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了。
我看著爹爹微紅的眼眶,知道他是在故意逗我開心。所以我也裝作毫不在意,爽朗大笑出聲:「留疤也沒關系,憑我這身手,就是搶一個壓寨夫君回來,那也是可以的。我瞧著京城裡的那個年輕丞相蘇卿就挺不錯的,要不我就搶回來給你當女婿?」
8
因為我受傷,小圓差點沒拿刀霍霍了蘇卿。
好在我眼疾手快,迅速將蘇卿推出了院子,這才保他一命。
看著院門上那道深不見底的刀痕,我有點後悔教這丫頭武功了。
有危險往我身後躲,沒危險就給我制造危險。
「小姐,我就說你不能嫁他吧。這才剛成婚,你就受傷了,以後可怎麼辦啊?」
小圓把手裡的刀往地上一丟,發出「哐當」一聲,接著一屁股坐在臺階上,雙手撐著下巴,唉聲嘆氣的。
她長得可愛又圓潤,尤其是那雙葡萄似的大眼睛,圓溜溜的,煞是好看。我每次心情不好時就喜歡揉她的臉,肉嘟嘟的,摸起來手感特別好。
「放心,你家小姐命大,不會有事的。」
我坐在她旁邊,輕聲安慰她。
小圓是我七年前救回來的一個小女孩,那時候冬天寒意刺骨,她穿著破爛的衣裳縮在巷子角落裡,我便把她帶回了將軍府。
那時候的小圓,骨瘦如柴。臉上也是髒兮兮的,好在養了幾個月後,養成了白白胖胖的小姑娘。
因為她和我年紀差不多大,模樣又討喜,自然而然成了我最貼身的丫鬟。就連五年前我去邊關,這丫頭愣是什麼話也沒說,就直接收拾好了包袱陪我一同前去。
四年前我受傷的時候,老爹必須要在前線作戰,一直都是小圓照顧我。說是丫鬟,實則差不多可以算是我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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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好了,等一切事情都塵埃落定,我便收她當妹妹,入我陳家族譜,然後為小圓指一個好人家。
但我每次跟她提,她總是不願意。似乎心裡藏著一個人,又不肯告訴我。
這丫頭長大了,也有秘密了不肯告訴我了。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這個人年歲比小圓大上不少。
因為我曾看見過小圓房間裡放著一張紙。
紙上寫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唉,我的傻小圓。
「小姐,咱們還得在這裡待多久啊?」小圓單手撐著腦袋看向我,黑漆漆的眼眸裡全是渴望。
我知道,她和我一樣。
想要回家。
回到屬於我們的家。
我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安慰她,「快了,等到這裡事情結束,我就帶你回去。」
話雖然這麼說,但其實我也不知道這裡的事情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畢竟狗皇帝和奕安王之間的鬥爭若是沒結束,我絕對不會有平靜日子過。
就連我那弟弟,也注定活在他們爭權奪利的陰影之下。
9
或許是因為我救了蘇卿一命,他對我的態度慢慢地好轉起來。
每天中午都會留在家裡陪我用午膳,還會特意吩咐下人煮我愛吃的糖醋小排。
除了小圓看見他時還是會黑著臉外,日子還算是平靜。
「小姐,他又喊你去用午膳了。」小圓癟著嘴,似乎很不想提起他的名字。
我放下手裡的兵書,伸手在小圓臉上捏了一把。
「說過多少次了,你得喊他姑爺。」我淺淺地笑著,但也絕不可能因為這件事情跟我的小圓生氣。
她點了點頭,還是沒有喊出這一聲姑爺。
我稍微收拾了一下後,就去了正廳。蘇卿許是比我早些到了正廳,此刻正坐在主位等我。
「來了。」
他衝我輕輕點頭,眼裡含了些許笑意,隻是那眼底依舊帶著些許的疏離和抗拒,我也不打算強求。
如今這般維持著,表面平靜就已經很難得了。
我對他笑了笑,然後坐在他的對面。正準備用膳時,一個下人拿著信封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在蘇卿耳邊說了些話。
我常年練武,聽力也比常人更加敏銳些。
零星的字眼裡,我聽到了「瓊纖」二字。
不用想,肯定是他的心上人約他。
又或者是想借瓊纖郡主之名,和奕安王私下見面。
剛正不阿的丞相蘇卿,如今在這場沒有硝煙的鬥爭中,可謂是塊香馍馍。
果不其然,在我剛把一個丸子夾起來時,就瞧見了蘇卿略含抱歉的目光。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自己……」
「有事便去吧,我可以自己吃飯。」我倒是無所謂,索性也不為難他。
他聽完我這句話後,倒是難得沉默了下。但終究也沒有多說什麼,直接隨著那個下人出了正廳。
「小姐,你看他,他去見別的女人了!」
小圓跺了跺腳,她剛才站的位置在我跟蘇卿中間,又被我逼著學了武,不出意外,也聽到了那下人同他之間的對話。
「我們吃飯。」我笑了笑,在小圓又要吐槽之前,迅速將圓子塞進她嘴裡。
這丫頭哪兒都好,就是話太多。
有些事情,我隻能裝聾作啞,這樣才能活得久一些。
用完午膳後,我帶小圓離開了丞相府。
雖說成親月餘,但偌大的長安城我還未曾好好逛上一逛。
我依稀記得城西有家糕點鋪很不錯,打算買些回來送給我那幼弟。
但才走到街口,我頭疼的毛病又犯了。
「小圓……」
我雙手緊緊抱著腦袋,疼得我想咬舌自盡。
自從四年前我跌落懸崖傷了腦袋後,就時不時地會有頭疼的毛病。疼起來時會格外難受,就像無數根針扎著腦袋一樣。
「小圓,小圓……」
我又喊了好幾聲,這丫頭才反應過來。瞧見我的神色有些蒼白,又不停地拍打著腦袋,她趕緊轉身往丞相府跑。
「小姐,我回來去替你拿藥。」
我緊緊咬著唇,整個人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我隻能用右手不斷地拍著腦袋,企圖用另外一種痛來掩飾先前的疼痛。
隻是我還未曾等到小圓,就瞧見了有人靠近我。他手裡似乎拿著厚厚的信紙,我也很想像平時那樣抽出腰間的軟劍,但是疼痛襲來時,我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那人穿著一襲黑衣,腳步極其輕快。我忍著疼抬頭看他,但還未瞧清他的面容,就直接疼暈了過去。
等到再醒來時,就是在破廟裡。
10
外面天色昏暗,破廟中間燃著火。那個黑衣人背對著我坐在火邊,不知在幹些什麼。
「你是誰!」
疼痛依舊斷斷續續的,但好歹比先前要好上許多。我迅速抽出腰間的軟劍,抵在那人的脖子上。
「這麼快就忘了我?」
黑衣人絲毫不懼,直接轉身看我。隻瞧見那雙眼眸,我就認出了他是當初在冷宮裡同我要酒喝,並且還調戲我的那個小賊。
也是那天在巷子裡,想要殺蘇卿的人。
我現在對他愈發警惕,手中的劍更是不敢拿下來。
鬼知道他是狗皇帝還是奕安王的人,又或者背地裡潛藏了什麼其他的派系。
「別這麼緊張,我說過的,女孩子要多笑笑,這樣才招人疼。」
他遮擋了大部分容顏,但我僅憑著他裸露出的肌膚,依舊能夠瞧出他的稜角分明。
說完這話後,他便將烤好的兔子肉遞到我手裡:「你從昨天下午昏睡到現在,先吃點東西墊下肚子。」
他話裡似乎有些擔憂,有些欲言又止。
我並沒有立刻接過,哪怕此刻我的確是飢腸轆轆,尤其聞著烤肉的香味,更是腹中空空。
但我總歸這點骨氣還是有的。
「你究竟是誰?」這個問題我並非執著,隻是他既然將我拐到了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肯定有他的想法。
還是想拿我去換兵符?
「我說過了,我是梁上君子。如果你想結識我的話,可以喚我……嘶。」
他話還未說完,脖子上就被我劃出了一道血痕。
沒辦法,他說話實在是太不著調。
我本來身體就挺虛弱,這下子更是沒控制住地抖了下手。軟劍極其鋒利,輕輕一劃便溢出了血痕。
他低頭看著劍刃上的血珠,又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把,止不住地搖頭:「謀殺親夫……啊!」
又是一抖,劃得更深了些。
「好好說話。」我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其中威脅的語調我不信他不清楚。
「難道不對嗎?」他似乎有些生氣,一把拍開了我的劍刃,也不顧劍刃劃破他的手掌,整個人猛地往前一蹿,與我靠得極近。
我想伸手去打他,但頭疼又猛然劇烈了幾分。我整個身子的力氣像是被抽幹了一樣,隻能雙手撐著地,才不讓自己倒下去。
他捏著我的肩,那雙幽深璀璨的眼眸裡泛著認真:「下午遇見你時,你臉色煞白,心脈也極其微弱,若非我及時運功救你,你小命早就沒了。且不說讓你為我上刀山下火海,總歸救命之恩是要以身相許的吧。」
他打量著我,又忍不住地搖搖頭。那語氣要多勉強有多勉強,「雖說你這丫頭長得一般,但我也勉勉強強認了。」
「閉嘴!」
我瞪了他一眼,恨不得拿針將他的嘴縫起來。
登徒浪子!
說出的話竟是這般無恥。
但從他話裡的意思,我約莫也聽出來了些別的意思。
我先前隱約見他手中拿著的東西,似不經意般開口。
「你不是自稱梁上君子嗎,怎麼又幹起了替人送信的勾當?」我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想看他是否說謊。
他笑著開口,「人在江湖,錢財必須得有。有人託我給他送東西,就藏在箭羽裡。那價錢足夠我以後娶三五個老婆,我當然得接下這個活。若非你搗亂,我早就順利完成任務,也不至於傷了我好幾個兄弟。」
「說起來……你還耽誤了我賺老婆本。」他微蹙著眉,靠得又近了些,臉上依舊笑嘻嘻的,十分欠揍,「救命之恩,加上我的老婆本,讓你以身相許,不過分吧?」
不過分?
他那兄弟朝我射了一箭,傷口至今還未恢復好呢。
我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瞧著他。瞧得時間長了,他便有些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小丫頭別這麼兇,悍妻不好。」
「悍妻怎麼就不好了?」我沒忍住懟了句。
「那你覺得好?」
他低頭撕了一大塊兔肉。
「當然。」
我聞著肉香,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
這登徒子將肉塞進我手裡,揚著一張笑臉說:「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收了你這悍妻。」
得,說半天又被他繞了回去。
我一個白眼翻上去,腦袋更疼了。
已經疼到了眼前這個登徒子都有些瞧不清,香噴噴的兔肉也掉在了地上,我咬著唇,雙手緊摳著地上的稻草。
「怎麼了?」他雙手摳著我的肩,語氣帶著些許慌張。
我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
要不是這登徒子將我帶到這裡,這會子小圓肯定給我吃了止疼藥,也不必飽受疼痛的折磨。
這麼一想,我就更想揍眼前這個登徒子了。
「有……有酒嗎?」
先前我在邊關時,治我頭疼的藥材不易採摘,更多的時候我都是選擇喝酒來麻痺疼痛。
我醒來的時候,瞧見他身邊擺著一個酒壇。
「有。」他點點頭,然後他轉身將酒拿了過來。
我以為他要將酒壇遞給我,結果這登徒子直接掀開蓋子,仰頭喝了一大口。
「你想幹……唔,唔……登徒子!」
我話還未說完,就被這個登徒子捏住了下巴,然後用口渡酒,辛辣的酒緩緩流入喉嚨,有那麼一瞬間麻痺了我的頭疼。
趁著片刻的清醒,我想也不想,就抬拳往他臉上揮了過去。
登徒子,居然敢佔老娘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