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嫵滿臉都是普度眾生的慈悲,我險些以為她是一位真正的神佛。
「這 cos 得可真像啊……」我小聲嘀咕。
「師姐你說啥?」
「啊,我說她可真能裝啊,這還真能搞出個邪術——」
話沒說完,我和清言就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怪我見識太少,無法接受這種一排大活人憑空消失的邪術:隻見謝嫵素手輕撫,剛剛對她頂禮膜拜的那群人,就這麼化成了一堆一堆的白色粉末。
「師,師姐,這玩意兒……不會是骨灰吧?」
我咽咽口水,感覺自己要掛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
不就是養壞了那個小心眼神子最喜歡的無心荷嗎?
竟然被嚇得屁滾尿流地就跑來人界了。
關鍵人家根本就沒找我茬,我是多沒出息啊!
而且雖然人人都說神子可怕,但是他一沒打我二沒讓我賠錢,怎麼想都要比這個把人變成白色粉末的謝嫵和善得多吧?
老天爺!信女願回仙界砸鍋賣鐵給神子賠償,隻要你能讓我度過此劫!
「噗……咳咳咳咳咳……」
我正一本正經地許願,清言好像被口水嗆到的樣子,咳了好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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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德何能,湊齊我們二位臥龍鳳雛。」
我仔細思考了一下我倆的智商,更感覺生路渺茫。
「師姐,」清言好容易順了氣,壓著嗓子提醒我,「你看這個花燈的眼角,好像有一顆紅色的痣。」
「哎?」
我眯著眼睛看向花燈,果然在左眼下方看到了一抹紅色。
「師母沒有紅色淚痣。」
「嘶——」我恍然大悟,「難道她不是謝嫵?」
清言豎起拇指對我表示贊賞,我驕傲地揚揚眉毛,就聽得人群中一聲怒吼:「你奶奶個腿兒的!聖你妹的女啊!又用我的臉招搖撞騙!有種你下來跟我大戰三百回合,不把你狗頭擰下來我跟你姓!」
6
很好,蓮花臺上那個妖孽果然不是謝嫵。
我剛松了口氣,就看見原本排著隊往前走的人群開始躁動。
「完了完了,不會發生什麼踩踏事故吧?」我滿腦子都是一些社會新聞,仔細地跟清言叮囑一些救生小知識。
「臺下何人?膽敢在聖女面前放肆!」那個尖厲的聲音跳出來質問道。
「滾一邊兒去,你又算哪根蔥,也配跟你奶奶說話?」
謝嫵穿著她火紅的勁裝,大步流星地上臺。
玄離跟在她身後,不作聲卻十分有存在感。
謝嫵在臺上站定,頗有氣勢地做了一個「動手」的手勢。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就看見從暗處射出數支冷箭,直奔那盞巨大的花燈。
等到那些邪教徒想要阻止的時候,花燈已經轟然倒塌,在地上燃成黑乎乎的灰燼。
「謝嫵!」
蓮花臺上那位大喝一聲,顯然是有些氣急敗壞。
「你當你的皇帝,我做我的聖女,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何偏要壞我好事?」
「我壞你好事?你拿我這張臉騙人,還敢說井水不犯河水?」
「謝嫵你個神經病!我本來就跟你長得一樣,我用的明明是自己的臉!」
「噗……」
好有道理,我無法反駁。
我聚精會神地看熱鬧,倒是清言提醒了我,周圍的人好像恢復正常了。
「果然是那個神女花燈有問題。」我煞有介事地分析,「不過看起來,那個聖女跟謝嫵還有些淵源啊。」
「是啊師姐,還好今天被我們看到了,不然回頭有人跟長老們舉報師母是魔族,師尊也要跟著遭殃。」
一語點醒夢中人。
我突然想到,有沒有一種可能,原本的劇情,是想讓玄離誤會謝嫵是魔族,然後玄離為了大義犧牲愛人,最終渡劫成神呢?
正在我苦思冥想的時候,突然聽見謝嫵扯著嗓子喊我:「宋清辭你給我上來!我要和你當面對峙!」
我?
關我屁事?
我和清言二臉蒙,但形勢所迫,隻好一步一步地挪了過去。
那位聖女跟謝嫵果真長得很像,隻是氣質上大不相同。
謝嫵原本就幹淨利落,英姿颯爽,如今在氣頭上,不經意間還真有女帝一怒,血流成河的威嚴。
而聖女更嫻靜一些,沒了之前尊貴端莊的氣勢,倒是顯得有點小家子氣了。
謝嫵應該是調用了夏國的黑龍騎,數位穿著黑色甲胄的士兵,將各位邪教徒牢牢地控制了起來。
「見過師尊,師母。」
如之前一樣,行過禮後,我故意挑撥道:「在遠處瞧著這花燈眼熟ţű₄,沒想到真的跟師母有些淵源。」
「哎,打住!」謝嫵並沒對我動怒,反而跟我介紹道,「這位是謝媚,我的雙胞胎妹妹。」
哇哦,雙胞胎!
我剛想張嘴說點什麼,謝嫵卻果斷搶過話頭:「我今天就是特地把你叫來,讓你看清楚。她,才是邪教剩女,魔族餘孽;而我,是夏國女帝,是你師尊認定的妻子!」
啊,然後呢?這跟我也說不著啊!我感嘆道。
「我知道你想跟她聯手,就為了讓正道人士討伐我,逼我和玄離分開。」
她看了一眼玄離,玄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
我一頭霧水,卻無從插口。
「但是我這次不給你們這個機會了。我要搶先一步告訴你們,我是女帝,我要對我的江山負責,對我的子民負責。我絕不允許有任何人,以任何借口,殘害我的人民!」
她面向謝媚,一臉肅然,「謝媚,你在我夏國境內鼓吹邪教,害我夏國民眾,傷我夏國氣運。今日我若饒你,那我還有何顏面坐這帝王之位?」
謝嫵一揮手,「把她們都帶走!押入地下水牢,嚴加看守!」
「是!」
大概是因為他們用來聚靈的花燈被毀掉了,謝媚等人被帶走時毫無反抗能力。
我看著謝嫵殺伐決斷,嘖嘖稱奇。
「沒想到她還很厲害嘛。」我撞了撞清言的肩膀。
他沒吱聲,謝嫵倒是轉身面對著我。
「師母,你剛剛冤枉我了。」我瞬間轉換人設,一臉嬌嗔地看她。
「防患於未然而已。」謝嫵仍然板著一張臉,「此刻你尚未鑄成大錯,日後可就說不準了。若不是我想辦法破局——」
等等!
我突然回過神來。
謝嫵說她破了局,她破的可不隻是被陷害是魔族的局,還有玄離渡情劫的局啊!
沒有劫了,還渡個屁啊!
「你,你你你……」
我指著謝嫵說不出話來。
「你想問我是怎麼知道的?」
謝嫵撥弄一下自己的頭發,「實不相瞞,這本小說,我寫的。」
我去!
憑什麼啊?!
我幫人渡劫賺點小錢,結果遇到個逆天改命的穿書女主?
造孽啊!
我的面目表情一點點皲裂,謝嫵頗為得意地欣賞了一會兒,挑挑眉對我說:「你也是穿來的吧,別裝了,怪累的。」
……
我的底褲給我留一下,謝謝。
正在我整理措辭,試圖解釋我的來歷的時候,謝嫵的手下去而復返。
「你說什麼?謝媚自盡了?」
「是,臨死前她說您被騙了,神君已經降臨。」
7
上元節花燈事件以官方發布聲明作為結束。
盡管謝媚自盡前惡狠狠的詛咒令人困惑不解,但至少此刻,玄離、謝嫵和我之間難得能夠和平共處。
「重新認識一下。我是小說寫手,本名謝秋桐,不習慣的話可以繼續叫我謝嫵。」
謝嫵伸手與我一握。
我們特地避開清言和玄離,美其名曰「解除誤會」。
她的發絲隨風而動,我莫名生出一種女配在女主面前自慚形穢的感覺。
「我原名就叫宋清辭。」我壓低聲音,唯恐清言和玄離聽到我們談話的內容,「一覺睡醒就到了仙界……」
「仙界?這個世界真的有仙界?」
「噓!小聲些。」我制止了她的大呼小叫,「你先說吧,你原本寫的故事是什麼?」
「我失戀之後報復社會,寫了本純純的虐文。
「女主是最受寵的公主,跑出宮玩的時候偶遇了下山遊歷的修士男主,女主強行拜男主為師。
「沒想到兩人日久生情,男主礙於師徒關系不肯承認自己的感情,而女主受到情敵挑唆對男主心灰意冷。」
「等下,情敵不會是我吧?」
「不明顯嗎?整個山上就你一個女的。」謝嫵白了我一眼,「女主留下辭別信就回到自己的國家,沒想到這邊已經被țú₎邪教教眾佔領。」
「哇哦,後來呢?」
「後來她回到宮裡,之前寵愛她的長輩們都認為她是墮落的邪教頭領,她百口莫辯,被人鎖在地牢裡。從小將她養大的嬤嬤來看她,她拜託老嬤嬤將求救信帶給男主。可信被情敵搶先一步拿到。」
「狗血!你這就是灑狗血了!」我反對這樣的劇情。
「你管我?」謝嫵洋洋得意地繼續往下講。
「情敵宋清辭是位絕世綠茶,」她故意停頓一下惡心我,「她一邊派人聯系邪教聖女,一邊鼓動男主親自去救人。」
「可見男主也不咋聰明。」我也故意惡心她。
「是,男主心裡天下大義為重,個人感情,那都是些輕如鴻毛的東西。」謝嫵深有同感地點頭,「所以他到了女主所在的國家,看到原本繁榮的街道上餓殍遍地,滿腦子都是替天行道的憤怒。」
「那也得調查清楚了再行道吧?」
「原本男主確實不相信女主會是邪教聖女,但架不住有個推動劇情發展的惡毒女配宋清辭啊!」
「我?我幹啥了?」
「你偷偷去見了真正的聖女謝媚,斷定她與謝嫵之間必有血緣關系。一路追查下去,竟真讓你得知了當年真相。」
「……不會又是什麼不吉祥的雙生子,留一個扔一個的爛俗劇情吧?」
「什麼爛俗劇情!這明明是最合理的劇情!」謝嫵糾正道,「你想啊,同父同母不同命,擱誰身上誰不黑化呢?」
「原生家庭不是違法犯罪的借口。」我義正詞嚴,「一個人的道德感源於自我約束,而不是社會培養。」
「你之前是當老師的?」
「社會學博士在讀。」
「……」
「繼續啊!」
「……好的。」謝嫵咬牙切齒了半天,繼續講她的故事,但已經有點興致缺缺,「反正後面就是謝媚和宋清辭聯合起來,讓玄離誤以為謝嫵因為愛而不得黑化了,還假裝好心把謝嫵救了出來。當玄離見到生龍活虎的謝嫵的時候,立刻對謝嫵產生了懷疑。」
「玄離真的不大聰明。」
我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白衣師徒。罷了,男人嘛,就得找又帥又傻的啊。
「就大概這樣那樣之後吧,最後的結果就是玄離親手殺了謝嫵。諷刺的是天道緊接著就跑出來恭喜他,殺妻證道,可以成仙。」
「我天!這劇情我熟啊!」我震驚當場,「這不就串起來了?」
「啥?啥玩意兒串起來了?」
「我不是剛才說了嗎?我睡了一覺,醒過來就變成了一個小小的低級的神仙。」
「神仙也分低級高級?」
「分吧……我見過的最高級的應該是那位神子,別的神仙我也沒怎麼見過。哦,有一個年紀挺大的神仙,好像被那個神子罵了一頓,哆哆嗦嗦地跑出去了。」
「啊?你難道沒有前身的記憶?怎麼感覺還很蒙呢?」
「別提了,啥都沒有!」我嘆了口氣,「不過我猜我應該就是個小侍女啥的,因為我醒的時候旁邊隻有一盆花,後來我才知道那玩意兒叫無心荷——然後我沒兩天就澆水澆死了。」
「你是這個!」她衝我豎了個大拇指,我突然福至心靈,想起在酒樓時她那個復雜的表情。
「你是在酒樓發現我的身份的?!」
「Bingo!我這敏銳的觀察力呀,是不是特別適合寫小說?」她一臉驕傲。
我心懷敬意地點點頭,「我要有你這眼力,也不至於在仙界混不下去了。」
「啊對,所以你為什麼會來到我的劇情裡呢?」
「就是因為那株無心荷啊!我本來想著死就死了,大不了我再買一盆。誰知道那玩意兒根本就是有價無市,隻有那位神子大人養過。」
「這是什麼總裁的貧窮小助理打碎天價古董花瓶的經典劇情啊!」謝嫵笑得一臉蕩漾,「那你有沒有籤什麼巨額賠償協議?賠不起就賣身的那種?」
「滾一邊兒去。我是正常人好吧?不是你小說裡的那些智障女主!」我無比嫌棄,「我尋思著既然橫豎是賠不起他,那我不如……躲得遠遠的。」
「……」謝嫵看我的表情像在看一個傻子,「如你所說,他是神子,是高階神,就你一個小侍女,能怎麼跑?跑哪去?他發現了難道不會抓你回去嗎?」
「你懂什麼!」我自信一笑,「我仔細研究過的,為了維持世界平衡,神仙不能在人界使用仙術,所以隻要我一直躲在人界,他就奈何不了我!」
「這麼簡單?那你要怎麼才能一直躲在人界呢?」
「嘿嘿,我當初為了買無心荷特地打聽了,仙界流通的貨幣叫功德點,可以通過接取任務獲得。隻要我每次都接一些人界的任務,我就可以絕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人界。」
「而且——」我想到那棟夢中情宅,忍不住掛起一臉痴漢笑,「仙界有規矩,未經允許不得進入私人仙宅。隻要我攢夠買房的錢,我能在裡面宅到死!」
謝嫵忍不住給我鼓掌,「宋清辭,你這招曲線救國我是真沒想到。果然,智慧還得看咱們勞動人民。」
「那是!我跟你講,我這次接的任務就是幫玄離成仙,隻要他成功了,我就能得一大筆功德點,從此咱也是有房一族——」
謝嫵嘿嘿嘿地衝我笑,我突然意識到了一件毀天滅地的大事:
「謝嫵你個完蛋玩意兒!你賠我功德點!你賠我房子!啊!氣死我了!我忙活了那麼久,演了那麼長時間的戲,賺不到錢,還回不去了……造孽啊!」
心態崩了。
我雙目無神地蹲在地上,謝嫵和玄離皺著眉頭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