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食指的指尖挑了挑我的下巴,又像逗貓咪似的撓了撓。
完蛋了,徹底淪陷。
這個夜晚過得很迷離。到最後我覺得我的意識都不太清醒。李時暮咬我耳朵,問我喜不喜歡,滿不滿意,我隻能哭著回答喜歡和滿意。但他過於厚顏無恥,還跟我說:「可我還沒滿意,怎麼辦?」
我覺得這不太符合我們工科男孩子的溫厚設定,這家伙簡直就是撩人於無形。
最後我膩在他懷裡,他身體的溫度讓我昏昏欲睡。
他似乎對我說了什麼,我沒聽清。
第二天叫醒我的是酒店前臺的電話,問我今天是否退房。我這才發現時間的指針已經到了十一點,這一覺完全脫離了正常生物鍾。
身邊已經沒有了熟悉的體溫。
李時暮離開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
我有些茫然和無措,隨即是轟然之間的意識清醒。其實我說再多的話也都沒有用,我們的關系本身就開始得不正常,他大概已經把我定性成了「過夜對象」。
腦袋有些懵,伴隨而來的是心口蔓延的酸脹感。
他並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他,而我費盡心思接近他,卻把一手好牌打爛了。
我十分難過地回了學校,上課上得心不在焉,晚上學生會例會也開得心不在焉。直到文藝部部長喊了我好幾聲:「願願姐?」
我這才恍然回身:「嗯?」
她對我道:「剛剛說咱們今年的文藝晚會要追加五千塊預算……姐你看能批嗎?」
「哦,預算單發來。這點錢我們院出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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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還有一件事,得姐你親自出面。」
「什麼事?」
「團委書記說我們整個學院是一大家,研究生也要參與進來,今年研院得出個節目。我們尋思著如果李時暮師兄肯登臺,咱們今年的文藝晚會肯定效果爆炸啊!你去說說唄?」
「……」我沉默了一會兒,「這事兒為什麼一定要我去做?你們可以直接找研究生院的人啊?」
文藝部長用明知故問的眼神看向我:「貼吧裡那個帖子我們都看到啦,李師兄親自回了诶,你說一句話不頂我們十句?」
我人一懵,緊跟著立刻打開手機,找到了那個帖子。
李時暮的回復十分扎眼。
「情趣。大家見笑了。」
——我的腦袋裡「轟」的一聲。
4
我怎麼也搞不懂李時暮的意思,冥思苦想而不得,又不好去直接問他。其實我大概知道會得到怎樣的回復,隻是不太忍戳破這個現實。
可我還是得承認,我中了名為李時暮的蠱,近期不太戒得掉。
左思右想,我還是決定以公事公辦的理由找他。
我給他發微信消息:「你在學校嗎?」
「?」他秒回了一個問號。
「我有正經事找你,團委書記下的指令。」我搬出了大山。
結果李時暮卻回了我一個定位,上面顯示 C 市。
我一怔。C 市離我們學校所在的 A 市高鐵五十分鍾,他這是離校了?
緊跟著李時暮又發來一張海報,上面寫著第某某屆信息工程與科學學術會議,地點正是 C 市,我頓時就明白了。
他回復我道:「昨天晚上我不是告訴你了嗎?你還說『聽到了』。睡醒就忘了?」
我有些傻眼。
我突然想起來他昨晚似乎是在我耳邊說了什麼,可我困得不行,迷迷瞪瞪之間也不知道回了句什麼……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他不是不告而別。
心裡被耗得一幹二淨的勇氣似乎又回來了一些,甚至隱隱帶著一些突然降臨的甜蜜,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李時暮:「所以,你找我什麼事?」
我趕緊說了今年文藝晚會的事情。
李時暮:「唔。」
李時暮:「你要不要來 C 市?」
我:「啊……?」
李時暮:「你來的話,晚會的事,我可以考慮考慮。」
我總覺得他在屏幕的那一頭壞笑,我甚至能想到他笑起來有點兒痞壞的樣子,卻依舊好看到不行。
好吧,我得承認,我願意去找他,也很想去找他。
最後我買了當日的高鐵票。到了 C 市高鐵站後他又給我發來一個新的定位,C 市的麗思卡爾頓。看到定位我的臉頰就飄紅了一陣兒。
抵達目的地後我去前臺拿了房卡,一路刷上行政樓層,敲了敲房間門。李時暮懶懶散散拉開門,他剛洗完澡,穿著白色的浴袍,發絲還在滴水,慵懶的面孔下是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眉眼。
我下意識吞了口唾沫。
他突然笑了起來,然後捏了捏我的下巴,印了一個吻。
「今天的妝容不錯。」他對我道,「唔,這種口紅顏色叫豆沙色?」
我的大腦飛速旋轉。沒有一個直男會有豆沙色的概念吧?他從哪兒知道的?前女友教他的?也可能,前女友都不算?
畢竟我也不算現女友。
是,我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光是挑選眼影盤和口紅的顏色就花了好久,可是……
可是並不希望聽到這樣的話。
他推我去洗澡,然後拉起了窗簾,偌大的行政套房光線很暗,隻有透過窗簾縫隙灑落的點點陽光。我陷在柔軟的床鋪裡,感受他綿密的親吻。
可這一次,我仿佛大夢初醒。
好像之前人都是醉著的,從那晚開始就沒醒過,如今酒徹底醒了,我捧住眼前男孩子的臉,他很漂亮很優秀,隻可惜他不喜歡我。
似乎我看向他的目光讓他覺得不對勁,他頗有些疑惑地問我:「怎麼了?」
然後親了親我的唇角。
「沒什麼。」我搖搖頭。
他給我蓋好被子,對我道:「今天的議程還沒結束,我臨時溜出來的,現在要回去了。晚上我帶你去吃飯。等我,嗯?」
我含糊地「唔」了一聲,沒有正面回答。
待到他離開後,我嘆了口氣,拉開窗簾,感受突如其來的刺眼陽光。
這回真醒了。
我極為緩慢地洗了個澡,然後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胳膊擋住眼睛。
再然後,倏然起身,買票,背上包回 A 市。
晚上的時候,李時暮來了電話。
「你在哪兒?」他問我。
「我回學校了。」我淡淡道,「有事。」
那邊微愣,頓了頓,然後問道:「你不在 C 市了?」
電話那頭傳來很多熟悉的聲音,似乎是師兄們的。
「怎麼了?你不是說她來了嗎?不一起吃飯?」
「她臨時有事。」李時暮回道,「學生工作很忙。」他主動替我解釋。
原來這頓飯是和師兄們一起吃的啊……真是的,果然我喜歡他已經搞得人盡皆知了。還好離開了,否則我以什麼身份跟過去呢?
我在電話裡道:「我這邊很忙,先掛了,你也忙你的。」
李時暮似乎沒有反應過來。我倒數了五秒,然後掛斷了。
5
而後的幾天裡,李時暮給我發過消息,我禮貌性回復,他可能也感受到了我態度的疏離,也沒再繼續給我消息。
我倆的關系開始得莫名其妙,這樣結束反倒很正常。我學生會的工作極為繁忙,大三的課業也很繁重,用忙碌的生活來麻痺自己倒是一種好選擇,Ŧû₋你忙起來根本沒空傷心。
學院又開辦了一年一度的升學交流會,分為保研、考研和留學三個專場,邀請拿到了 offer 的學長學姐們分享經驗。這種活動規模不大,但學院領導層極為重視,是以每個環節我都親自把關,確保活動順利進行。
這個周末恰逢保研專場,地點正是開學典禮的那個階梯禮堂。我照例坐在前排角落的位置全程聽著,第五位學長講完後,根據活動策劃,主持人就該上場結束今天的交流會了。
一切都很順利,今天也是學生會工作圓滿落幕的一天。
誰知,主持人報幕說:「我們今天還有一個驚喜給到大家!學生會請到了一位重量級嘉賓——李時暮師兄!大家掌聲歡迎~」
禮堂裡的一兩百號人頓時就炸了。臺下是熱烈到過分的掌聲,以及角落裡懵逼的我……為什麼會有李時暮?他怎麼來了?!
而且居然是拖著行李箱來的?風塵僕僕?剛從 C 市回來?
確實是風塵僕僕。他把行李箱遞給了旁邊的工作人員,一上場就跟大家致歉。
「抱歉,我剛從 C 市的學術會議回來,連 PPT 也沒來得及準備。」他溫和地朝大家笑笑,模樣清雅風流,「而且我可能是唯一一個從外校保研到本校的,也不知道我的經歷是否能幫到大家。」
底下不知道是誰高喊著「當然可以」,估計迷妹們已經沸騰了。我託腮看著他,心想這個人對我的時候明明很惡劣,怎麼對上廣大師妹們又換了副溫和俊雅的模樣呢?真真是壞透了。
而他掃視了全場之後,居然直直捕捉到了角落裡的我,朝我略一挑眉。
我一驚,然後下意識低頭,跟鴕鳥似的。
——啊啊啊啊我還好意思說人家!我在人前那麼幹脆利落,對上他還不是完全變了個樣子!
不不,秦願,你已經單方面不要他了,這兩天你不搭理他不也過得挺好麼?你是學生會主席诶!你還專業排名第一!你走在教學樓裡會有無數學弟學妹向你問好!
——你怎麼可以栽在一個男人手裡?
我把臉偏了過去,但耳朵還在聽李時暮的發言。李時暮說他當時拿到了藤校的 offer,但最後和我舅舅、他的導師聊了很多,最終決定接受我舅舅的橄欖枝,留在國內讀博。
一方面導師是這個領域的大牛,學校也投入了極大的資源,他在這裡接觸到的科研環境未必比不上海外;另一方面,導師也承諾了這些資源他都可以利用上,但在國外就不好說了。
其實這中間的環節,恐怕我比他本人還要清楚。這麼一想我又惆悵了起來。
我是真的很喜歡他啊。
最後李時暮說:「到了碩博階段,選導師有的時候比選學校還重要,可能重要性僅次於結婚。」他聳聳肩,「畢竟四年起步,有些人的婚姻可能還維持不了四年。」
底下哄堂大笑。
我心想,李時暮好像從來沒有這麼幽默地對我說過話。
真好,他要是能這樣對我就好了。
我覺得這場分享會注定圓滿結束,我提前離席也不算什麼。我跟分管這項活動的部長小張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小張道:「姐,你等會兒不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吃飯麼?我們要請今天參與分享的師兄師姐一起吃晚飯哦。」
我搖搖頭:「不了。」
「诶,可是李師兄特意過來的诶……」
「特意?」我一愣。
「是啊,之前我們邀請他,他說和學術會議衝突了,沒有時間。可是今天早上突然打電話給我,問這個活動你來不來。我當時還很懵逼啊,就說這麼重要的活動你肯定會來。然後他就問幾點鍾結束,說給他安排在最後一個,他會趕到。」
我整個人都是懵的。
我想到今天早上他給我發消息,說「我下午回校」,我看了一眼,沒有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