,半晌,妥協般嘆了口氣:
「趙瑩瑩,你不需要委屈自己討好我。」
9
我原想,借著練琴的由頭和江辭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見機行事,誰知,他對我嚴防死守,還把二姑娘喚過來一塊兒練琴。
二姑娘喪著臉,偷懶不想學,便推託道:「大哥哥,我的琴讓小娘借了。」
江辭夜無動於衷:「她用我的,不需要借你的。」
我死心不改,腦子一轉,跟江辭夜說:「我跟二姑娘可不是一個水平,一起教不太好吧?」
江辭夜忙著撥弦調音,頭也不抬:「你聽過她彈嗎?」
我望向二姑娘,二姑娘扭著一縷頭發絲,沖我尷尬地笑了笑。
「……」
我是裝的,二姑娘是真的鬼才,我耳朵都要被她虐殘了。
這天江辭夜不在,我跟二姑娘打聽:
「對了,你哥哥今天出門幹嗎去了?」
她湊過來我耳邊,神秘兮兮的:「我偷聽到的,哥哥和他朋友要去天香樓看花魁。」
?
我震驚住了:「你哥?不可能吧!」
二姑娘來了勁:「不信,你跟我跟去看看。」
她帶著我換了男裝,鉆了狗洞,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天香樓。
站在門口時,我看著一臉期待的二姑娘,終於回過神。
「江菀菀,你糊弄我呢?」
江辭夜那個人守身如玉,怎麼可能上這種煙花之地來呢?我真是腦子抽抽了。
二姑娘吐了吐舌頭:「小娘,你就陪我一起進去玩玩嘛,反正你是長輩,大哥哥就是知道了,也不會訓你的。」
說著,她突然定定地看著不遠處,張了張嘴,一副見鬼了的樣子。
「又怎麼了?」
她張皇失措,迅速把我拉到邊上去:「大……大哥哥,真的來了……」
我順著她的目光一看,從一頂軟轎上下來的人,還真是江辭夜。
他披了件滾邊雪色狐裘,烏墨般的發用一根白玉簪束起,身姿卓越,面若美玉,翩翩貴公子。門口招呼的姑娘們看直了眼,狂蜂浪蝶般撲過去迎他。
「小娘,我們快走吧……要是被大哥哥發現了,就完蛋了。」
二姑娘拽著我就要溜。
我瞇起眼:「菀菀,你不想看花魁了?」
我倒是要看看江辭夜喜歡什麼樣的花魁。
「想,可是大哥哥……」
我指了指不遠處的面具小攤:「戴面具不就行了。」
她眼睛一亮,拍手道:「是哦!」
10
天香樓今夜競拍花魁初夜,進去後,燈火如晝,人聲鼎沸,連雅座都訂不上了。
我和二姑娘隻能在大廳裡湊熱鬧。
這會競拍進行得如火如荼。
有人扯著嗓子抬價到五千兩。
那老鴇笑得合不攏嘴:「五千兩一次。」
「五千兩兩次。」
待她要再喊時,雅座間的江辭夜抿了口酒,他身旁的黑衣人立刻心領神會,開出高價:
「一萬兩。」
一時嘩然,江辭夜贏得了今夜的花魁初夜。
那老鴇堆滿笑容,上前請江辭夜登上頂樓花魁的閨房。
「不會吧,大哥哥竟然是這種人?」
我抿了口酒,嘖了聲:「你哥是真能裝。」
我的好勝心被激起,花一萬兩買花魁初夜,我倒是要看看那個花魁比我美到哪去。
眼看著江辭夜已經上了頂樓,我找了個洗手的借口,避開二姑娘,溜入天香樓後院,換了套輕紗羅裙,戴上面紗,假裝送酒水,混入頂樓。
眼看著快接近江辭夜的房間,一個天香樓的管事喊住我:「你怎麼看著這麼面生?」
「小的剛來沒多久。」
他還要說什麼,這時又有人叫他,他擺擺手,吩咐我去給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送酒水。
不得已,我隻好端著酒水朝那邊去。
敲了門,裡頭傳來慵懶的男聲:「誰?」
「送酒水的。」
裡頭的人明顯頓了頓:「進來。」
推開門,隻見房內鋪陳華麗奢靡,深處紅紗掩映,裡頭的身影若隱若現。
瞧著是一個浪蕩的男子斜躺著,幾個嫵媚女子圍在他周邊伺候。
我放下酒水就想走,裡頭的男子突然嗤笑了聲:「小丫頭,你懂不懂規矩?」
我停下腳步:「公子,我新來的。有什麼做的不對的還請公子指教。」
一女子嬌笑著:「小丫頭,你要把酒水送進來啊,難道還要主子自己出去倒嗎?」
我撇了撇嘴,真麻煩,隻能硬著頭皮撩開紅紗端進去。
這下看清了,那男子一襲紅衣,領口大敞,烏發不羈地散落,戴了個金色面具,遮住上半張臉,露出的下半張臉輪廓線條流暢精致。
他也在打量我,紅如楓葉的薄唇噙笑。
「過來。」
簇擁著他的女子紛紛望向我,意味不明。
我有種危險的直覺,默默往後退了退。
他又笑了笑:「你不喜歡她們啊?」
他甚至一句話都沒說,隻是漫不經心看了一眼那些女子,她們神色大變,立刻逃命似的退下了。
我心裡警鐘大鳴,悄悄往後挪動腳步。
就在這時,手腕被強大的力量猛地一拽,天旋地轉間,被男子壓在了身下。
「想跑啊?晚了。」
金色面具後的目光閃著灼熱與侵略。
我心底劇烈跳了起來:「公子,我不是賣笑的姑娘。」
「我知道。」
「你……」
「我還知道,你不是天香樓的人。那又如何?」
他俯下身來,扣住我的雙手,禁錮在頭頂上,眼看著就要吻上來。
我心下狂跳,急忙搬出江辭夜的名號:「你不能碰我,我是跟我主子來的,我主子是烏衣巷江府的大公子,江辭夜。」
男子停下動作,冷笑了聲:「在我的床上還想別的男人?該罰。」
他從一旁拿了個小瓷瓶,倒了顆紅色丸子,掐著我的雙頰喂過來,逼我咽了下去。
一下子,我渾身軟成一灘水。
男子慢條斯理解開我的扣子,眸中欲色漸濃,他低嘆了聲:「有點後悔了。」
我努力睜開眼觀察四周,墻邊的桌上放著一架琴,我咬咬唇,跟他周旋:「我不想在這,臟死了。」
他沒脾氣地笑了下:「那你想在哪?」
我皺著眉:「我看也就你那張桌子是幹凈的了。」我又挑釁他,「你能不能抱得動我呢?」
果然,男人的勝負欲是天生的,他抱起我,走到桌前,將我放上去,又動手想拂落那把琴,我忙奪過來,假裝若無其事,懶懶地撥了撥:「彈琴助助興如何?」
琴音可穿透墻壁呼救,我撫弄的韻律獨特,同樣在頂樓的江辭夜隻要聽見了,馬上就能知道是我。
面具男子冷笑了聲:「我不是江辭夜,對琴不感興趣。」
錚地一聲,琴被他奪了,砸到地上。
他伸手就要掀開我的裙裾。
我心裡猛地一跳。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誰?」男子捂住我的嘴,語氣不耐煩。
「打擾了,在下江辭夜。與我同行的婢女走丟了,她的簪子掉在您的門口,請問公子是否見過她?」
我瞬間熱淚盈眶,用腳踢了踢桌沿,發出響聲。
紅衣男子瞇起眼,藏在面具下的一雙美目情緒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