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把老東西自己的手段奉還給他。
“躲躲藏藏,才是欲蓋彌彰。”紀淮周不以為意,一邊摘著腕表,一邊向浴室走去。
陳家宿笑著聳了下肩,轉身離開。
沒什麼不放心的,他可能置身自己於水火,但不會讓妹妹掉一根頭發絲。
紀淮周到客臥的浴室衝了個澡,隨意攏上浴袍,取了件自己的襯衫,去到許織夏休息的主臥,放到床頭。
她睡醒肯定要出一身汗,但這裡沒有女孩子的衣服。
紀淮周沒回客臥,而是去了客廳,人往沙發一仰,靠躺下去,守在她房門口。
落地窗外的天色已不再烏黑,藍得像翻倒過來的海底,再過那麼幾十分鍾,天就要蒙蒙亮了。
紀淮周闔上眼。
臨睡前的思緒總是不由己,大腦皮層自動映射記憶,他止不住地回想著小姑娘嘴唇壓下的那瞬間,他唇角感受到的滾燙溫度,和帶著回彈感的柔軟。
他擰起眉頭,情緒不自覺隱忍進眉間。
可又因此陷入白熊效應,越是刻意不去想,就越會想。
於是那套輕熟的蕾絲邊貼身內衣,也隨之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裡。
困憊席卷而上,他無知覺睡過去,但大腦潛意識還處於活躍狀態,渙散的思緒在夢裡一發不可收拾。
酒店貴賓間,為她的成人禮,他一改往日,特意穿了套正式的深色西服。
他搭著腿,靠坐在紅絲絨沙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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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斷簾倏地拉開,他抬眼,看到了更衣間裡的人。
她的小禮服是套一字領蓬蓬裙,胳膊和肩頸白皙,透著淡淡粉暈,微卷的長發別在耳後,露出巴掌大的鵝蛋臉。
不確定是化妝的原因,還是她真的在那個瞬間長大了,她褪去了很多稚氣未脫的痕跡,流轉的眉眼裡,有幾絲青澀的嬌媚。
“哥哥。”她手指捏住裙擺,拎起些,裙下一雙小高跟,腕帶纏上她細白足腕,但鞋扣松著。
暫時不適應高跟鞋,她身形輕晃地走過來:“哥哥我鞋子扣不上——”
話落她腳踝一扭,沒站穩,驚呼著撲向他。
他背部立刻離開沙發,用自己的身體去接她,卻又被她壓落的衝勁帶著撞倒,背部驀地陷回進沙發裡。
她的臉跌進他的頸窩,雙手扶上他的肩膀,抬回起頭時,距離太近,唇珠不小心擦過他的唇角。
他一僵,呼吸變得急促,需要更強的忍耐力去壓抑,導致胸腔的窒息。
血液湧著情緒,在對視間湍急。
她手指抵在他身前,把他內搭的黑色絲質襯衫捏出一層褶皺,輕聲問:“哥哥是不是……不喜歡我?”
他斂下眼睫,壓住了那一秒的閃爍,聽見她說:“我已經長大了。”
冗長一段安靜過去,他始終閉口不言。
或許是被他的冷漠刺激到,她又悶悶追問:“哥哥為什麼不說話?”
他目光定在她的唇畔。
她的唇形小而飽滿,當時塗了豆沙玫瑰色的唇紅,湊得很近,在眼前一開一合。
頭緒空茫茫,道德感被她的失落和委屈牽扯住,朝逆反的方向猛地一拽,再不由他控制。
“哥哥……”
他在這一聲裡,臉突然往前,電光火石間,含了下面前那張水潤柔軟的唇。
退開半寸,去看她眼裡的驚愣和無措。
凸起的喉結一動,他手掌握住她後頸,臉重新壓過去,在她睫毛撲簌下,含住她的下唇,吮一下松開,再吮得更深,逐漸用力和迫切。
有一雙手帶著很輕的重量,落到他肩頭。
紀淮周猛然間睜開眼,湿漉迷亂的畫面一剎那熄滅,但近在眼前的,還是那張小小的鵝蛋臉。
她的眼神光清澈見底,雙唇飽滿,退了燒,唇上又有了幾分血色。
手上捏著條毛毯,正蓋到他肩上。
“哥哥做噩夢了嗎?”許織夏眼裡是清白的擔憂。
她醒後換掉了黏糊的衣裳,一出臥室就看到他睡在沙發,就想給他蓋條被子,沒想到他睡得這麼淺,一點動靜就驚醒了。
紀淮周胸腔的呼吸漫長起伏。
開眼閉眼都是她的臉,夢和現實猝不及防被攪亂在一起,失神好一會兒,他才清醒過來。
她身上還是自己的短褲,但上衣換了,穿著他留在床頭櫃的襯衫,扣子扣到頂了,領口依然略顯寬大,側歪著,隱約露出點鎖骨。
無法代謝掉的情緒在夢中作祟,夢斷了,但夢裡的惡果實實在在結成了現實中的卑劣和骯髒。
紀淮周心髒在震,面上平靜,但表情怪異。
他回避開她直愣愣的視線,坐起身,毛毯滑下去,睡袍松松垮垮,深凹的肌理線自上而下,一路縱橫向勁瘦腰腹。
他不自在地把睡袍領子攏嚴。
“半夜不睡覺,擾人清夢。”
語氣嚴肅,但偽裝的痕跡很重,說完他自己蹙了眉。
去他媽的清夢。
許織夏望一眼落地窗,再望回來,老實巴交地說:“天亮了。”
“……”紀淮周不由看向她。
她的眼神清透又幹淨,明晃晃的如一杯白開水,愈發突顯得他的心思不幹淨了,居然夢到對妹妹做那種汙穢的事情。
他一定是瘋了。
第34章 月下西樓
【我學著和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告別,比如港大宿舍樓下,那幾棵不合時宜的海棠樹。
和那個走進過我心裡的人。
——周楚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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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眼神的對視,都如有芒刺在心。
那雙自幼便盛著一泓清泉的眼睛,仿佛看破他的虛偽,一眼窺見了他內心的陰暗面。
幾個鍾頭前,他還在對陳家宿說,躲躲藏藏,才是欲蓋彌彰,現在他已完全忘了自己的話。
紀淮周不自然地闔上眼,後頸仰到沙發背,掩住了那副欲望盡顯的狼狽醜態。
他鼻腔逸出一聲略顯煩躁的氣息。
許織夏不得而知。
從前他們一同在行舟上學,他就總是賴床,帶著那絲唯獨不對她發作的起床氣懶哼。
多夢易醒,他肯定是太累了。
許織夏蹲下去,撿起滑落的毛毯蓋回到他身上:“哥哥,夢境都是人潛意識裡隱藏的欲望。”
她話裡的語氣一清二白。
紀淮周眉心忽跳,沉聲:“胡說八道。”
“真的。”許織夏右腿膝蓋壓上沙發,在他旁邊,面向著他側坐下:“談近學長講的。”
紀淮周抿唇,不作回應。
許織夏瞧著他的臉。
他合著眼,漆黑的眼睫覆著下眼睑,他的睫毛要比尋常男生的長,骨子冷硬,但面相唇紅齒白,和少年時一樣,並沒有過分的陽剛。
許織夏突然間找回幾分在棠裡鎮的感覺。
她在開放堂屋寫作業,他躺在書院天井下的搖椅裡假寐。
習慣的牽引,許織夏不由跟他匯報新學到的知識,乖乖告訴他:“我前幾天剛聽了堂關於夢境的實訓課,弗洛伊德認為,夢分為顯性夢境和隱性夢境,隱性夢境是潛意識隱藏起來的欲望,顯性夢境在醒後能回憶起來,是隱性夢境的偽裝。”
她歪過腦袋,思索著說:“比如現實中你沒有得到某樣想要的東西,欲望一旦壓抑扭曲,可能你就會在夢裡得償所願,這是顯性夢境在反映你內心深處的渴望。”
昨夜剛高燒過,許織夏的聲音還沒有正常時的清脆,虛虛的,卻又一本正經,頭頭是道,像一根輕柔的羽毛在紀淮周的耳朵裡撓動。
“所以你盡量不要壓抑自己。”
許織夏不知道彼此空白的這四年,他是怎麼過的,真如外界傳的風流浮浪,還是另有隱情,都不重要,她隻知道他眉眼間有著明顯的疲憊。
就像寂夜裡的一盞孤燈。
“哥哥……”許織夏輕聲喚他,後面的話還沒出口,就見他被逼得忽然間睜開了眼。
紀淮周緊緊盯住她,深邃眼底湧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折磨,語氣隱晦地氣急敗壞:“你是不是就想看你哥哥禽獸不如?”
許織夏懵住,不由咬住自己一點拇指指頭,茫然揣測:“哥哥該不會……是有羞恥心吧?”
“哥哥不能有麼?”
紀淮周沒任何表情的臉上,在看見她咬手時,瞬間皺出川字,他不假思索捏住她的腕,把她的手從唇邊不由分說拽落下去,不準她咬指甲蓋:“誰慣的你這毛病?”
女孩子的手腕跟沒骨頭似的,握在指間又細又軟,還有溫膩的膚感。
紀淮周不著痕跡收回手。
許織夏無辜眨眼,雙手老實放回腿上,兄妹相處的小插曲自然而然揭過,她自顧說道:“沒關系的,這都是人正常的心理反應,不用難以啟齒。”
“哥哥夢到什麼了?”
曾經她月經初潮,他就是這麼告訴她的,不用有羞恥心,跟哥哥沒什麼不能說的。
她的目光純真坦蕩,像隻剛成精的小狐狸,眼裡有分明的勾引卻不自知,眼睜睜看著他在道德和欲望之間掙扎。
而在她面前,他還得裝作無事發生。
“沒什麼。”
上了幾堂心理咨詢師相關實訓課,許織夏下意識把他當成了一個檢驗自己學習成果的臨床案例,滿眼求知欲:“我想知道。”
“別問。”
“告訴我吧哥哥。”
紀淮周語氣壓得很沉:“你無法無天了?”
撒嬌都沒用,許織夏心裡有點委屈了,垂頭喪氣地扯弄身上那件襯衫的衣角,不再講話。
安靜了一段時間。
她自言自語,小聲嘀咕:“跟妹妹有什麼不能說的……”
陡然到了臨界點,面前的聲音撂下兩個字。
“性夢。”
許織夏怔了下,抬臉,冷不防撞上他壓著暗色的雙眼,沒有復雜情緒,有的是從未在他眼裡看見過的,屬於一個男人的直白。
她愣著,一時間不能思考。
緊接著就見他單手撐到她後面的沙發背,人一下子傾過來,到她臉前,和小時候管教她時的嚴厲不同,眼下是一種反客為主的強勢。
“滿意了?”
他高大身軀罩落下陰影,睡袍領子不受束縛地松垮開,眼前是他清晰的鎖骨,往下肌理線條緊繃。
許織夏窘迫埋下臉。
雖然隻能隱約看見,但她不由自主浮想起當初不小心撞見他出浴,他隻下身圍著浴巾那半裸的樣子,心跳也浮現出當時的頻率。
他近距離盯著她,前所未有的露骨眼神,不像是在看妹妹。
許織夏腦子頓時凌亂。
“我沒問……”許織夏裝傻抵賴,支支吾吾先反咬他一口:“哥哥兇我。”
她聲音莫名其妙聽起來嗲嗲的。
紀淮周喉嚨泛痒,難耐地咽了下。
滾動的喉骨刺激著他陰暗的邪念蔓延滋長,她一副受欺負了的模樣,剎那間又讓他心底的負罪、自咎和愧疚感,也驟然強烈。
暴風雨停歇,羅盤失靈的指針恢復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