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眼著迷》, 本章共3300字, 更新于: 2024-12-24 15:39:56

  宿舍樓每層廊道的盡頭,都安裝有電話機。


  紀淮周把手機留給了許織夏,軍訓住校那幾天,他每晚八點回到宿舍,都會準時過去,給自己的號碼打一通電話。


  通話時,他眼底總會不自覺融起笑意。


  若非知曉他有個六歲的親妹妹,都要以為他是在哄女朋友。


  每回紀淮周講電話,陸璽都要狗皮膏藥似的在旁邊,求著他開揚聲,現在又多了個陳家宿,還有被陸璽一道拖過來的喬翊。


  這四位所謂的行舟F4成員,就這麼聚在廊道盡頭。


  “哥哥……”


  電話機裡飄出小糯米團子的聲音。


  紀淮周明知卻還是慣例問一句:“晚飯吃過了麼?”


  “吃過的。”小孩子講話慢,拖著稚氣的尾調,鼻音悶悶的:“哥哥,我想你回來……”


  紀淮周略翹唇,都想象出了她在那邊可憐巴巴的眼神。


  “哥哥明晚就回。”


  陳家宿倚著牆,盯著電話機,仿佛都能看見小孩兒的聲音,匪夷所思嘆羨:“這就是你的小baby?”


  “小今寶超乖的!”陸璽莫名一股驕傲感,胳膊肘撞撞喬翊,擠眉弄眼。


  有個妹妹可能是全天下男生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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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訓結束後,行舟正式開學。


  許織夏也要開始跟著紀淮周每天早起去學校了,上小學一年級。


  開學第一天,犯難的不是人生首度邁進校園生活的許織夏,而是不會編辮子的紀淮周。


  清澈的晨曦灑過青瓦,透射光斑。


  院子檐廊下,他們前後坐了兩張小凳子。


  許織夏咬著吸管,一嘬一嘬地在喝牛奶,頭發被身後那人攏在指間,一股股交疊成三股辮。


  眼看著編到發尾了,扎上發圈,紀淮周一松手,辮子也跟著不知是第幾次又松散了開。


  紀淮周終於沉不住,用力嘆出一口氣,看著眼前這一頭柔軟濃密的長發,陷入深思。


  兒時獨自被扔進俱樂部特訓MMA他都沒這麼絕望過。


  “一定要辮子麼?”


  紀淮周顯而易見地頭疼:“哥哥直接給你綁上去成不成?”


  許織夏扭過臉,茫然張張嘴,慢半拍反應過來,烏黑的眼睛裡隱約惆悵,但又依順點點頭:“好……”


  “嗯?”


  “聽哥哥的話。”


  怎麼就這麼乖呢?


  紀淮周舔了舔下唇,反倒不得勁了。


  行舟中學和附小的教學樓在校區的一東一西,紀淮周先送許織夏到了一年二班的教室門口。


  進了校園一路都是各年齡段的學生,教室裡更是烏泱泱的人頭。


  許織夏在兒童院總是孤單一個人,幾乎沒和同齡孩子打過交道,盡管在棠裡鎮的這個暑假,她沒那麼孤僻了,但一時間免不了怕生。


  許織夏捏著他手指不放,小聲畏怯:“哥哥,我想回家……”


  紀淮周被惹笑:“不陪哥哥上學了?”


  許織夏喉嚨裡顫出小孩子哼嗚的聲,腦袋蹭進他臂彎。


  “小漂亮!”


  這時,窗戶裡忽然探出一顆小孩兒的腦袋。


  許織夏溫溫吞吞露出臉蛋,看到孟熙,不由一愣。


  “你也在二班嗎?”孟熙雙眼散發期待的光芒。


  那時許織夏和孟熙還不相識,但孟熙對許織夏而言不算生人,畢竟她們隔著茶館那扇雕花窗,眉來眼去了兩個月。


  許織夏先昂起臉看了看紀淮周,再看回孟熙,輕輕點頭。


  “我們是同學!”孟熙歡喜。


  陶思勉也掛出腦袋:“我也是我也是!”


  短發的紀淮周剪去了不良的偽裝,像黑色改邪歸正成了白,孟熙和陶思勉都沒那麼畏懼他了。


  “小漂亮哥哥,小漂亮為什麼不進教室?”孟熙問。


  紀淮周輕掐了下許織夏的臉肉,漫不經心:“我們家小漂亮膽兒小。”


  孟熙正經說:“沒事的,我們是她的朋友。”


  這倆小鬼還蠻有意思,紀淮周好整以暇看過去:“那要有人欺負她怎麼辦?”


  陶思勉立馬舉手:“我揍那個人!”


  “行。”紀淮周懶懶一笑:“你要是沒湊過,哥哥就揍你。”


  “啊……”陶思勉傻眼。


  許織夏被逗笑,又難為情,臉埋回了紀淮周腰際去。


  孟熙就像一團熱烈的火,燒向許織夏,多年後她也總在得意,聲稱周楚今是她用一支兔子糖畫換來的好朋友。


  紀淮周站在門口,看著許織夏和他分開。


  她雙手攥著書包的肩帶,試探地慢慢走向教室。


  紀淮周仿若看到了平行時空還是小孩的自己,那回不去的十年還未曾發生,但許織夏不是他,他永遠不會讓她成為把自己燃燒成灰燼,然後用餘溫活著的紀淮周。


  或許命中注定,他就該是一隻保護小兔子的狼。


  “小尾巴。”


  她回過頭,紀淮周骨相冷冽的眉眼間,浸沒著從未有過的柔軟:“放學了哥哥就來接你回家。”


  許織夏緩緩眨了兩下眼睛,渲開笑意,“嗯”聲應他。


  她揮揮小手:“哥哥再見。”


  “Only that day dawns to which we are awake. There is more day to dawn. The sun is but a morning star.”


  ——唯有清醒才是真正的破曉,破曉不隻一時,太陽也無非是顆晨星。


第14章 海棠依舊


  那年京市幼兒園門口,荒涼的胡同裡,自言自語爸爸媽媽再見的許織夏,如今,又說出了一聲再見。


  下午放學,教室門口都有父母,許織夏總能透過玻璃窗,準時瞧見紀淮周闲闲倚著。


  坐在班級等待被接回家的孩子裡,她也是其中一個。


  她不再是兒童院語言不通,飽受排異的小孤女,更不是頻頻被領養家庭遣退回的喪氣鬼。


  而是一個每天都期待回家的小孩兒。


  許織夏安穩地住在棠裡鎮那間隻屬於她和哥哥的小院子裡,養著一隻小橘貓,和小花池裡一片名叫羅德斯的花苗。


  養了幾個月,小橘都肉嘟嘟了,花苗卻還隻是綠葉子。


  許織夏老是蹲在花池邊,託著下巴悵然,但翌日依然繼續為它灌溉。


  因為哥哥說,它會開的。


  每個要上學的清晨,周清梧都會來電話,提醒他們不要睡過頭。


  周清梧的電話就是鬧鍾,一響起,許織夏永遠準時起床,反而紀淮周半夢半醒敷衍兩聲,手機一甩,臉壓進枕頭裡又睡回去。


  等許織夏再回到房間,他總是還沒起。


  許織夏穿著小學部的夏季校服,跑過去,書包在背上擺蕩。


  “哥哥,哥哥要遲到了……”許織夏趴到床邊,搖晃紀淮周的胳膊。


  “起……起……”


  他懶哼,卻又半天不睜開眼。


  從棠裡鎮到行舟,他們有時走到鎮子口坐公交,有時出門遇上了,就坐南渡口的搖橹船,橫渡也不算慢,船伯伯永遠主動捎他們。


  睡懶覺的是紀淮周,但路上犯困的無例外都是許織夏,特別是坐搖橹船上學的時候。


  粉牆黛瓦間,綠水泛舟,時而穿過橋洞,耳邊有河面的風,和船槳的劃水聲。


  船篷裡,許織夏兩隻小手捏著肉包子咬著吃,輕晃的船身像搖籃,她眼神漸漸迷離,眼皮一顫一顫,開開合合,嘴巴慣性慢慢嚼著。


  突然昏睡過去,她腦袋歪掉下來。


  紀淮周眼疾手快,伸過手掌,託住了她的臉。


  她沒醒,臉蛋的重量沉在他掌心,兩頰還微微鼓著沒咽下的肉包子。


  六歲的小女孩兒,吃著吃著就睡著了,而且睡得很香甜。


  紀淮周鼻息透出輕笑,拿手機給她拍下來。


  曾經,許織夏很討厭雨天,她在京市的雨天被丟棄,在港區的雨天不知何去,但自從來到棠裡鎮,許織夏越來越喜歡雨天。


  雨水噼裡啪啦打在青瓦上,水珠滾落下瓦檐,連成條條絲線,青石板反著水光,瓷缸裡的小鯉魚躲到荷葉底下。


  她坐在書院的堂屋,安安靜靜寫作業。


  哥哥就在旁邊躺著搖椅,一隻手枕在後腦,一隻手握著本全英文的書在看。


  許織夏最喜歡那時,聽雨滴滴答答的愜意和安然。


  陸璽和陳家宿通常也會在,一人一隻遊戲機,被紀淮周趕到檐下,不允許影響許織夏寫作業。


  這兩人起初不對付,因為紀淮周。


  按照輩分,陳家宿和紀淮周算是表兄弟,如果說瓶子是陸璽的十年小跟班,那陳家宿就是紀淮周的十年小跟班。


  陸璽不服氣,某天在教室宣稱,他才是老大的嫡長弟。


  “我心裡除了阿玦哥和紀淮周,沒別的男人。”


  正做卷子的喬翊抬頭,瞟了他一眼。


  陸叔說陸璽沒人陪尋死覓活,他父親再三考慮,才把他從滬城中學轉到行舟。


  “哈?”陳家宿提著眼角疑惑,回頭看向後桌的某人,帶著不明意味的笑:“紀……淮周?”


  紀淮周撩了下眼,飛去個冷冷的眼神。


  陳家宿豁然,港普濃重,自圓道:“噢,航模嘛,我二哥也好強的。”


  陸璽回驚作喜,說阿玦哥簡直是他命中注定的哥。


  後來陳家宿從港區空運了架模型殲擊機送給陸璽,那是紀淮周前幾年親手設計的,全世界僅此一架。


  陸璽能屈能伸,原地和他結為好兄弟。


  兩人都是不拘小節的性格,吃喝玩樂一下就玩兒到了一起去。


  喬翊撐著傘,走進書院的時候,他們倆正在互相嫌棄對方沒眼看的操作。


  “老喬,”陸璽捕捉到喬翊拎著盒小蛋糕,喜上眉梢:“你怎麼知道我想吃蛋糕了!”


  喬翊胳膊躲開,不讓他拿到,雨傘晾到廊檐下,走過去把蛋糕放到許織夏面前:“給今今的。”


  這幾個哥哥常來書院,見得多了,許織夏就不認生了。


  尤其喬翊,一身風光霽月的幹淨氣質,平時惜字如金,不愛講廢話,但開口了就一定禮貌得體。


  隻是不知是否家教過分規嚴,他不會輕易做出表情,臉上從來沒有明顯的喜怒哀樂,永遠都是冷靜的樣子。


  但面對小朋友時,他薄鏡片下的琥珀眼瞳裡,還是會不經意掠過溫柔,沒讓許織夏感到排斥。


  許織夏溫聲細語回答:“謝謝哥哥。”


  小姑娘的聲音糯糯的,聽得人心軟,陳家宿湊上去:“我呢,妹妹。”


  許織夏溫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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