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會再找許頌寧幫忙,剩下三天一天也沒出去,緊趕慢趕還是把作業寫完了。
最後一天下午,葵葵正在晾衣服,忽然接到了程小安的電話。
“急求一份語數英物化生全套試卷答案,要求附贈物理活頁練習冊以及英語周報答案!”
“……”葵葵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意思到現在了一個字沒寫唄?”
“沒錯,我剛回成都。”
“如果我見死不救呢?”
“那我今晚十二點準時吊死在你家門口。”
“……這樣吧,你家那片兒趕56路公交車挺方便的吧?”
程小安愣了一下,“對。”
“你從九眼橋西那個站上車,坐兩三站,到春熙路步行街下車。”
“哦,然後呢?”
“走兩三百米就到了。”
“你家?”
“不是。”
“那是?”
“成都市最大的精神病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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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八點,程小安準時出現在葵葵家門口。
葵葵看到那金發碧眼就想關上門,被他搶先伸手探了進來。
他手裡拎著大包小包,大聲衝屋裡喊:“阿姨,我去澳門玩給你們帶了手信!”
葵葵媽媽還在廚房洗碗,探出腦袋瞄了一眼,“喲,學校裡的同學來玩呀?快進來快進來。”
葵葵打開門放他進來,看著他手裡拎的東西發笑,呸了一聲,“淘寶9.9包郵是不是?巴黎哪個區有葡記賣?”
“胡說八道啊,這真是在澳門買的。”程小安跟來自己家一樣,絲毫沒有第一次見面時的腼腆樣子,把手信一股腦往桌上堆。
葵葵媽媽擦擦手走出來,“呀,還是個外國友人呢?”
程小安笑著招手,用他那標準四川話打了個招呼,葵葵媽媽一下子就樂了。
葵葵進屋把自己的作業抱出來,拉開凳子坐下,“你不是國慶回巴黎嗎?清霧說你還問我有沒有什麼需要帶的呢。”
“她這不純扯淡嗎!”程小安說到這個就來氣,剛要發作,葵葵媽媽給他們送來一碟水果。
“好好學習哦。”
程小安連忙點頭哈笑,“好嘞好嘞,謝謝阿姨。”
“怎麼回事,你倆合起伙騙我呢?”葵葵挑眉。
“騙你什麼?她讓我國慶跟她一起去香港玩,結果剛去第二天就給我趕去澳門了,還不讓我提前回,要不是我有一朋友在澳門,你現在見到的就是一隻無聊到死的孤魂野鬼!”
葵葵睜大眼睛,“你是說,清霧國慶在香港?”
“對啊!”
“你們兩個人一起去,沒有別人嗎?”
程小安拿起桌上草莓咬了兩口,“還能有誰啊!”
葵葵怔住。
國慶前她倆原本說好一起去北京,但放假前兩天陳清霧突然說她爸爸回家了,她要陪父母去版納度假。
葵葵和陳清霧兩人自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相互之前從沒什麼秘密,更沒有欺騙的理由。
如果陳清霧隻是不想去北京當電燈泡,她完全可以告訴葵葵自己要去香港玩,但她居然拐彎抹角編了個這樣的謊言騙她。
過去幾年葵葵的國慶作業都得等到收假第一天去抄陳清霧的,陳清霧大概也沒想到今年葵葵受許頌寧影響,居然自己把作業寫完了。
於是她更沒想到程小安竟然下飛機直奔來了葵葵家。
葵葵急忙問:“她為什麼把你一個人趕去澳門?”
“離得近啊,不然給我趕去海裡?”
“不是,她——”
程小安一拍桌子,“氣死了,走之前又給我叫回香港幫她搬行李,給我當奴隸使喚呢!”
“她一個人在香港玩了七天?”
“對啊,真有她的!”
“她有沒有什麼和平時不一樣的地方?”
“不一樣的地方……”程小安想了想,狠狠嘖了一聲,“打扮得花枝招展,跟個妖精似的。”
葵葵心髒開始撲撲跳,總感覺這事兒有點不對勁。
陳清霧這樣子不像是去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也不可能是違法犯罪,更像是談了戀愛千裡迢迢去約會了。
可如果真是談戀愛,為什麼要瞞著葵葵呢?
她讓程小安和她表面行程一致,八成連她父母也瞞了。
晚上,程小安把葵葵的作業全部打包帶走,說是要回家抄個通宵。
葵葵也沒管他,一直到睡覺前還在想陳清霧的事。
翻來覆去睡不著也想不明白,葵葵索性給許頌寧發了一條消息。
最近因為葵葵要趕作業,加上愧疚感還沒散盡,他們聊天次數極少,許頌寧回消息也很慢。
葵葵說:我最好的朋友,她最近大概是戀愛了,但是不僅不告訴我,還編了個謊話騙我,這是什麼原因,她該不會是讓人騙了吧?
半晌才收到許頌寧的回復:每個人都有秘密,既然是秘密,那一定有不能說的理由。如果是早戀,或許更不想被人知道吧。
葵葵笑了一下:早戀在老師眼裡是洪水猛獸,但在學生眼裡也就這麼回事兒吧?
許頌寧:總歸是不太好的。
葵葵接著輸入:我更擔心她是和社會青年來往了,給她騙去香港搞點什麼——
葵葵打字的手忽然停住。
香港……
她怎麼忘了,最近有一個人提到過香港啊。
葵葵心裡驟然浮出一些極其不好的猜測,刪掉了剛才打的所有字,轉而發送:你哥哥國慶是不是在香港?
許頌寧回復:是。
沒等葵葵說話,許頌寧又問:和我哥哥有關麼?
葵葵光是連往這方面猜了一下,都感覺到渾身發涼無比恐怖,趕忙回復:沒,沒什麼關系,隻是突然想起這事。對了,上次酒店幫我謝謝你哥哥噢。清霧的事就讓她自己解決吧,反正未成年人保護法還能再保護她一年。
葵葵慌忙放下手機,心卻提了起來。
第21章
國慶假期徹底結束, 一切如常。
節後第一個周末,許家忽然打來電話,讓許頌寧回家吃頓飯。
國慶節自打葵葵走了過後, 許頌寧一直低燒不斷, 後面一周都在醫院裡。
劉姨接到電話時, 本想替他拒絕,許頌寧難得搖了搖頭說,還是回一趟吧。
兩旁的梧桐葉片微黃, 車子從中間靜謐的大道駛過, 開進一棟佔地寬廣的意式別墅。
這個季節, 屋前庭院裡的花已經不再繁茂, 角落裡幾棵灰蒙蒙的白葉桉都算得上獨特的色彩。
許頌寧剛從車上下來,老保姆便已經把輪椅帶了出來。
劉姨知道許頌寧厭惡這東西, 趕忙擺手, “拿開吧拿開吧, 用不著。”
許頌寧在醫院躺這幾天躺得頭暈, 腳步也是虛浮的, 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一個人影過來。
黑白配色休闲運動服,兩手插兜步子不急不緩,習慣性高高揚起的眼神, 瘦削俊美的一張臉。
“好久不見,小寧兒。”
許鳴珂從劉姨手裡接過他,攙著他往裡走,“怎麼又瘦了?”
許鳴珂同他說話,跟和別人說話是截然不同的調子, 在外人面前矜貴傲氣,在家人面前玩世不恭, 隻有在許頌寧面前還算個溫柔哥哥。
“掛水偶爾會瘦一點,沒什麼。”許頌寧聲音有些淡,渾身仍然隱隱冒著寒氣。許頌寧沒忍住,又咳了兩聲。
“怎麼還在咳嗽?”
“嗓子不舒服。”
許鳴珂也不拆穿他,笑了笑又道:“國慶的事兒想好怎麼交待了嗎?”
“什麼事?”
“你陪著小姑娘玩了幾天。”
“我不過是和朋友一起玩幾天罷了,竟然也值得被說道麼。”許頌寧垂眼看著地面,緩緩抬腿邁過臺階。
“話是這麼說,但不知道有誰在從中作梗添油加醋,其他人不知道,但老爺子應該是誤會了。”
許頌寧轉頭淡淡掃他一眼,“哥哥,你學業和公司事務不忙的時候,去滑雪、潛水、打球……甚至喝酒都挺有意思的。”
許鳴珂呵笑了一聲,挑眉道:“這麼想哥哥呢?我可告兒你啊,這回真不是我。”
兩個人一起進到客廳,遠遠就瞧見了於教授從樓梯上走下來。
她不搞研究的時候愛穿長裙子,今天也不例外。
一身煙灰綢緞長裙搭著她腕上的一圈紫羅蘭,天氣涼,肩頭還搭了雪白的披肩,一頭烏發用祖母綠簪子挽在腦後,露出纖細修長的脖頸。
“您是生怕人看不出年紀嗎?”許鳴珂毫不留情笑道。
於教授常年待在航天所裡,年輕那會兒還喜歡滿世界玩,現在除了做研究還是做研究,很少再有心思打扮了。
於教授這會兒也沒心思理會他,冷冷拋了一句:“今天你爸爸在家,說話當心點。”
說著便直直朝許頌寧走來。
於教授上一次和許頌寧見面已經是好幾個月前了。當時她回京參會,離開前去霞公府看了他,小聚片刻沒說幾句話,便又匆匆分別。
“今早才知道你身體不舒服,又接連燒了這麼多天,這會兒不該出門的。”
於教授扶許頌寧在沙發上坐下,拿了保姆遞來的毯子幫他搭在身上。
許鳴珂跟著他們移了過來,在旁側沙發坐下,兩腿放松疊起。
“喲,這是要談心了。”許鳴珂笑。
於教授皺眉看向他,“你去樓上等著問話。好好反思反思前段時間都幹了些什麼。”
許鳴珂又笑笑,“這麼久沒見著,怎麼一來就跟審犯人似的。”
於教授低哼一聲,“你能有潋伊一半兒省心我都懶得管你。”
許鳴珂靠著沙發一手支著下巴,懶洋洋道:“您哪有那功夫。”
正說著,實木樓梯轉角處傳來腳步聲,不一會兒,老保姆站到了樓梯口,小心翼翼看了看情況才開口:“珂哥兒,快上來吧。”
許鳴珂低嘖一聲,長腿一邁站起來,渾身仍是那松垮高傲的勁兒,剛走到樓梯又轉頭跟於教授說:“半個鍾還沒下來的話,您得來救救我。”
於教授眉頭又皺起來。
許頌寧坐車也坐累了,身上搭著毯子,腦袋無力靠著沙發,“哥哥又做了什麼。”
於教授搖搖頭,“不說他了,別鬧著你心。”
於教授輕輕揉了揉許頌寧的頭發,看到他因為過於蒼白,脖頸透出了青色的血管。
“假期這次玩得開心嗎?”
“很開心。”
“那就好。”於教授溫柔笑笑,“聽劉姨說你們還去天津衛了。”
“嗯,去逛了很久。”
“去海河坐遊船了麼?”
許頌寧搖搖頭,“沒能去。玩到晚上太累了。”
“等下次你身子好些了,我陪你去。”
許頌寧笑,“您日理萬機大忙人。”
“胡說,你小時候我帶你溜出醫院去天文臺你忘了麼?”
“沒忘。”許頌寧微笑著嘆氣,“格裡菲斯。”
於教授點頭,正要說話,許頌寧又忽然咳嗽幾聲。
他習慣性抬手掩唇,袖口一晃,於教授瞥見他腕間一抹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