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你收拾東西,」弈銘舉起證書:「這些,你應該要帶走吧?」
他手裡是我一些畢業和獲獎證書,確實是要帶走的。
我怕他看出什麼,勉強壓下神色,平靜道:「不用了,這些,我自己會整理……你去沙發上坐著。」
還是那句話——如果是別人,或許不會懷疑,但弈銘,他從來不會放過一絲漏洞。
無論我掩飾得多好,他都能輕而易舉看穿我。
鋒利的視線越過我,落在後面那排書架上。
微微眯起的眼眸,泛著奇特的銳光。
他在懷疑了。
下一步,他會翻查那個書架,一個角落都不會放過。
我心懸一線,呼吸停滯。
弈銘單手拿著那些證書,另一隻手,越過我的側顱,伸向了書架。
「弈銘!」我驚叫。
他不為所動,目的明確。
我急得後背冷汗直冒,眼看著他的動作,再也不顧其他,抓住他腰上的衣料,重重親了上去。
07
很早以前,我看過一個娛樂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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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問女演員,拍吻戲是一種什麼感覺,那位女演員毫不在意地說,肉貼肉罷了。
於她而言,拍吻戲是一種工作,毫無感情的肉貼肉。
但對我來說……
絕不止是肉貼肉這麼簡單。
姿勢僵硬,雙眼瞪大,拽著他衣料的手指緊縮,像截木頭,像塊雕塑。
弈銘緩緩挪開唇,呼吸撲在我臉上,滿是雪松冷香。
他卻氣定神闲,甚至低笑了一聲。
窗簾再度拉開,桑桑就站在一旁,歪著頭,大眼睛眨啊眨的。
「……桑桑。」
我勉強開口,一說話才發覺,自己的聲音都啞了。
弈銘倒是不受影響,溫柔地問桑桑:「怎麼了?」
「我想帶咩咩可以嗎?」桑桑從背後拎出一隻白兔子玩偶。
「可以,」弈銘好脾氣地說:「桑桑想帶什麼都可以,不過今天時間很晚了,最好不要帶太多東西,餘下的明天爸爸讓人來整理一起帶走,這樣好嗎?」
桑桑很懂事,點頭表示同意。
弈銘轉眸看向我,不知道看見了什麼,眸色漸漸深了些:「你……」
「我自己整理!」
沒膽子再挑戰弈銘的智商,我幹脆說了實話:「這裡有一些——我的隱私物品,我自己整理就好。」
「我很好奇你的隱私物品是什麼,能讓你這麼緊張。」
弈銘抬起手,慢慢抹掉我唇畔的濡湿,意味深長道:「不過,我尊重你。」
說完,他轉身走向桑桑:「咩咩可以帶,還有什麼要收拾的,爸爸幫你。」
弈銘和桑桑進了臥室,我立刻把書架上的一本書,連同抽屜裡一個厚厚的文件袋翻出來,牢牢抱在懷裡,驚魂未定地輕舒了口氣。
-
去弈銘家的路上有寵物店。
不知爹心險惡的桑桑趴在外面的玻璃窗上,看向籠中寵物,發出了「哇」的一聲。
「喜歡哪隻?」弈銘問。
桑桑從頭看到尾,咬著手指,一副難以決斷的糾結表情。
挑來選去,桑桑忽然盯著角落裡的一個小籠子。
小籠子裡臥著一隻奶白小狗,耳朵垂下,皮毛一色。
店員對我和弈銘極力推薦。
「……我們店裡有各種名犬,附帶血統證書,比如這隻柴犬,真正從國外運過來的,百分百純種。還有這隻小金毛,它的父母都是得過獎的名犬……」
弈銘無視店員的口若懸河,順著桑桑的視線,看向那個孤零零被丟在一旁的小白狗。
「喜歡這隻?」
「為什麼它的房子這麼小?」桑桑蹲下來,和小白狗湿漉漉的眼睛對上:「它都站不起來。」
「這隻啊,」店員隨口道:「這隻狗是串兒……就是品種不好的小土狗。」
桑桑朝小白狗伸出手。
「桑桑!」我連忙出聲。
「沒事,」店員說:「這小土狗隻有奶牙,不咬人。」
小白狗果然沒咬桑桑,它輕哼了兩聲。
籠子太小,站不起來,隻能匍匐著往前拱,用鼻子蹭了蹭桑桑的手。
桑桑摸了摸它的小腦袋,轉頭看向弈銘:「我想把它帶回家,可以嗎爸爸?」
問完弈銘,又看向我:「可以嗎媽媽?」
畢竟是要住在弈銘家,我不好直接答應,隻能望向弈銘。
弈銘半蹲下來,若有所思道:「這隻小狗太小了,你要養它,就得學會照顧它。」
「我會照顧它!」桑桑立刻表態。
弈銘揚眉:「它這麼小,不能自己睡,你必須要陪它——所以,你以後就不能和媽媽睡了,這樣也沒問題?」
這話說的,有點不對勁。
我看向弈銘,他正似笑非笑,輕描淡寫地給親閨女挖坑。
我那老房子隻有四五十平,一個臥室,我和桑桑一直是睡在一張床上的。
現在弈銘想把我們分開。
狗就隻是個純純工具。
桑桑一聽不能和我一起睡,小眉毛立刻打結。
弈銘伸出手指,勾了勾小白狗的下巴。
小白狗又嗚嗚地低叫幾聲,可憐極了的樣子。
一人一狗,演技巔峰。
我單純可愛,軟萌軟萌的女兒,輕而易舉被套路。
不但答應了和小白狗一起睡,還握著拳頭,毅力堅決:「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小星星!」
這是連名兒都取好了。
小白狗隻要兩百塊,順便買的狗窩、狗糧、羊奶粉、鈣片等等……比這狗還貴好幾倍。
桑桑年紀小,但責任心強。
她抱著小白……星星,小臉緊繃,認真地聽店員囑咐。
什麼時候喂羊奶,什麼時候吃鈣片,多少劑量,怎麼喂食……
我在一旁看著,多少覺得欣慰。
我單身養大桑桑,一直擔心她會因為缺失父親而性格扭曲,但現在看來,該有的品質,桑桑一樣也不缺。
「辛苦了。」弈銘忽然開口。
我微怔:「嗯?」
弈銘看向專心和店員溝通的桑桑,輕聲道:「生她,養她,照顧她,教育她……你很辛苦。」
我嘴角不自覺地彎起。
心裡有個小窪,盛了淺淺一層滿足。
得女如此,再無所求。
我和弈銘就像普通夫妻一樣,看見女兒乖巧優秀,發自內心覺得驕傲。
手掌忽然被溫暖鎖住。
我轉眸看向弈銘,他的視線還在桑桑身上,但手卻緊緊握著我的手。
回去的車上,桑桑抱著她的星星,一會揉狗頭,一會親腦門。
慶幸那家寵物店給狗打過各種疫苗,做過各種除蟲。
弈銘的家市區一處別墅區。
這塊地界我知道,因為緊鄰古護城河,又稱「傍水豪宅」。
一戶一院,中式結構。
弈銘把我的桑桑的指紋輸進大門。
大門開啟,桑桑抱著星星,哇——————地大叫。
這聲「哇」,比之前每一次都誇張。
庭院設計風格獨特,灰瓦白牆,凸顯江南風情。
室內空間足夠大,裝修卻很冷淡,灰白黑三色布局,缺少居家的溫馨感。
桑桑站在客廳裡,有些局促地抱著星星,大眼睛好奇地東看西看,但也沒有亂跑一通。
「樓上是臥室,樓下是客廳廚房,」弈銘指了指樓梯:「你的房間在上樓第一間,去看看吧。」
得到了弈銘的允許,桑桑迫不及待往樓上跑。
「小心點,慢點上樓。」我提醒。
「知道啦!」桑桑的聲音已經在二樓了,然後就還是哇哇哇。
期間還伴隨星星哼哼汪汪的叫聲。
桑桑自在了,我卻有些尷尬。
偌大的客廳裡,弈銘扯下領帶,隨手扔到沙發上,又倒了杯水,從冰箱裡拿了個果盒。
直到他坐在沙發上,才抬眸看向一動不動的我。
「你還打算罰站多久?」弈銘眉眼一掃。
我輕咳了一聲,走到相鄰的沙發,規矩坐下。
「葉阮阮。」弈銘點名。
「在呢。」我笑容僵硬。
「背誦已作廢舊《婚姻法》總則第四條。」
诶?
我不明白弈銘什麼意思,可身為法律系老師,雖不至於六法全通,但背誦個總則還是信手拈來。
「夫妻應當互相忠實,互相尊重;家庭成員之間應當敬老愛幼,互相幫忙,維護平等、和睦、文明的婚姻家庭關系。」
「錯了。」弈銘說。
「沒錯,」我篤定道:「一個字都沒背錯。」
連標點符號都是正確的!
「我是說,你做錯了,」弈銘不緊不慢道:「平等、和睦、文明的婚姻關系,不應該是你這樣,你現在的反應,是疏離、疏遠、排斥。作為一個專業老師,知法犯法,說得過去?」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我摳了摳手指上的鑽戒,低著頭嘟囔:「……我這不是,剛到你家,不太習慣。」
「糾正兩點,」弈銘冷淡看我:「第一,這裡不是我家,是我們的家。第二,剛來不是你拒絕和我對視的理由,我也去過你家,我就沒覺得不習慣。」
啊對對對——您多厲害啊。
「葉阮阮。」弈銘又叫我。
我專心致志摳鑽戒,這要塑料的,八成已經被摳碎了。
「葉阮阮!」弈銘提高了音量。
我不摳鑽戒了,改摳手指。
弈銘不叫了,他幹脆伸長手臂,一把把我拽了過去。
我隻覺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走。
再回過神來時,已經坐在弈銘腿上了。
「你別——」
我掙扎不止:「你先放開我。」
「不放。」弈銘冷漠拒絕。
我來回踢腿,腳上的拖鞋直直飛出,啪地砸在電視上,又掉在地上。
「準頭不錯。」弈銘揚眉。
我:「……」默默咽口水。
弈銘這次把我放下了,起身走到電視前,撿起拖鞋。
我一隻腳尷尬地蹭了一下另一隻。
弈銘拿著拖鞋走回來,半跪下去,握住我的腳踝。
「你幹嘛?」我被他這樣的舉動嚇了一跳。
「別動,」弈銘把拖鞋套在我腳上,悠悠道:「欠你的,補上了。」
拖鞋=鑽戒。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想捂臉,還是覺得臉熱。
給我穿好拖鞋,弈銘問:「還緊張嗎?」
我默默搖頭。
弈銘站起身,對我伸出手:「走吧。」
我眼巴巴看他:「去哪?」
「上樓,」弈銘神色平靜:「睡覺。」
我:……
我:?!
我:!!
見我不挪窩,弈銘也幹脆,直接拔蘿卜似的,扛起來就走。
「弈銘!」
我大頭朝下,連等待踹:「你放我下來!」
「別動,」弈銘警告:「再動摔下去了。」
弈銘上了樓梯,我不敢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