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似火》, 本章共4072字, 更新于: 2024-12-26 15:45:26

「方經理,咖啡。」我把咖啡放下就要走。


她卻把我叫住:「這麼快,速溶的?」


「怎麼會,手衝的。」我尋思秦暮聲的公司也不至於寒酸到讓員工喝速溶,不知道她怎麼會這麼問。


方欣皺了皺眉:「我喝咖啡隻喝手磨的。」


我馬上明白她是要我去給她手磨咖啡豆現場制作,這特麼不是折騰人嗎?


一杯手磨咖啡下來,怎麼也得將近一個小時,況且現在還是上班時間,她倒是要求高,可我是個秘書啊,端茶遞水可以,但我又不是專門來替他們提供各種高端服務的。


我稍遲疑,方欣客氣地說:「麻煩程秘書了。」


明擺著我今天就非得給她弄出來一杯。


我不知怎麼的,竟心存希望地抬頭去看秦暮聲,他恍若沒聽見,視線專注在文件上。


他放任方欣折騰我,我也就憋著一股氣,端起咖啡原路折返,守在茶水間給方欣制作手磨咖啡。


我活這麼大,連我爸媽都沒喝過我親自做的手磨咖啡,方欣是頭一個。


我越想越覺得委屈。


我爸媽說得好聽,讓我到秦暮聲這兒來跟著他學習,可我來了四個多月,幹得最多的就是端茶遞水的活。


現在他越來越過分了,還縱容自己的小情人上班時間驅使我給她手磨咖啡。


我氣得心尖尖兒疼,使勁磨著咖啡豆。


當我用一個小時把咖啡放到方欣跟前時,她掀了掀眼皮子:「放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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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五分糖。」


方欣推開咖啡:「我不喜歡加糖。」


我的心抽了抽,方欣又說:「程秘書,還要麻煩你一次,抱歉啊。」


她的道歉聽不出半點誠意,滿滿高高在上的頤指氣使。


我的情緒臨近爆發點,可目光觸到秦暮聲事不關己的冷漠表情後,我竟有活生生把氣兒給吞了回去。


「好。」


我蹲在茶水間裡,紅著眼睛按照之前的流程,給方欣重新弄了一杯手磨咖啡。


但等我端著咖啡進去時,辦公室裡隻有秦暮聲。


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我,指尖間夾著一截皓煙,冷淡地告訴我:「你慢了,人走了。」


我渾身僵在原地,積攢了一下午的火氣瞬間爆發。


「秦暮聲,你真不是東西。」我把咖啡重重擱下,手背被飛濺的咖啡燙到,很疼。


但我的心更疼啊,像被刀割一樣。


不是因為方欣的刁難,而是因為秦暮聲的冷漠。


我抬著下巴讓自己不至於掉眼淚,咬著牙蹦出一句:「從明天開始,我不來了,你找其他人吧。」


這次我是真鐵了心了,不管我爸媽再怎麼罵,我也不會再來了。


從秦暮聲的辦公室衝出來,已經過了下班時間。


文姐他們都走了,這一層空蕩蕩的隻有我粗暴收拾東西的聲音。


秦暮聲靠近時我不是不知道,但就是不想理他。


「這就受不了了?」他撐著桌面,目光在我的臉上打量。


我低著頭避開他的視線,悶著氣兒,不吭聲。


秦暮聲直起身,手抄進兜裡:「說說,氣什麼?」


他這股氣定神闲的勁兒,就好像在說「這都是正常的職場生活,你怎麼就氣上了?」。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是啊,被上司為難在所難免,我有骨氣頂多另謀高就就可以,犯不著和誰置氣。


「對不起。」我收好自己的東西,清了清發啞的嗓子,抬起頭。


「我是氣,氣她仗著和你關系親近就對我頤指氣使,但我更氣的是,你縱容她。」


我聽見自己清清涼涼的嗓音在空曠的辦公區傳開,委屈勁上來,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話一股腦往外倒:「是,你這麼做,成功讓我在意了,這段時間,我挺難受。」


這些年,閱歷沉澱歲月打磨,秦暮聲在情場上早就是信手拈來的自信從容。


他拿捏我,我太過青澀,自認玩不過他。


索性攤開了說,要走也要舒心地走。


「但是秦暮聲,我打小就有反骨,你是清楚的。」我冷靜地直視他的眼睛。


我的心愈發冷了:「你越是用這種方法來激我,我就越抵觸,喜歡又怎麼了,我也不是沒喜歡過別人。」


秦暮聲聽我說完,臉色漸漸變了。


他眸色很沉:「喜歡我?」


「對。」我深吸氣,抱起東西按在狂跳的心髒上,保持冷靜。


「但我不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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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話說完了,我抱著東西就走。


剛走出兩步,胳臂就被他一把拉住,想要掙脫,卻絲毫無法抽出。


我惱了:「秦暮聲,你他媽有完沒完?」


秦暮聲不和我吵,提著我的胳臂往電梯走,姿態一向的平淡:「有點晚了,我送你。」


「不要你送。」我使勁拍他的手。


等電梯的間隙,我鬧騰得厲害,秦暮聲索性直接把我按在牆上,靜靜等我鬧到沒力氣。


「累了?」他捋了捋袖擺,像個長輩訓人,「小孩子脾氣。」


我要頂嘴,他真就敢拿出長輩的氣勢,目光凌厲地橫過來:「來,我跟你講道理。」


「誰要跟你講道理。」我側過頭,不想聽。


其實我也知道,方欣為難我一個小秘書,就是職場常有的事,而且,秦暮聲憑什麼要護著我?


我氣成這樣,可能僅有一個理兒。


不是說喜歡我嗎?轉眼就縱容其他女人來刁難我,這就是喜歡?


而秦暮聲的思維是,他讓方欣敲打我,可能真能逼我坦承面對自己的心,讓我知道我在意他。


「秦暮聲,你不用跟我說你那些大道理,我都懂。」我偏過頭,冷笑道,「你放任方欣是想逼我承認喜歡你,對,我已經承認了。」


「我喜歡你,但是我不會要你。」再重復一遍這樣的話,我比任何時候都冷靜。


秦暮聲收了笑,想說什麼,我抬手阻止他:「你先聽我說完。」


「嗯,你說。」


我看著他,心底竟生出了苦澀的滋味:「你永遠高高在上運籌帷幄,從來就沒有把我放在同等的位置,我們之間是不對等的。」


他掌控一切習慣了,自然就想用同樣的姿態拿捏我。


我不接受。


電梯來了,我走進去。


秦暮聲跟了進來,倒也算有自知之明,沒試圖說服我。


他非要送,我再拒絕,反而顯得我矯情放不開。


我坦蕩地坐上他的車,一路上都沒再開口。


車到家門口,我下車剛上臺階,身後傳來秦暮聲低沉的聲音。


他問:「程杳,什麼是對等?」


我被噎了一下。


是我忘了,秦暮聲居高臨下太長時間了,對等這觀念於他而言,就像是一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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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裴女士出來了。


她的目光直接越過我看到車上的秦暮聲:「暮聲,你怎麼親自送她回來了?」


秦暮聲言辭淡淡:「應該的,晚上小姑娘一個人不安全。」


「你就是太慣她。」裴女士熱情招呼他,「既然來了,吃了晚飯再走,你姐夫今天買了不少好吃的。」


我聽不下去:「媽,人家大老板,忙。」


「好。」秦暮聲竟然答應了。


我惱怒地回頭瞪他,他氣定神闲下車,看都沒看我,和我媽並排往裡走。


裴女士喊我:「你不進來站家門口幹什麼?」


我氣衝衝進門,裴女士看到我懷裡的東西,驚呼道:「你怎麼把東西都搬回家了?」


「不幹了。」我往樓上跑,「晚飯我也不吃了,別叫我。」


「你這孩子,一回來就跟個刺蝟似的,誰又惹你了?」


餘光瞥到正坐在沙發上和我爸品茶的秦暮聲,衣冠楚楚姿態高雅,我登時一陣惡寒。


「你說啊,怎麼回事?」裴女士不停追問。


我煩不勝煩,為了讓裴女士徹底死心,不再逼著我去秦暮聲那上班。


我咬了咬牙,指著秦暮聲說:「他睡了我還不想負責,我不幹了。」


「什麼?」裴女士尖細的聲音穿透耳膜。


「啪」,我爸手中的茶杯直接掉到了地上,驚得傻眼了。


秦暮聲唇邊抵著茶杯,眸光幽幽惻惻睨著我。


裴女士看了看秦暮聲,又看向我,狠狠吞了吞口水說:「你老實說,是不是真的?什麼時候的事?」


我一臉誠懇地胡謅:「真的,就上個月出差的時候。」


裴女士的臉色青了又白,愣在那裡沉默良久。


應該是想起來了我那次出差回來不正常的表現,她驀然暴喝:「秦暮聲,你說,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我內心狂喜,秦暮聲,讓你牛氣,看你這次怎麼辦?


頭頂水晶燈銀輝灑下,秦暮聲緩緩放下茶杯,似在斟酌,眉目晦澀。


裴女士不淡定了,在她看來,不否認,就是承認。


她咬著牙風風火火往廚房裡衝,出來時手裡拎著一把锃亮的菜刀。


「好你個秦暮聲,我把你當弟弟,你竟然睡我女兒。」裴女士提著菜刀往秦暮聲去。


我爸嚇得腿軟,跪在地上抱著裴女士的腿:「老婆,冷靜,冷靜!」


「我沒法冷靜。」裴女士揮舞著菜刀,拼命要撲過去砍秦暮聲。


始作俑者的我除了有一點得意,還有那麼一點心虛,趁著現在亂,我小心翼翼挪著腳步就要偷偷上樓躲進房間。


好死不死的,被秦暮聲的視線注意到了。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後極慢地站起身來。


從容出聲:「嗯,睡了,我想結婚,是她不肯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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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我倒吸一口涼氣,笑不出來了。


論狠,還得是秦暮聲。


我是著實沒想到他會出這一招,反倒是我成渣女了?


腦子短暫空白,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怎麼反駁。


裴女士想來也是沒料到,愣了愣,菜刀「嘭」一聲脫手掉落在地上。


她抱著我爸哭:「良哥,我心口疼,快幫我順順氣。」


我心知闖禍了,張口解釋:「爸,媽,我是騙你們的。」


「他都承認了,你還想騙我?」裴女士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罵完我罵秦暮聲,「杳杳不懂事,你是她的長輩,怎麼可以跟她一起胡鬧?」


我啞口無言。


怎麼謊言一說她就信了,說真話又不信了。


我想說什麼,卻被我爸呵斥:「你,滾回房間去。」


現在這情形我留下確實尷尬,暗暗嘆了一聲往樓上走,秦暮聲的聲音細碎地響在身後。


他這會兒倒像個君子了:「事錯在我。」


裴女士追問:「你這是臨時起意?」


秦暮聲沉沉出聲:「不,動了這心思幾年,她那會兒小,一直都覺得像是在犯罪。」


我的心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腦袋更是亂得沒辦法思考。


躲進房間,我背靠著門呆站了許久,才一頭扎到床上,心情難以平靜。


想的事太多,也太久遠。


我打小就是個嬌嬌女,裴女士一路養尊處優過來的,她同樣用小公主的標準養我。


呵護著,寵著,我一丁點苦都沒吃過。


他們就那樣捧著我,那年我上高中,裴女士的身體出了一點問題,我爸心疼得要命。


他說著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天會來,怕留下遺憾,就計劃著帶她去環遊世界過二人世界。


我被寄養在秦暮聲的家裡,他那會兒還是紈绔不羈的公子哥,研究生讀著,一點不影響他吃喝玩樂。


他鮮少管我,又不喜歡家裡有阿姨保姆,我一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姑娘,吃飯就隻能靠外賣。


餓是餓不死,可我那會兒膽子奇小。


一隻蟑螂老鼠都能把我嚇哭,半天喘不過氣來那種。


在家裡時,一到打雷下雨天,我就會抱著枕頭往裴女士的被窩裡鑽。


到了秦暮聲家裡,偌大的別墅,空蕩蕩的,我每晚睡覺都是心驚膽戰的。


夏天雨水特別頻繁,有一個晚上電閃雷鳴,恐怖的氣氛跟我在電影裡看到的世界末日一樣。


我怕得要命,哭唧唧抱著枕頭去找秦暮聲。


那會兒我單純得跟張白紙似的,也沒想到男女有別那些事,顫抖著身子就往秦暮聲的被窩裡鑽。


一摸到人,就抱著他瑟瑟發抖,不肯撒手了。


我嗚嗚咽咽哭著,也不知道是觸到秦暮聲哪根神經,他直接把我從他的床上拎了下來。


真就是拎,我白白瘦瘦的一隻,被他拎著丟出房間。


他黑著臉訓斥我:「回房間睡覺去。」


砰一聲就把門給關上了。


他大抵是沒想到我能矯情軟弱到這種地步,真不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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