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還會那一句。一共會四句。我沒什麼語言天賦的,錯過語言黃金期,現在我爸都放棄教我了。”
葵葵感嘆,也真是沒誰了。
說起來,這程小安不僅語言天賦一般,成績也爛得出奇。
明明父母都是大學教授,但他愣是連初中階段的知識都弄不明白,隨便來個完全平方公式都夠他算上兩小時。
葵葵建議他趁早準備去留學,但他英語隻能考四五十分,法語隻會胡謅幾句,日韓更是一竅不通,他自己不願意申請,他爸媽也不放心讓他出去。
“不是大哥,我看你學習挺認真的啊。”
葵葵瞄了一眼他的本子,上面的筆記雖然說不上工工整整,但至少也是詳盡繁多。
“我老愛開小差,上課聽著聽著就走神了。”
“那既然知道這個問題為什麼不改啊?”
“那是那麼容易改的嗎?”程小安哼了一聲,“我這普通話改著就有夠難的了。”
葵葵笑了笑。
因為程小安頂著這張臉說四川話實在太怪了,葵葵要求他說普通話。
他普通話雖然講得不好,但剛好符合他的外表,聽上去正常多了。
放學過後,葵葵和陳清霧照例要去校門口一家糖水鋪子寫作業。
程小安聽了,一起跟了過來。
程小安這小子不愛和男生玩,除了每天體育課跟著班裡男生們打球,其他時候基本都和坐在他前面的葵葵以及陳清霧兩個人來往。
Advertisement
陳清霧笑話他是狗屁蟲,他就鬧著要跟校長舉報她排擠新同學。
“老板,要三碗桂花甜奶凍,再加點小芋圓。”葵葵對著點餐臺說。
身邊忽然伸出來一隻胳膊,拿著手機掃二維碼,直接付了賬。
葵葵轉頭,挑眉看程小安,“怎麼,要請客啊?”
程小安兩手插在衣兜裡,一雙藍眼睛神氣的往上瞟,白色校服襯得他皮膚更白了。
“請你們一回咯,哥們兒有錢。”
葵葵笑笑,“好,好好好。”
點餐臺後面的老板低頭忙活著,聽到聲音抬頭瞄了他一眼,“呀,中文說這麼好。”
程小安聳肩攤攤手,懶得解釋。
葵葵學著他的樣子聳肩攤手,又笑了兩聲,領著他往陳清霧那張桌子走。
這家糖水鋪子位於街口轉角處,店內是復古民族風的裝修,店面很小,一共隻有六七張桌子,每桌用直抵天花板的編織掛毯隔開,隱私性極高。
陳清霧每次都挑最裡面的一桌坐。
葵葵和程小安走過去,她已經把書本擺在桌面準備開始寫了。
“今天先寫什麼?”葵葵問。
“寫罰抄。”陳清霧拿出一卷膠帶裁下一截,把兩支筆牢牢纏到一起,“今天英語要抄16遍呢。”
“……”葵葵轉頭掃了一眼在自己旁邊坐下的程小安,“你就不能少錯點?”
開學時班主任給全班分了學習小組,四個人一組,分到到最後隻剩他們三個,於是他們三個人一組。
他們班抄寫一直按二的N次方原則,錯了幾個就把聽寫內容抄二的幾次方遍,上限三十遍。
今早的英語聽寫一共聽寫了十五個單詞和短語,程小安錯了四個,英語課還特意設置了連坐制度,他們三個人都得把那15個單詞短語抄16遍。
“我也很無奈啊,誰讓鬱葵葵聽寫的時候坐那麼板正,愣是一點也不漏出來讓我看看。”程小安把書包打開,拿出本子和一隻裹著皮套的鋼筆。
“哈?還怪上我了。”
“那也不能怪我吧,我英語本來就不好。”
“真有你的。”
老板把三碗甜奶凍端上來,陳清霧剛要動勺子,葵葵突然攔住她。
“我拍張照。”
陳清霧和程小安兩個人拎著勺子默默在旁邊等,看她扭著身體變了好幾個姿勢一頓狂拍。
拍了能有十分鍾,葵葵選了一張最好看的發給許頌寧,附了一句:我們學校旁邊的奶凍非常好吃。
“……”陳清霧無語,“又在跟你那網友聊天?”
程小安一臉了然,“她搞網戀。”
葵葵笑得嘴角都壓不下去,抽空從屏幕裡抬起頭來衝他們吐吐舌頭,“胡說八道,沒網戀,造謠犯法!趕緊寫罰抄吧!”
手機裡,正巧趕上了許頌寧剛睡不久沒有看書,回消息很快。
他說:看著很不錯。
葵葵回復:想吃嗎?吃甜食會讓人心情變好哦。
許頌寧:嗯,很久沒吃過甜食了。
葵葵說:那就吃,吃得開心點。
等了大約一小時,葵葵正趴在桌上把兩支筆抄得筆尖冒煙兒,兜裡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葵葵停筆拿出手機,解開鎖就是微信聊天界面。
許頌寧那一欄聊天框顯示圖片。
他居然發了張圖片過來?
這是他第一次發圖片!
葵葵呼吸一滯手一抖,趕忙點開:
一隻玲瓏金邊小瓷碗佔據了畫面中央。
小碗裡乘著類似奶豆腐的甜點,看上去雪白細膩,面上還撒著金燦燦的桂花碎和紫紅色的蔓越莓幹。
許頌寧說:糖蒸酥酪。
他還真的吃甜食了!
葵葵瞪大了眼睛盯著屏幕,一時間感覺臉頰都燒了起來,手指微微發麻。
葵葵問:這是劉姨給你做的嗎?
許頌寧說:嗯。劉姨很擅長做甜點,小時候我哥哥姐姐也很愛吃她做的酥酪。
葵葵激動的要昏倒,捧著臉直直歪倒下去。
對面的陳清霧感嘆:“她又瘋了。”
程小安點頭,轉頭順便瞄了一眼葵葵的本子,“out of control(失控)抄多了,抄20遍了。”
“還真是out of control。”陳清霧忍無可忍,指使程小安,“去,把她手機給我搶了!”
“得嘞!”
程小安長長的胳膊一伸,毫不費力就把葵葵的手機搶了,葵葵一驚,哇哇亂叫撲向他,“啊!快來人啊,有歹徒強搶民女的手機了!”
“呸,你也算民女?”
“刁民也是民!”
手機從眼前掃過,屏幕滅下去的前一秒,程小安看見了葵葵發給電話另一端那人的卡通小表情:
一朵嘴角上揚、笑得眼睛彎彎的向日葵。
第9章
甜甜的酥酪入口即化,桂花和米酒的香氣在口腔四處彌漫。
因為許頌寧不能吃高糖的食物,也不能沾過多酒精,劉姨隻做了很小一碗酥酪,隻有三分之一巴掌大小。
“還不錯吧?太長時間沒做過了,也不知道手藝還行不行。”劉姨進來收碗碟,順便扶許頌寧回床上去。
許頌寧坐到床邊,沒急著躺下,“您的手藝不減當年。酥酪很甜很細膩。”
劉姨呵呵笑,“還是小寧兒嘴甜。難得你喜歡,過兩天我再多做一些。”
“好。”
許頌寧在床邊坐了一會兒,感覺狀態也還不錯,起身去了書房。
這房子隻有他一個人住,房間闲置著也沒用,正好把隔壁房間打通做成了書房,加裝了一道門,與臥室隔開。
他這性格顯然是愛看書的,看嚴肅文學和大學教材偏多,偶爾也看點文化歷史類。
上次看的一本書已經看完了。許頌寧站在三面牆的書櫃前,略略掃了一眼。
常看的書都在中上層,放在書櫃最下面的是一些地理地質書本,許頌寧低頭,瞥見一本國家地理出的旅遊科普書。
這裡的書一部分是從以前家裡搬過來的,還有一部分是許鳴珂親自給他選的。
要讓許潋伊知道他給許頌寧買旅遊的書,非得找他談話不可。
許頌寧一隻手搭在書櫃上,慢慢曲膝彎腰拿起那本旅遊書。
厚重的書本在手指間攤開,許頌寧背靠著書櫃,隨手翻開了一頁:
一張璀璨的夜景照片佔據了書籍一整頁。照片記錄了一座架在寬寬的河流上、頗具古樸氣息的橋,飛檐翹角、曲欄回廊。
一座典型的廊橋。
照片裡,四周是城市的燈火通明,河邊亮著暖燈,旁邊還貫穿一條橙黃的馬路。廊橋就在畫面正中間,橋身處處被燈光描畫,勾勒出幾分如夢似幻,像一座沉默的神袛靜靜佇立在夜空中。
許頌寧看見照片下還有一排小字:
安順廊橋,成都市地標建築。
安順廊橋下方是成都著名的府南河,九幾年時大力整治過,現在也算是勉勉強強有河樣了。廊橋曾經也是破敗不堪的,在零幾年時重新建造了。
現在這一片已經成為市區內的一處獨特的旅遊風景點。
“啊?你倆胡說什麼呢,這是安順廊橋,不是九眼橋。”
葵葵兩手拽著自己的雙肩包,走在程小安和陳清霧前面。
寫完了作業,感覺全世界都變得美好了。黃昏的涼風從府南河面吹來,吹得人心曠神怡,夕陽落在寬闊的河面,河水裡盛滿了微光。
陳清霧和程小安兩個人不學無術,在這一片生活了那麼多年,竟然連橋的名字都認不清。
“這兒附近的片區叫九眼橋,但是,喏,前面那個光禿禿的,上面什麼都沒有、下面有幾個孔的橋才叫九眼橋。”葵葵說著,伸手指了指不遠處。
“你上哪兒知道的呢?”陳清霧問。
葵葵攤手,“書裡翻到的咯。”
程小安搖頭,“你不像愛看書的人。”
“……”葵葵無奈,轉頭掃他一眼,“再不愛看書的人,翻開那種花花綠綠很多照片的旅遊書,也總得看兩眼吧?”
程小安仰起腦袋,欠扁的嘖嘖幾聲,葵葵的袖子都要撸起來了。
陳清霧望了一眼河對面亮起燈的小酒館,順口問了一句:“你們十一要去哪旅遊嗎?”
程小安想了想,“唉,那會兒哪哪都是人,不如在家打打球上上網。”
“巴黎的人倒是不多。”
“算了吧,不喜歡街上的味道,不喜歡濃香水兒,不喜歡我那兇巴巴的外婆……”程小安裝作深吸一口氣的樣子,“窒息。”
葵葵忍不住翻白眼,呸了一聲。
陳清霧笑了笑,又看向她,“你呢?前幾年就不出去玩了,今年該不會也一樣吧?”
葵葵晃著書包,笑著搖頭,“我親愛的大小姐,我最近正在努力攢著錢呢。報完鋼琴課,如果還能剩一點……嗯,想去北京吧。”
陳清霧眯起眼睛,緩緩點頭,“啊,北京啊。”
程小安一頭霧水,“北京?北京有什麼好玩的?你要去看升旗?”
葵葵含糊點頭,“嗯啊,對啊。”
陳清霧心裡倒跟明鏡似的,笑著看她,低低哼了一聲。
又一陣河風吹過,陳清霧抬手扶了扶腦袋後面的蝴蝶結,漫不經心轉頭看河水,“我今年沒什麼想玩的,如果要去北京,我和你一起去。”
“好啊。”
童年時,葵葵很多次跟著父母去北京。
她媽媽還沒有成為一名暴躁易怒小超市老板前,曾是一名醫生,常去北京出差學習。媽媽那時候更溫柔一些,工作也更忙不少,沒什麼時間管她。
模模糊糊的記憶裡,葵葵記得自己幾乎每次都住什剎海附近,媽媽工作忙,她就一個人逛著玩。
那時候的什剎海很寧靜,沒有大量遊客也沒有酒吧,但也沒什麼好玩的,葵葵頂多是買串糖葫蘆舉著,沿著後海那片兒逛,冬天時偶爾去冰場滑冰,夏天就繞進胡同裡看院子裡大媽們侃大山。
那是一段很奇妙的時光。
無聊,但是安靜。
回到家,葵葵問許頌寧:你住的離什剎海近嗎?
許頌寧說:還算近吧,幾公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