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東鶴真人捋著胡子的手一扽,一時間竟被問住了。
我也被玄離打了個措手不及。
原以為他是走武力值路線的,沒想到竟是當代呂秀才,喜歡搞人心態。
對面陣營湊在一起,本就是各有心思,無非都想趁亂分一杯羹。
玄離三言兩語,就讓對面亂了陣腳。
人群中開始議論紛紛,有些人甚至堂而皇之地臨陣倒戈了。
「各位,今日之事,極有可能是魔族為我們設下的圈套。」玄離趁熱打鐵,「激化我們的矛盾,好讓我們鷸蚌相爭,他們漁翁得利。」
他停頓了一下,看著眾人若有所思的表情,心滿意足地總結道:「如此,各位還想在我玄天門鬧事嗎?」
眾人一片哗然。
「你師尊還是你師尊啊。」我悄聲對清言說道。
清言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附和我,嘴角勾起的笑容也不似之前那般自然。
我隻以為他還在擔憂當前的局勢,便拿肩膀撞了撞他,「別擔心,小菜雞。就算天塌下來,師姐也會保護你的。」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10
「我看玄離真人說得沒錯,大家聚在一起找玄天宗的麻煩,回頭打起來,還不是要被那群魔族佔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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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開始打起退堂鼓。
一陣吵鬧過後,東鶴真人又被推出來發言:「今日是我們誤信謠言,冒昧打擾,請道友見諒。」
玄離微微頷首,也算是給了這小老頭和稀泥的面子。
「那就慢走不送了。」他伸伸手,敷衍地做了一個送客的動作。
修士們自覺理虧,氣勢洶洶地來,灰頭土臉地走。
可就在這時,變故陡生。
先是遠處傳來幾乎微不可聞的嗡鳴,這嗡鳴聲逐漸變大,而天邊也似烏雲壓境,原本澄明的天空眨眼間就昏昏沉沉。
我抬頭,清言不知何時已經站到我的身前。
大半年時間,當初那個跑前跑後的少年,已經比我高出一頭。
他沉默地站著。
看著他的背影,我的心髒卻跳得厲害。
不知是覺得安全,還是更加不安。
邪門的天氣如同風雨欲來。
原本對立的修士們突然站到了同一邊,面容凝重地等待。
「師姐。」清言轉過頭,正盯著他的背影出神的我被抓了個現行。
「嗯?」
他不知從哪摸出一把小刀。
刀ṱüₙ柄上嵌著一顆純度極高的紅寶石,隻看了一眼我就愛上了它。
「拿著防身。」
清言把小刀遞給我的瞬間,我立刻把它揣進袖袋,生怕他反悔。
清言失笑道:「你倒是識貨得很。」
「呵,你師姐永遠是你師姐。」我一臉驕傲,「給別人的東西可不許再要回去。」
我拉著他,要他保證。
可清言卻挑挑眉,「師姐怎麼能算別人?」
我氣極。
還沒等我發作,天邊好像炸雷一般,發出一聲巨響。
之前惹人心煩的嗡鳴聲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
一段民樂合奏?
以我卑微的音樂常識,大概聽出了琵琶和笛子的聲音。
天上紛紛揚揚地灑落了一些花瓣,在這種陰沉的背景色下顯得極度不和諧,且詭異。
「誰的出場這麼浮誇?」我低聲吐槽。
「嗯?浮誇嗎?」一道尖厲的聲音響起,好似在回答我的問題,「本尊覺得這是恰到好處啊!」
我嚇得一激靈。
沒等我反應過來,左前方的空地上,憑空出現了一群黑壓壓的人,和一臺沒有頂篷的轎子。
轎子上半躺半坐著一位放蕩不羈的妖媚男人,穿著一件桃紅色披風——這也是那群人裡唯一的亮色。
「這是誰在 cosplay 星宿老怪嗎?」我不敢出聲,隻能在心裡默默吐槽。
而離我不遠的謝嫵終於在此刻有了存在感。
在那位騷包的桃紅色男子刷啦一聲打開折扇的瞬間,謝嫵脫口而出:「魔君沈空!他是魔君沈空!」
「魔君?」
「這就是魔君?」
「魔君叫沈空?」
議論聲此起彼伏,片刻後突然有人發出疑問:「不對!她若不是魔族,如何能認識魔君!?」
嘶——
大意了。
我看向謝嫵,她捂著嘴,一臉欲哭無淚的表情,「我說我是做夢夢到的你們信嗎……」
做夢夢到的。
我猜這大概也是她原來寫過的劇情,隻是那天被她三言兩語忽略掉了。
「有趣。」魔君沈空拿著扇子扇了扇,語調慵懶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興味,「沒想到還有人記得本君。」
我不得不再次吐槽謝嫵這位原作者的惡劣審美。
東方不敗與星宿老怪的合體,等於她心目中的魔君。
見了鬼。
然而沈空的做派顯然也很符合這群修士對魔君的人物速寫,他們對此深信不疑。
並且立刻找到了更軟更好捏的柿子。
「玄離,你現在還怎麼狡辯?她就是魔族!你們玄天宗,就是在藏匿魔族!」
「隻是見過而已,說不準是見過畫像,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倒是有幾個正直的,見不得大敵當前還搞內讧,竟開始幫我們說話了。
於是人群中竟又開始嗡嗡作響。
「嘖。」
沈空大概是被吵得有點鬧心。
他唰的一聲收起扇子,示意身邊侍從把他的轎子抬得離我們更近了些。
「我說諸位。」他好像有些自來熟,非常不見外地雙手下壓,止住了修士們之間的爭吵。
然後,他轉了轉脖子,伸手朝人群ťü₎中抓了一下,一個修士倏地出現在了他面前。
「本君交代的事情完不成,是要接受懲罰的。」
他的手掌隻是微微轉動了一下。
下一秒,地上便多了一具幹癟的屍體。
「咕咚。」
我聽見了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雖然以前看小說的時候,知道修真界恃強凌弱,人命如草芥。
但真的親眼見到這個場面,多少還是有點不適應。
說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謝嫵這位原作者並不擅長寫打鬥場面,即使是沈空施法的時候,也並沒有那種修仙小說裡那種讓人贊嘆的特效感。
「嘖。」
沈空嫌棄地看了眼地上的屍體,又抬眼看向人群。
「好像還有你?」
他指著那位先前很能蹦跶的「西門智深」,「你也超時了。」
「我沒有!我沒有!我什麼都沒答應你!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之前一副高手模樣的修士,此刻仿佛精神錯亂。
他跪在地上,三步並作兩步地朝玄離撲過去。
「玄離真人,救我,救救我!我是被人逼迫的!是他,是沈空逼我陷害玄天宗的!」
他撲倒在地,哭得涕淚縱橫。
「玄天宗沒有藏匿魔族,是沈空散布的謠言!他說玄天宗有他要得到的寶貝,他要毀掉玄天宗,得到那個寶貝!」
眾人哗然。
沈空沒有阻止他的意思,反而饒有興趣地看著這裡發生的一切。
大敵當前,玄離也不得不摒棄前嫌,站到前面與沈空對峙。
「敢問我玄天宗有何寶物,值得魔君如此大動幹戈?」
沈空朝我們的方向打量了一眼,搖了搖頭,「都怪這群蠢貨,寶貝被人捷足先登了。」
他一臉惋惜,語氣卻平平淡淡,毫無可惜的感覺。
「那魔君今日來此——」
玄離並不敢跟沈空硬碰硬,畢竟歷史上的每一次與魔族的鬥爭,人類修士都付出了巨大的犧牲。
如果能講和,誰願意打架呢?
「哦,也不算什麼大事。」沈空隨意地擺擺手,「不過是希望玄離掌門能割愛,送個人給我罷了。」
送……個……人?
現場出現了一瞬間的安靜。
大家都在沉默中猜測:誰會是那個被選中的倒霉蛋?
玄離一時間也無語了。
不答應,那大概是要打一架。
答應,那他這個掌門的面子往哪擱?
這叫什麼?
賣「子」求和?
此刻,每個人的腦子都在飛快地算計。
就在這讓人窒息的安靜中,有人站了出來,徑直走到最前方的玄離身邊。
那個人,是清言。
11
幾乎是他往前走的那一瞬間,我的心裡有了一絲明悟。
而隨著清言的腳步聲,我越發感受到了什麼是無力的宿命。
「小子,你膽量不小。」
沈空的眼神中滿是陰鸷。
「還沒有人敢在本尊手裡搶東西。」
清言輕笑一聲,「喏,現在這不就有了?」
剛從錯愕中回過神的玄離想說些什麼,卻被清言手上突兀出現的一團黑氣驚得說不出話來。
在這個時候,我竟有心思吐槽,謝嫵這本狗血小說中的男主也著實是太呆了一些。
「魔氣!玄天宗的弟子竟然修煉出了魔氣!」
人群中又有人開始大驚小怪了。
「他們果然藏匿了魔族!」
我被這些牆頭草吵得煩不勝煩,突然有種「不如讓魔族踏平這個修真界」的叛逆念頭。
阿彌陀佛。
我甩甩頭,看了看遠處還躺在地上的「人幹」,讓自己盡量不要過於大逆不道。
「沒想到你還很有天分。」沈空毫無感情地誇贊了一句,然後迅速地變了臉。
他一掌將身下的轎子拍得粉碎,然後借力飛身躍起,右手成爪,將清言抓到自己身前。
我忍不住想要向前,袖袋中冰涼的刀柄讓我驚醒,我隻好繼續沉默,觀望著後續的發展。
玄離被沈空帶來的人手攔住,玄天宗的其他長老猶疑著不敢上前。
剩下的人,大概是在看笑話。
我嘆了口氣,想到那句「佛度眾生」。
可眾生不配,怎麼辦?
怪不得我不能成佛。
「你不敢殺我。」清言的語氣依然欠揍,「魔珠在我體內,這具身體才是真正的魔君。」
沈空的右手驟然收緊,清言的臉憋得通紅,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我不殺你,但是我可以折磨你。」
沈空難得有了一絲氣急敗壞。
他把清言扔到地上,看著他大口大口地喘氣,像一條瀕死的魚。
「我要把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殺掉,在你面前,一個一個地折磨至死。」
沈空惡狠狠地說道。
「好啊,那你殺了他們。」
清言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他們大部分人對我而言都無足輕重,但隻要你碰了不該碰的人,我就立刻自爆。」
「魔珠就在我的丹田內。」他笑得惡劣,「怎麼樣?要不要試試看?」
沈空眯起眼睛,眼神變得凌厲且惡毒。
他掃視了一圈,終於把目光鎖定在了我身上。
下一瞬間,我已經以不太美觀的姿勢趴在地上。
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