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在地上確實很疼,我一不小心罵出聲來。
「握……草?」沈空這個變態,竟然還很有學習精神,「什麼意思?你們的暗號?」
「我不認識他。」
我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惶恐不安,努力拉開自己跟清言的距離。
死道友不死貧道。
清言在背對著沈空的角度衝我翻了個白眼。
「不認識最好。」
沈空好像覺得自己又開始掌控局面了,臉上又掛上了笑眯眯的表情。
「那就從你開始,我倒要看看這小子是不是真的敢自爆。」
「那啥……」我弱弱地舉起手來,「我能插句話嗎?」
沈空不置可否,「說。」
「那個魔尊大人啊,」我挪挪位置,離沈空近了一些,「我有一個好主意,既可以讓您拿回寶物,又可以讓您出了這口惡氣。」
「哦?」沈空並不信任我,「本尊沒猜錯的話,你和那小子,關系應該不錯吧?」
「這……」我沉默了一瞬,又立刻嬉皮笑臉地套近乎,「俗話說得好啊,這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還要各自飛呢。何況我們——」
「宋清辭!」清言怒氣衝衝地打斷我,「沒想到你是這種背信棄義的小人!枉我對你……」
「對我什麼啊對我?你對我怎麼了?是給我買房了還是給我買包了?跟你吃頓飯你就覺得自己又行了?摳摳搜搜的小氣鬼,你這個下頭普信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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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行了行了,沒人想聽你們吵架。」沈空拿扇子擋住清言指向我的手指,「你說的好主意是什麼?本尊高興了,倒是可以饒你不死。」
我衝清言揚眉,湊上去對沈空說道:「我聽說修為高深的大能都可以奪舍,以您的能力……」
「嘶——」我還沒說完,沈空就打斷了我。
他看我的眼神多少帶著些詭異,「人都說最毒婦人心,如今本尊也是見識過了。」
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面上卻誠惶誠恐,「魔尊大人明鑑,小女子雖是為了自保,但對魔尊大人真的是一片赤忱啊!」
「那倒不用了。」沈空往後退了兩步,躲開我準備抱他大腿的手,「行了行了,你可以走了。本尊不殺你了。」
我趕緊準備磕頭謝恩,卻被他制止,「趕緊滾吧,不用跪了。」
這是造成心理陰影了?
什麼素質啊這人。
我隱晦地朝清言使眼色,卻見他正一眨不眨地看著我,眼神中帶著笑意。
我覺得自己臉在發燙,緊走了幾步,蹲在清言面前。
他還在地上躺著,估計受了不輕的內傷。
「不怕我自爆嗎?」
他惡狠狠地問我。
「我還在你身邊,你舍得嗎?」
我摸摸他的頭發,他的眼神柔軟了下來。
「早知有今日,你又何必貪圖魔珠帶來的修為?」
「我想配得上師姐。」他的語氣繾綣,「我想實現師姐的願望。」
「傻子。」我鼻子一酸,連忙瞪大了眼睛不讓眼淚流下來。
見沈空仍在一旁猶豫,清言的眼神變得堅毅起來。
我捏緊袖袋中的刀,卻發覺自己抖得厲害。
「師姐,你這次的願望,我不能實現了。」
清言說完,周身便被黑氣籠罩,隱約中看見濃密的黑色朝著他的丹田湧去。
「他要自爆了!」我衝著沈空大喊,「快奪舍!」
沈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下意識地元神出竅鑽進清言的識海。
我看著在黑氣的覆蓋下,清言的臉變得痛苦、扭曲,攥住刀子的手逐漸麻木、沒有知覺。
突然,我聽到識海裡清言的大吼:「師姐,快!動手!」
我的手,先於我的大腦給出了反應。
那把嵌著好看的紅寶石的刀子,直直地插進清言的心髒。
沈空的元神想要逃出清言的身體,卻被魔珠死死地控制在這具身體的識海裡。
刀柄上的紅寶石仿佛在通過刀子吸收血液,紅色變得耀眼且妖冶。
不知過了多久,這具身體已經徹底沒了生氣,沈空的元神被魔珠吸收殆盡。
我按照清言的囑咐,拔出刀子,又刺向他的丹田。
看著魔珠的魔氣也被封印在紅寶石裡,我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清言啊清言,此刻的我,像極了殺人又虐屍的變態。
12
我聽不到周圍的議論。
也不知道玄離和其他修士,跟剩下的那些魔族打了多久。
我隻知道,那個可以跟我共享心聲的小師弟沒有了。
我有些恨我自己。
為什麼在那天喝醉之後,要教給他那套千裡傳音的仙法。
如果我聽不到他的話,就不用在他的指導下,一步一步地殺了他。
「師姐,沈空要找的東西在我身上。
「師姐,想辦法讓沈空奪舍我,我有辦法把他困住。
「師姐,這把刀名為誅魔。拿著它,殺了我。」
……
「不怕我自爆嗎?」
——「配合得好啊,師姐。」
「我還在你身邊,你舍得嗎?」
「早知有今日,你又何必貪圖魔珠帶來的修為?」
——「清言,你大爺的,你逞什麼英雄?」
「我想配得上師姐。」
——「師姐,我在賭。」
「我想實現師姐的願望。」
——「賭你會成神,賭我就是你的情劫。」
「傻子。」
——「你成功了。」
後來,魔族潰逃,烏壓壓的天空突然又變得澄澈。
晴空萬裡的天氣,卻下了一場靈雨。
地上的斑斑血跡被衝刷得幹幹淨淨。
有些明事理的修士,前來跟我和清言道謝。
玄離和謝嫵就在一旁回禮。
師弟,我們大概是贏了。
那天的靈雨過後,是綿延千裡的彩虹。
天門打開,靈鹿駕著車來到我身邊。
我突然想到大半年前,清言曾經問我:「師姐,你經歷過情劫嗎?」
原來這就是情劫啊。
混蛋,清言。
後記
我回了仙界,成了神。
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歷劫升級的,但她們說我完成了誅魔任務,想來是經歷了一番苦戰。
成神之後分了房子,不過我記得自己欠著神子一株無心荷。
聽說混沌之地有無心荷的種子,我決定去試試運氣。
「你確定她會來?」
在仙界被萬人敬仰的神子大人,此刻正萬分嫌棄地看著那株搔首弄姿的無心荷。
「她不來,我就把我的腦袋給你當球踢!」
無心荷搖頭晃腦地回答。
一人一荷悄咪咪地躲在混沌之地的角落,等待著自投羅網的小白兔。
我一路尋覓,沒想到真那麼好運,找到了一株未開的無心荷。
「還說隻有神子大人有這玩意兒,這不就被我給找到了?」
我志得意滿,拿出隨身攜帶的小鐵锹,準備做個移植。
鐵锹拿出來的瞬間,我仿佛看到面前的無心荷抖了一下。
「眼花了?」我不理解。
「咳咳。」
我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手裡的鐵锹吧嗒掉在地上,砸斷了那株碩果僅存的無心荷。
「我跟這玩意兒犯衝嗎?」
看著這株攔腰折斷的花,我恍然間意識到罪魁禍首不應當是我。
於是我轉身就是一頓臭罵:「你有病吧!人嚇人會死人的你知道嗎?」
然後——
我石化了。
「神子大人,」我笑得一臉諂媚,「其實吧,那啥,我吧……」
「真醜。」
他伸了伸手,不知道是不是想摸我的頭發。
「但是很可愛。」
我的大腦裡憑空出現了這麼一句話,我卻一點都不覺得突兀。
好像曾經有人很喜歡這樣跟我說話。
我甩甩頭,忽略這奇怪的感覺。
「神子大人啊,你應該看出來了,這無心荷不能說是我弄壞的……」
「嗯,是狗。」
他理所當然地接話。
WTF?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我脫口而出。
「和狗組 CP 你也樂意?口味挺重啊,師弟。」
嘶——
師弟?什麼師弟?
好亂。
我腦仁子疼。
「弄壞我兩株無心荷,你得賠我。」
小心眼的神子大人還在斤斤計較。
我立刻從混亂的回憶中回神。
「不可能!之前那個算我的,這個明明是無主之物,怎麼能說是你的呢?」
「好哇,之前那株果然是你弄壞的!」
這廝在跟我玩文字遊戲!
我一時間說不上話,怒氣衝衝地瞪著他。
可越看,越覺得這人眼熟。
這雙眼睛的主人,曾經像個耍賴的小孩,拉著我在集市上嘗遍了幾乎所有小吃。
後來長成了一個翩翩少年,目光堅定地說要讓我回到仙界。
再後來,他背負起對抗魔族的重擔,引魔珠入體,用同歸於盡的慘烈方式除掉了魔君。
原來是他啊。
我想笑,眼淚卻先一步流了一臉。
「真醜。」
他伸手抱住我,「但是很可愛。」
我一巴掌拍在他胸口,眼淚鼻涕糊在他的衣襟上,「煩死了!你真的煩死了!清言你個混蛋!」
他笑嘻嘻地任我發泄,直到我又哭又笑地在他懷裡安靜下來。
「師姐,都殺夫證道了,還說不喜歡我?
「誰知道呢,我可沒有心吶。」
兩個人膩膩歪歪地走遠了。
攔腰折斷的「無心荷」懶懶散散地直起身子,變回了真身。
臭情侶,沒想到吧!老子才是真的狗。
嘖嘖。
突然,它又萬分嫌棄地嘆了口氣。
跟無心荷談戀愛,屬實是太難了。
九世輪回都沒學會情愛,神子大人計中計環中環,逼著人家殺夫證道,才拿到一個候補男友的席位。
這麼一想,當狗有什麼不好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