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葵葵躲在被子裡,悄悄嘆了一口氣。
原本還想問問他作業寫到哪裡了。
她當然不願耽誤他睡覺,但每次和他聊天都很開心,他打出來的字似乎總有一些無法言語的吸引力,一遍遍引誘著她的心。
這是過去那麼多年裡,葵葵從未體驗過的心動。
第6章
今年的暑假過得很快。
剛放假那會兒葵葵去露天泳池泡了好些天,後來又去冰場練了滑冰,等到陳清霧回來後還陪她練琴逛街,最後還去隔壁重慶吃了幾頓火鍋……於是,暑假就結束了。
開學前最後一天的下午,葵葵和陳清霧兩人去了雙流機場。
外面夏日炎炎,兩個人站在接機口吹著冷風。
“你這網友人也太好了吧?他該不會親自來吧?”陳清霧兩手交疊在胸前,淺粉色碎花裙下穿著漂亮的黑白涼鞋。
“不會,他上午剛寫完,肯定需要休息。”葵葵伸長了脖子望向裡面。
今天許頌寧特意起的早了一些,把最後一張卷子寫完。因為擔心快遞無法準時到,他就讓人打了個飛的給她送過來。
“你這暑假作業寫得多不容易。”陳清霧嘖嘖兩聲,“要讓老班知道了得佩服的五體投地。”
“拜託,千萬別讓老班知道。”
葵葵心裡想著事,一貫笑盈盈的眉頭都微微皺著。
她既期待看見許頌寧,但又擔心許頌寧當真自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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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可能性很小,但出門前陳清霧還是給她好好打扮了一番。扔掉了她的老漢衫,從衣櫃裡翻出了一條還算像樣的鵝黃色吊帶裙,配了白色帆布鞋,給她辮了兩條麻花辮,還戴了隱形眼鏡。
正值碧玉年華的葵葵發育不算良好,五官小巧身材也消瘦,陳清霧本想從自己衣櫃裡找一套適合青春少女的繆繆出來,但葵葵穿上後怎麼看怎麼奇怪。
兩個人還在接機口仔仔細細盯著看,幾個高挑漂亮的空乘走了過來。
“請問是鬱葵葵同學嗎?”空乘看向陳清霧問。
兩人相視一眼皆是一愣,葵葵趕忙說:“是我是我。”
“好的,請二位跟我來。”
空乘姐姐又高又美,走在前面給她們帶路,看得葵葵心怦怦直跳。
陳清霧也湊近她耳邊悄悄說:“好漂亮啊!這是最漂亮的幾個姐姐過來服務了吧?你這網友不簡單啊。”
聽到這話,葵葵不禁一怔,直覺來人應當不是許頌寧,但也不敢確定。
許頌寧他……
不是喜歡高調的人吧?
空乘領著他們七拐八繞,終於來到了一處僻靜的貴賓室。
越是靠近,葵葵的心越是不受控制的跳動起來。
雙流機場常年熱鬧,這一片卻是安安靜靜的,隻有她們腳步聲。裝潢華麗豪華寬敞,任傻子也看得出來這不是普通貴賓室。
“請。”空乘打開了門。
葵葵走在前頭,手指捏緊了包帶,緩緩走進去。
裡面寬敞空曠,深棕暖色系布置,皮質沙發擺了一整圈,但中間隻坐了一個人。
質地精良的黑色絲質襯衫,袖子挽到小臂,慵懶隨意靠坐在沙發上,面前攤開了一本書。
那人聽見聲響,抬起頭來——
一張英挺十足、帥氣逼人的臉。
葵葵怔住,許頌寧和她想象的似乎不一樣。
他講話的語氣總是淡淡的、溫柔的,眼前的人卻是侵略性極強的長相。他眉眼深邃鼻若刀削,眼神是習慣性的高高揚起。看見葵葵的一瞬間,薄唇立刻勾了起來。
葵葵從沒見過這樣一個人,這麼符合影視小說裡“京城貴公子”的形象。
旁邊的陳清霧也看呆了。
“嗨,你們好。”他放下書,款款起身。
極其高挑的身材,長腿窄腰,灰色西裝褲熨燙極好,每一條褶子都鋒銳奪目。
眼前的人接近一米九,再配合這樣的長相,對葵葵來說是很有壓迫感的,她說話聲音都小了不少,“許,許頌寧……”
“哈哈。”他倒是和善,笑得爽朗開懷,“我不是小寧兒,我是小寧兒的哥哥,我叫許鳴珂。”
“啊?”葵葵一愣,抬頭看他。
聽到他說自己不是許頌寧的一瞬間,葵葵立刻松了一口氣。
幸好不是許頌寧,如果許頌寧是這樣一個人,她以後可不敢隨便找他說話,更不敢讓他幫忙補作業了。
“這位就是鬱葵葵同學吧?”許鳴珂一眼就識別出葵葵,一雙英俊的眼睛笑得彎彎的,又轉頭看陳清霧,“那麼這位是?”
陳清霧趕忙自我介紹,“你好,我是葵葵的同學,我叫陳清霧。”
陳清霧打小就活潑外向,呆了一會兒就回過神來,笑著說:“我今天是陪葵葵來拿作業的,沒想到來這麼個大帥哥給我們送作業。”
“真巧。我也是前兩天才回北京,昨天知道這事兒就自告奮勇來了。小寧兒本來是要讓別人送過來的,但,”許鳴珂笑著,又看向旁邊的葵葵,“誰能忍住不好奇好奇呢?”
一直低頭看地的鬱葵葵終於忍不住,急忙抬起頭,紅著臉擺擺手,“不是的,哥哥你別誤會,我們隻是關系不錯的網友。”
“啊,網友……”許鳴珂說話隻帶一丁點兒京片子口音,但眼裡那股子調笑勁兒卻是滿滿當當的,他轉頭看陳清霧,“我們有說他們不是網友麼?”
陳清霧搖頭。
“嗯,我們可沒說你們不是網友哦。”許鳴珂仍是笑盈盈的。
葵葵不由得深吸一口氣,也不知道許頌寧這麼溫文爾雅的人怎麼會有個這麼不正經的哥哥。
“哥哥,把作業給我吧……”葵葵伸出手。
“好,好。”許鳴珂又笑,轉身領著她們去沙發旁坐下,招招手讓空乘過來耳語幾句。
沒一會兒空乘就把一隻紫白色方袋提了過來,葵葵接過來一看,裡面整整齊齊疊放著的白色試卷和練習冊。
葵葵沒忍住,連忙抽出了一張試卷。
“喲,這字兒寫得真好看!”陳清霧湊過來瞄了一眼,忍不住贊嘆。
“不錯吧?我們家小寧兒上學可厲害了,年年拿第一呢。”許鳴珂笑道。
陳清霧點頭,“真不錯。”
葵葵看著上面那有意無意模仿自己字跡的字,莫名的臉頰發起了燙,手指都略微顫抖起來。
黑色鋼筆劃過的墨跡,一個個像是開水一樣,燒過她的指尖,又滾滾流淌進她心裡。
葵葵低頭把卷子塞進去,迅速起身,“謝謝您大老遠來一趟,東西已經拿到,我們就不多打擾了。”
“這就要走麼?”許鳴珂翹腿坐在沙發上,一隻手支著腦袋衝她們笑,“五點的飛機回香港,這麼一兩個小時,多無聊啊。”
他應當是要直接回香港的,但為了順便送作業轉機來了一趟,她們就這麼走了的確有些失禮。
葵葵知道這樣不妥,但她實在不敢跟許鳴珂說話。許鳴珂這人看上去是個十足的花花公子,她和這樣的人接觸著實不多。
正糾結著,許鳴珂電話忽然響起。
來電話的人非常特殊,許鳴珂抬頭笑看了葵葵一眼才懶洋洋接起了電話,也不避著她倆。
“嗨,小寧兒。”
許鳴珂的眼神又有意無意瞥到葵葵臉上來,葵葵聽到他叫這名字,隻能燒紅了臉轉頭回避。
又聽許鳴珂說:“嗯,剛剛見著了。”
“給了,剛給呢。”
“喲,你不說我真給忘了。”
許鳴珂挪開手機,又轉頭招招手叫空乘過來。
空乘去到後面,沒一會兒後,又拿來一個紙袋遞到葵葵手上。
陳清霧問:“什麼呀?”
葵葵低頭,隻見袋子裡的東西被紫白色紙張裹得嚴嚴實實,什麼也看不見。
葵葵隻能搖搖頭。
另一端的許鳴珂還在打電話,跟他弟弟說話,他的語氣似乎柔和不少。
“好,好,我知道的。我哪能這麼不靠譜。”
“嗯,你放心。
“再睡會兒吧。”
許鳴珂掛斷電話,笑著轉頭看向她們,“好了,上頭有令我也不敢強留二位女士陪我聊天。”
陳清霧先笑了,“上頭,是指你弟弟嗎?”
許鳴珂垂眼微笑,無奈聳聳肩,起身走到門口,親自拉開了門,十分紳士的伸出手。
“請吧,兩位女士。以後如果要來北京旅遊,記得聯系我。”
陳清霧對他印象不錯,笑著應了一聲,葵葵則是滿心想著事,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葵葵轉頭專心看窗外風景,沒有拆包裹,電話也沒看。
她一直知道許頌寧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但今天見過他哥哥後,她越發好奇起來,他究竟有多麼不普通。
她對素未謀面的許頌寧有很強烈的好感,這毋庸置疑,但她可從沒動過要跟他在一起的念頭。
一是年紀尚小早戀不合適,二是雲泥有別。
就像天上最漂亮的飛鳥和池底最普通的小魚,他們或許隔著湍急的水流匆匆對視一眼,但須臾美好轉瞬即逝,從此以後不會再有任何聯系。
“在想什麼呢?”陳清霧笑著問。
出租車車窗遮陽效果不好,陳清霧帶著燕麥色的遮陽帽。葵葵一轉頭,看見陳清霧那張漂亮的臉蛋像一朵太陽花開在寬大的帽檐下。
“在想……”葵葵笑了笑,“你真漂亮啊。”
如果自己再漂亮一些,如果成績再好一些,如果爸媽還沒有離婚……
但——
哪有這麼多如果啊。
葵葵悄悄嘆了一口氣,低下頭,看向自己懷裡的紙袋。
第7章
東西拿到了麼?
許頌寧的消息在晚上六點發來。
葵葵剛吃完飯,坐在書桌前看著眼前的琴譜發呆。
封面底色是淡雅的薰衣草色,中間畫著溫和慈善的聖母瑪利亞,邊緣燙著金色小花。翻開精致的封面,內頁是一張張手抄的活頁琴譜。
每一首曲子都是許頌寧親自挑選並抄寫的,他仔仔細細設計過,都是適合初學者循序漸進練習的曲目。
葵葵問:這冊子有名字麼?
許頌寧:沒有的。一個小冊子也需要名字麼?
葵葵:當然。
許頌寧:那起一個吧。
葵葵:叫頌寧嚴選。
許頌寧:不好聽。不如就叫送給葵葵同學的禮物吧。
葵葵關閉手機,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手指摩挲在琴譜上,緩緩劃過,隱隱約約似乎能追尋到寫字人的痕跡。
許頌寧抄寫琴譜也是很認真的模樣,一筆一劃仔仔細細的,符尾平整端莊,像他本人一樣沉靜。
不過也有例外。
最後一曲曲末的幾個音符明顯有些飄忽,符尾高高仰起,像驕傲的小騎士,有一種迫不及待要放下筆的感覺。
葵葵拍下來發給他,他說:嗯,想著終於抄完了,有點得意忘形。
到底也還隻是個少年。
夜裡,那些音符一個個踏著流星,接二連三掉進葵葵的夢裡。
夢裡有花有水,有悠揚的古典樂,有一個穿白襯衫的高個子男生,遠遠佇立在前方。
葵葵摸不到他的衣角,也看不清他的臉。
第二天一早,陽光明媚。
是開學的日子。
葵葵就讀的高中是一所普普通通的省重點,在市裡排名不高不低,但是位置還不錯,靠近二環望江河畔,每天上學的路上都吹著涼涼河風。
高二的教室從一樓搬到了三樓,葵葵來得早,把書包往桌上一扔就打著哈欠去樓下搬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