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蒙了。
聞恕越靠越近,我甚至不知道作何反應。
我沒吃藥嗎?我吃藥了啊。
我下意識往旁邊一挪,壓到了沙發上的遙控器。
電視傳出聲音。
「強效抑制藥,費洛蒙最好的搭檔,還請廣大患者務必服藥出行,以免受到不必要的安全威脅……」
好死不死還是關於費洛蒙的公益廣告。
或許是離我太近吸入了太多費洛蒙,聞恕白皙的臉上也染了一層紅。
他聽著電視機的聲音,怔怔地看著我的臉。
聞恕喉結動了動,聲音低啞得蠱惑人心:
「沈紀星……是香水,還是費洛蒙?」
如果現實能用手刀一刀劈暈人的話,我想我此刻一定會對聞恕下手。
「是香水。」我說。
他從鼻息中哼出一聲笑。
「那你告訴我,你身上現在是什麼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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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恕眼白發紅,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
我試圖逃走,卻被他伸手狠狠按在沙發上。
按理說,聞恕雖然有在健身,但到底是個宅男,平時力氣沒我大。
可是現在這種狀況下,我愣是無法從他手中掙脫。
所以我才討厭費洛蒙,因為它幾乎會讓人無法控制地失去理智回歸原始本能。
「沈紀星,我來告訴你這是什麼味道……」
聞恕看起來要哭了。
他附在我耳邊,啞著嗓子一字一句地說,「是甜味,很甜,甜得我大腦發麻……」
溫熱的氣息灑在耳畔,搔癢使我本能地想要偏開,卻被聞恕伸手桎梏。
說時遲那時快,我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聞恕,你知道我身上哪裡最硬嗎?」
我冷靜地發問。
「是老子的頭槌——」
我猛地往前一砸,按住我的那隻手瞬間泄力。
聞恕直直地倒在了我身上。
我把他扒拉開,揚眉吐氣。
爽!
……
我去找上次給聞恕看病的大夫,問他是不是給我開了假藥。
大夫直呼不可能,並讓我增加服藥次數。
真是見了鬼了,聞恕這鼻子是狗鼻子不成?
我鬱悶地回家,原本暈倒在沙發上的聞恕已經醒了。
我離他三米開外。
「沈紀星……」
「先別說話。」我把手裡的塑料袋撇過去,「鼻塞和口罩,你選一個。」
聞恕愣愣地地打開塑料袋,最後選擇了口罩。
「對不起。」聞恕沉默好一會兒,悶悶地開了口,「我不是故意要強迫你的,我當時大腦一片空白,隻有那種奇怪的想法……」
我沖他擺了擺手。
「聞恕,你應該慶幸我是男人。」我說,「如果是女性,你現在已經給對方造成無可逆轉的傷害了。
聞恕呼吸一滯,淺色的瞳孔瞬間放大。
無論是像宋冬燃那樣的花花公子,還是那個為了吸粉而營銷人設的明星。
在他們眼裡,費洛蒙是美好而幻惑的愛情象徵。
可是對患者而言,費洛蒙是稍有不慎就會點燃的炸藥。
就像今天這般。
「你,今天吃藥了嗎?」許久後,聞恕問我。
「我一直都在吃藥。」
聞恕蹙起了眉,滿眼疑惑地看向我:「可我還是聞到了,為什麼?」
還問我為什麼,我還想問你呢。
我站起身徑直往臥室走,聞恕沖上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我下意識地往後撤了一步。
聞恕這才意識到他不該離我這麼近。
「沈紀星,費洛蒙是隻有對其有好感才能聞到的味道吧?」聞恕正色問,「這是不是說明,我對你有好感?」
我不懂他的腦回路。
「你問我,我問誰?比起什麼狗屁好感我更傾向於是你嗅覺進化了,你覺得呢?」
聞恕聽不出我話裡的揶揄,站在原地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
我有些無語,剛要抽手卻再次被他死死攥住。
「沈紀星,我認為我的嗅覺沒有進化。」
「哦?不一定吧。我覺得你還是去醫院確認一下比較好。
聞恕看向我,視線落在我的唇上,低喃道:「想吻你……」
我腦子都要炸了,心中警鈴大作,便用力甩開他。
聞恕沒再向前,隻是抬起頭認真注視著我:
「想吻你,算喜歡嗎?」
眸中是對疑惑的求解,他是真的想要知道答案。
要和他談嗎?
我想了想,回答他:「不算。」
聞恕的眸光暗了下去,這似乎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有些不甘:「那我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因為費洛蒙。」我冷淡地看著他,「你隻是被這個味道迷惑了,誤以為喜歡我,實際上隻是催情效果帶給你的沖動而已。」
聞恕咬著嘴唇,似在思索這番話。
「但……」他想要反駁。
「聞恕。」我直接打斷他的話頭,「我隻問你一個問題……
「愛和欲,你分得清嗎?」
7
我暫時搬去了酒吧住。
更衣室裡有一張沙發,稍微屈膝還是容得下我的。
再過兩個月就到租期的半年,到時候我就可以退租搬走了。
宋冬燃邀請我去他家住。
鑒於有過聽到他和情人調情聲一整晚的經歷,我謝絕了他的好意。
我沒想到聞恕會在半個月後的某個夜晚找上門。
「小孩兒不能進酒吧。」我說。
「我不是小孩兒,我是成年人。」
聞恕一如既往地聽不出我的諷刺,他坐到吧臺前,環顧一圈後對我說,「還好,我以為你的店是那種充滿光汙染和噪音舞曲的酒吧,來之前還想如果真是那樣該怎麼辦,幸好你走的風格是復古酒館。」
「你說的那是夜店。」我懶得看他,「再說我也沒有邀請你,別搞得好像我逼你走進來一樣。」
聞恕眨了眨眼,一本正經道:「沈紀星,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店裡生意不好是因為老板脾氣太差?」
我:「那有沒有人跟你說過,知道老板脾氣差就不要來惹老板?」
聞恕認真回想了一下:「沒人說過。」
我咬了咬牙:「現在有人說了,你記住了嗎?
「還有這裡是酒吧,不喝酒別來。」
「那我要一杯酒。」
「調酒師不在,你請回吧。」
「你不會嗎?」
「會,但不給你調。」
聞恕蹙起了眉,萬分無奈地嘆出口氣。
嘀咕道:「怪不得沒客人。」
嘿,這死孩崽子……
我正想發作,門前的鈴鐺響了起來。
宋冬燃姍姍來遲。
「不好意思啊紀星,我哥帶女朋友回家飯吃久了點——」
看到聞恕時宋冬燃愣了一下,見我翻了個白眼後心領神會。
「聞大設計師你好,久仰大名,我是回響的調酒師宋冬燃。」
宋冬燃熱絡地上前寒暄,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你好。」聞恕淡淡地握手禮貌回應,但也被宋冬燃的熱情嚇到。
聞恕看向我:「我現在可以點單了嗎?」
「當然可以!」沒等我回答,宋冬燃爽快應答,飛快跑去更衣室換衣服。
聞恕坐在位子上,竟認真地在酒水單上糾結起來。
聞恕眼睛亮了亮:「你竟然還記得我不喝酒?
「沈紀星,你喜歡我。」
啊?
因果關系在哪兒?結論怎麼得出來的?
聞恕看出我的不解,便解釋道:「網上說,如果一個人記得你的小習慣,就是對你有意思。」
「廢話,不是你把這事寫進室友協議讓我背下來嗎!」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連料酒都不讓放的人竟然還跑來酒吧喝酒,你以前是嫌料酒度數太低配不上你嗎?
「說吧,來這兒到底要幹嗎?」
雖說沒有客人,但我也不想在這兒跟他閑扯皮。
聞恕垂眸思考少頃,抬頭望向我:
「首先我要謝謝你,多虧上次聞到了你的費洛蒙,我在這兩周裡完成了我的設計稿。」
哦豁,這不挺好,還省了一份定制香水的錢。
「其次,我想告訴你……」
聞恕無比真誠地說,「我很確定我喜歡你。」
我張嘴想要反駁,卻聽他又道。
「沈紀星,之前你一直在用我是受費洛蒙迷惑的理由來否定我的感情,但這種結論是錯的。
「不是因為費洛蒙才產生好感,而是先有好感才會聞到費洛蒙,你搞錯因果了。
原以為我扭曲成因能讓他放棄那種想法,沒想到還是被他理清了。
「還有,你那時還問我能不能分清愛和欲。」聞恕攥緊了手指,「這個問題我思考了半個月,所以我在今天來答復你……」
我:「你的答案呢?」
聞恕直言:「我分不清。」
我長出一口氣:「所以說……」
「但是沈紀星,我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分清。」聞恕帶著困惑問我,「愛和欲都是一種情感,有愛才有欲,我想這並不沖突吧?」
「聞恕,看來你在人類情感上已經入門了,但我覺得你還需要再多學習學習。」我嘆息著拍拍他的肩,「愛可以是欲,但欲不一定是愛。」
聞恕眼疾手快捉住我垂落下來的手,緊緊地握在手心。
他目光灼灼:「很明顯,我是前者。」
抱歉,鑒於你之前的行為,這句話很難有說服力。
「行吧,那現在你圖紙畫出來了,有些問題也想明白了,趕緊回家吧。」我抽回手,敷衍地要送客。
聞恕有些迷茫:「你沒有想說的嗎?」
我疑惑:「我說什麼?」
「我,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不是因為費洛蒙。」聞恕支吾著解釋,羞赧而別扭。
「所以?」
「既然你已經知道我喜歡你,那可以和我交往了吧。」
聞恕望進我的雙眼,琥珀色的眼眸單純而澄澈。
我好像懂了他的腦回路。
「聞恕啊。」我語重心長,「這不是等價交換,不是你喜歡別人,別人就要喜歡你。」
聞恕在原地愣了好久才回過神。
他怔怔地看我許久,最後一言不發地離開。
「紀星,你這也太狠了,瞧把人孩子搞得多傷心,我看著都心疼。」
宋冬燃一臉同情地走過來。
這小子在門後聽半天熱鬧了。
宋冬燃悻悻地擺了擺手:「拉倒吧,他太正經了,而且我也記不清他的那些條條框框,還沒得手估計就吹了。」
我沒理他。
一整晚胸口都有些沉悶,聞恕青澀懵懂告白的樣子一直在腦中揮散不去。
我不後悔拒絕他,隻是一想起來就會產生莫名的罪惡感。
本以為和聞恕的愛恨情仇就到此告一段落。
誰知次日一早,酒吧打烊的前一刻他又來了。
一身筆挺西裝,手捧 99 朵玫瑰。
凌晨六點,他氣宇軒昂地站在門口十分奇怪。
宋冬燃倚著門框憋笑要背過氣去。
「聞恕,你在幹什麼?」我大受震驚。
聞恕卻面不改色,從容地把花遞到我面前:
「來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