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
於教授輕輕握住他的手,將衣袖往上捋了一寸,整條紅繩都露了出來。
許頌寧皮膚蒼白,紅繩在他手腕上格外鮮豔刺目。
“朋友送我的。”許頌寧默默收回手,“祈福的小繩子罷了。”
“你這些天一直戴著?”
許頌寧低頭不說話。
於教授頓時明白這是什麼情況了。
“天吶小寧兒。”於教授伸手捏他的臉,像小時候無數次那樣。但是長大後的許頌寧臉上沒肉,一捏就疼。
許頌寧沒力氣掙開,隻好別過頭。
“你這孩子可真行啊,好的不學,學你哥哥姐姐這臭毛病?”於教授笑著看他,幫他把略微滑落的毯子提起來。
許頌寧又咳一聲,“不是……”
“不是什麼?”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於教授呵呵笑了笑,輕拍他的肩,“其實沒關系,是或不是都沒關系。你幹什麼都好,我隻要你開心就可以了。”
許頌寧轉過頭看她,“媽……”
“你媽媽我當年不也早戀麼?別擔心,別有心理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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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要真論起來,他們一家子的早戀基因都得追根溯源到於教授身上。
她從美國高中回來的那個暑假也不過十七八歲,一眼就看上了來家裡拜訪的鄰家哥哥,冷酷英俊、高高在上,由此便成了一場姻緣。
於教授雖然當年嚴抓許鳴珂和許潋伊早戀,但到了許頌寧這裡,她覺得隻要孩子健康快樂,比什麼都重要。
隻要許頌寧想,她甚至能立馬到女孩家裡提親去。
中午,父親和老爺子以及許鳴珂,三個人一起從樓上下來。
飯桌上老爺子例行關心孫兒們的情況,因為許潋伊不在,便多問了幾次許頌寧。
倒也沒問他出去玩的事,僅僅問起他身體如何。
許頌寧一句實話也沒說,隻道自己一切都好,過些天就要回學校去。
難得開口的爸爸也沉聲說了句:“讀書的事不急,身體要緊。”
許頌寧隻好點頭。
午餐結束後,於教授和父親出門去玉泉山,許鳴珂陪老爺子下棋,許頌寧則照常回霞公府。
走之前,許頌寧忽然想起了一樁事。
“哥哥,你國慶那會兒,一直在香港麼?”許頌寧問。
許鳴珂點頭,“對。怎麼?”
許頌寧在他攙扶下慢慢往前走,沉默看著腳下的磚縫冒出細草。
許頌寧若有所思,半晌才說:“你見過葵葵的朋友麼?”
許鳴珂神色如常,笑了笑,“見過。”
“什麼時候。”
“機場,幫你送作業。”
許頌寧點點頭。
許鳴珂低笑一聲,“怎麼,對她朋友更感興趣?”
許頌寧正要邁上車,回頭看他一眼,突然狠狠咳了幾聲。
許頌寧的臉色霎時慘白,微微彎下了腰,手指緊緊捂著唇都掩蓋不住那股子強烈的痛苦感。
許鳴珂猛然一驚,“怎麼了?”
許頌寧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搖搖頭,劉姨在車裡頭攙住他的胳膊,扶他上了車。
“哥哥,國慶的事,葵葵讓我跟你說聲謝謝。”
許鳴珂挑眉笑起,“那麼芝麻大點兒的事不必謝。更何況,那都是為了讓你開心。”
許頌寧點頭應了一聲,車門緩緩關閉。
下午回到霞公府,許頌寧也無事可做。
現在琴也不能練太久,基本就隻能看書,偶爾再和葵葵說說話。
最近他們還是像以前那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葵葵每天生活都有樂子,許頌寧就耐心聽她講,講完和她一起笑。
但今天是周末,葵葵一早便說約了和陳清霧在外面玩。
成都國金中心負二樓的冰場。
這家冰場不算大,但一到周末人就很多,有報課的小朋友,也有一起來滑冰的情侶和朋友。
葵葵和陳清霧都是自學成才的門外漢,像先前無數次一樣,隨意滑了幾圈就停在圍欄邊休息聊天。
“最近買的,好看嗎?”
陳清霧抬起左手,在葵葵眼前晃了晃。
葵葵轉過頭,看見她腕間戴著一隻手鏈。
高級溫柔的白金底,鏈子細膩柔軟,上面滿嵌著兩排耀眼的鑽石,中間是一隻設計獨特的鑽石蝴蝶結。
葵葵微微眯起眼,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陳清霧嚇了一跳,“呀,你幹嘛!”
葵葵力氣大,抓得她還不了手,葵葵找到那手鏈的搭扣,翻過來一看。
“格拉夫啊。”葵葵哼笑一聲放開她,“陳清霧,你撿到腎了?”
陳清霧臉色變了一下,趕忙收回手,拍拍自己胸口,“哈,我以為什麼呢。一驚一乍的。你還真當是格拉夫啊,淘寶隨便買的。”
“是嗎,現在水鑽工藝這麼好,火彩都能燒出來。”葵葵低頭又瞄了一眼那手鏈。
陳清霧慌忙把袖子放下來遮住手鏈,梗著脖子道:“那不然呢?”
葵葵又笑,“淘寶價格多少,我猜猜。四十萬?還是五十萬?”
“瞎說什麼,我的經濟水平你還不清楚嗎?”
“就是因為清楚,所以我覺得你瘋了。”
第22章
陳清霧家境還不錯, 衣櫃裡有那麼些幾萬的衣裳,但那不是常態,那是她媽媽買給她的禮物, 有一些還是拿來走親訪友時穿著體面的。
她的情況葵葵再了解不過。
“你說過不喜歡這種細鏈子你忘了?”葵葵盯著她的眼睛, “你還說過細鏈子容易斷, 一不小心就壞了,戴著不顯眼不好看還鬧心。你喜歡誇張的款式,這根本不是你自己買的。”
“你在疑神疑鬼什麼?我最近突然喜歡細鏈了啊。”
“還在狡辯!”葵葵心都涼了半截。
陳清霧不是愛慕虛榮的人, 如果她僅僅是因為虛榮而想要價格昂貴的包和首飾, 葵葵都懶得管她。
怕的就是她不為了錢。
“我看你真是瘋了, 陳清霧, 你還是個高中生啊!你幹嘛去招惹那種人!”葵葵怒道。
“我招惹什麼人了?有錢人?”
“這跟有錢沒錢有什麼關系!”葵葵頭都大了,“那樣的人, 玩弄女生感情很難嗎?大把女生等著他!”
“他是怎麼樣的人?”
“你覺得他是怎麼樣的人?他那種公子哥, 他缺女朋友嗎?他可能隻喜歡你一個人嗎?”
陳清霧也惱了, 臉頰發紅, “那許頌寧難道不是嗎?他不夠好嗎?你能去北京找他, 你能喜歡他,我為什麼不能喜歡別人!”
這一下,幾乎是板上釘釘了。
葵葵感覺天昏地暗, 真想把陳清霧拖去衛生間衝衝腦袋看看她在想什麼。
“陳清霧,我剛才哪句話提到過許頌寧?”
陳清霧一怔,反應過來,立刻別過臉去。
“既然你問起來了,我也不會騙你。”葵葵深吸一口氣, “我和許頌寧隻是朋友,甚至算不上互相熟知的朋友。我喜歡他, 僅僅是我單方面喜歡,我不指望他會喜歡我。如果哪一天我們真的在一起,我會很開心,但如果哪一天我們分開了,我隻會覺得——”
葵葵停了片刻,又道:“理所應當。”
陳清霧面上狠狠一怔。
她很漂亮,尤其那雙眼睛,標準的桃花眼長睫毛,皮膚也細膩,這或許就是她的驕傲所在。
葵葵眼看著陳清霧臉色發白。
“不管你信不信,我去香港,隻是去玩了幾天。”
陳清霧撒謊的時候從來不敢看別人眼睛,和國慶收假回來後的反應一模一樣。
當時也是如此,葵葵問一句她反駁一句,句句不合理又句句不敢認。
從冰場回來過後,陳清霧沒有主動聯系葵葵,葵葵也還在生氣。
等到周一去上學,兩個人氣氛也是怪怪的。
不一起去衛生間了,互相不搭理了,甚至傳作業都不說句話。
後面的程小安一眼就看出來兩個人吵架了,但他暫時也沒功夫管這事,緊趕慢趕抄完作業過後,第一堂課的老師就要開始聽寫了。
又是那要命的英語聽寫,偏巧這次格外倒霉,寫到第三個程小安就不會了。
程小安縮在桌上,賊眉鼠眼瞄了瞄老師的位置,伸長了腿兒踢踢葵葵的凳子。
“reconcile什麼意思!”程小安壓著嗓子問。
葵葵一隻手支著腦袋,斜睨他一眼,“什麼?”
“reconcile!”
“這個我也不知道。”
“那你快問啊!”
“問誰?”
程小安快急死了,“那麼大個陳清霧在你前面,你不問她問誰?難道問右邊那個判斷正誤寫ABCD的貨?”
“不行,我和陳清霧吵架了。”
程小安急得快跳起來,老師接著念了第四個單詞,他趕忙寫了幾筆,又狂踢她的凳子,“快點問,少廢話!不然今天咱仨抄三十遍!”
葵葵狠狠嘖一聲翻了個白眼,沒辦法,轉過頭悄悄拿筆帽戳了戳陳清霧的背。
陳清霧縮了一下,微偏腦袋,壓低了聲音說:“怎麼了?”
“reconcile什麼意思?”葵葵問。
“哪一個?”
“第三個。”
“調停。”
“什麼?什麼跳停?”
“……”陳清霧悄悄清嗓子,“調停,調停!調解、合解、合好,懂沒懂?”
葵葵趕忙點頭,“懂了懂了!”
陳清霧轉過頭去,匆匆寫了幾個字,又忽然轉過來,“合好?你該不會是想說咱倆合好吧?你現在這麼浪漫嗎?”
葵葵一懵,“啊?不是,我——”
桌子忽然被人咚咚拍了兩下。
葵葵渾身一震,抬頭就看見英語老師那透明鏡片下吃人的眼睛。
“你倆起來,出去站著。”老師指向門口。
葵葵和陳清霧同時倒吸一口氣。
路過程小安,那小子正埋頭裝蒜,趴在桌上拿胳膊把本子擋的嚴嚴實實,水性筆動個不停,假裝奮筆疾書。
葵葵真恨不得把他聽寫本給撕了。
兩個人站在教室外頭罰站,乖乖低著腦袋,什麼話也不說。
過了好幾分鍾,葵葵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先開口道:“對不起,連累你了。”
陳清霧仰著腦袋哼了一聲,“得了吧。也不差這一兩回了。”
“哦……”
小時候葵葵就是個相當調皮的小孩,沒少惹禍,一會兒點著了家裡窗簾,一會兒大開龍頭水淹了房間……一般陳清霧也在現場,兩個人同時挨打,誰也不會被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