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這段話必然傳到了齊硯耳中,他故意派人通知我今晚他不召人侍寢,自己一個人睡。
這麼點破事也值得他昭告天下,我多少有點無語。
小翠知曉我要去「色誘」齊硯後表示大力支持,花了半天工夫打扮我,奇裝異服讓破抹布都嚇了一跳,直接不認識我了。
我:「……」
這丫頭爭寵的心果然沒有消失!
小翠很是滿意,「娘娘貌若天仙,必定討陛下喜歡。」
於是我就被這麼送到了齊硯的寢殿,到達時他還在御書房處理政務,便留我一人在寢殿裡等人,一如剛來那日。
可惜人嬌慣了,頂著滿頭珠翠,穿著奇怪的裙衫,我很不適應,想著與齊硯什麼樣都見過了,我就自作主張把小翠的心意全部脫了下來,穿著單衣在床上等齊硯,然後等睡著了。
醒來時齊硯正躺在我身側,用指尖描我的眉,見我睜眼便勾唇,「你就是這樣來『色誘』我的?」
我尚未完全清醒,什麼「色誘」更是早已拋在腦後,現在隻會習慣性往他懷裡滾去,想順勢抱住他勁瘦的腰。
手剛觸到布料就被他推了回來,聲音微涼,「朕可說過今晚不召人,皇後怎麼敢明知故犯?」
我眨了眨眼,終於清醒了,討好地看著他,「沒有陛下,臣妾一個人睡不著。」
「是嗎?」
他坐了起來,離我更遠了,「朕來的時候皇後已經睡得十分香甜,並不像是徹夜難眠的樣子。」
那不還是你批奏折批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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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嘟囔,面上不敢顯現,把姿態放得更低了些,向他拋媚眼,「陛下,墨之……長夜寂寞,真的不可以陪一陪杳杳嗎?」
齊硯瞬間面色難看,「夠了,你不要再說了。」
我順從地恢復正常,「你看,我確實做不到,沒這個能力知道吧?」
色誘,我從出生起就沒做過這種事,第一次做肯定很惡心。
嘻嘻,就是故意惡心齊硯。
齊硯氣笑了,勾起我脫下的放在床邊的一件衣服,對我挑眉,「杳杳,要顯誠意,便穿這件給我看吧。」
那是小翠宣稱的絕密武器,一條半透明的紗裙……
我糾結了會兒,順從地拿過這件裙子,然後當著齊硯的面慢吞吞換衣。
齊硯看我的目光越發幽深,最後一把將我拽過去,「杳杳,若我要下地獄,就拉你一起好不好?」
我:「齊硯,我想活著……」
他笑了,並堵住我的唇,「如今你可選不了。」
我……那你問我幹啥?
一夜荒唐,第二日醒來,我才想起要幫三哥求個官職。
他下朝時便見我一臉幽怨,了然道:「你三哥的事,我會給你安排好的。他本就是個有才之人,心中也有抱負,我不會屈才。」
齊硯給三哥安排的官職便是掌管原先殷國的土地,也算了卻他心中一樁憾事。
重點是,這道旨意前幾日就有了,也就是說,我色不色誘都一樣。
齊硯再次笑得找打,「昨晚那件紗衣很配杳杳,我會命司衣局多仿制幾件,都送到你宮裡去。」
我完全一副「都行,你開心就好」的狀態。
齊硯又問我,想如何處置殷韋及其子女,「想來那些往事你都知道了,所以如今,選擇權在你。」
我卻想起別的,「你一早就知道這些事嗎?」
他點點頭,「我幼年時與你母親見過面,後來她失蹤,我也就打探過消息,具體詳情還是前幾年我的暗衛查出來的。」末了又問我,「恨他嗎?」
「你讓我見他,讓我知道這些事,是想讓我恨他嗎?」
齊硯微怔,輕輕撫上我後頸,「杳杳,我知道你性子不喜爭鬥,但是該恨的人,就應該恨。還記得那日在天牢的情緒嗎?那就是恨意,比愛濃烈,比愛持久,能支撐你走很遠很遠。」
我拉住齊硯的衣袖,弱弱道:「可我不想恨,恨太累了,而且,我也沒打算走很遠很遠,因為我懶得走……」
就像曾經某日,他和我展示他用美人骨做的扇,道我若是害怕可以現在就逃回殷國。
我回道:「太累了,懶得動……」
活著便很辛苦了,若是還要分出精力去恨誰,實在太過勞累了。
齊硯眼底的陰鬱霎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盈盈笑意和幾分無奈,「你啊……總有一日是懶死的。」
我點頭,「嗯,也不是不行。」
一旁的小翠都嘆了一聲。
殷韋最終被判了斬立決,齊硯替我拿的主意,說是既然我不敢殺人,就他來替我殺。
我的那些個兄弟姐妹都被發配到了邊疆,隻有我三哥要去殷縣上任。
出發那日,他一步三回頭,很是不舍,「若是過得不順遂,定要寫信給我。」
我覺得好笑,「又不是此生都見不到了,哥哥這是做什麼?」
他似乎瞄了一眼齊硯,對我笑道:「你可拉倒,我若不主動來見你,以你的性子,肯定八百年都不會來看我。」
哦,這個確實。
12
一切塵埃落定後,還剩下一些流言,道是當年梁國敗得可惜,說梁氏姐弟是苦命人。
這都是老生常談,算不得什麼,隻是不知從何時起,有人傳當今聖上非齊國皇室血脈,實乃冒名頂替之徒。
齊硯不曾與我說過這些,我都是從小翠和江寧瑤口中得知這些往事。
話說當年齊國與梁國還算是勢均力敵,齊國曾送一名皇子赴梁國,那便是齊硯。有人傳,其實當年的皇子早已遭到梁國毒手,死於非命,如今這個齊硯不過是一個頂替身份的無名小卒。
與此同時,還有人翻出齊硯的舊賬,稱其不是什麼仁君,相反的,其實他殘暴不仁,殺人如麻。梁氏後代近乎被絕,往年治理天下時也用過不少雷霆手段,害過不少無辜亡靈,還有早年送進宮的那些美人的家人也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一遍遍哭訴自己女兒何等無辜可憐。
一時之間,民心大亂。
聽聞這幾日早朝,已有一些臣子進言,明裡暗裡質疑齊硯的血統是否純正,說他們效忠的是齊家人,絕不許有人濫竽充數,魚目混珠。
齊硯卻毫無回應,隻是一如既往地明面上寵著梁知意,半夜又翻窗戶來尋我。
我總覺得他瘦了不少,便在他吻我時避開他,輕聲道:「早些睡吧,你該多休息。」
他作亂的手就在我腰間停住,黑夜中他的眸子似乎在發光,「心疼我了?」
我假裝聽不出他話中的笑意,「嗯,怕你猝死了,我就沒有靠山了。」
他掐了把我的腰,「沒良心的。」
我不說話,隻蹭了蹭他的胸膛。
半晌,他道:「杳杳,過幾日,隨我一起去秋獵好不好?」
表面是商量,實際是通知,我沒有拒絕的權力。
江寧瑤借口要照顧咪咪和破抹布,不願一同過來,倒是在我出發前一日提醒我,要注意安全。
防的誰呢?自然是一同前往的梁知意。
「原先擔心皇後娘娘會傷心過度,還好看著氣色不錯。」
她笑盈盈的,但就是讓我不舒服,我敷衍答道:「本宮日日吃好睡好,自然氣色不錯。」
「是嗎?」她笑了下,又作憂愁狀,「嬪妾聽聞邊疆苦寒,不知娘娘的兄弟姐妹,是不是能吃好睡好。」
我打了個哈欠,「勞淑貴妃掛心,若是這麼擔心本宮的兄弟姐妹,不如哪日去邊疆親自看看。」
她臉色白了白,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不再說話。
我知她看不起我,也不指望她理解我。畢竟聽聞梁氏後代彼此之間關系親厚,她為族人鳴不平是正常的,但我又沒有那樣良善的族人,自然也就做不到她那樣臥薪嘗膽。
道不同,不相為謀。
齊硯瞧出我不願搭理梁知意,便提出帶我一同去狩獵。
可我懶得動,「我不會騎馬。」
他一臉意料之中,「我帶著你騎,又或者,你在這兒和淑貴妃一起等我回來。」
我:「我和你一起去……」
獵場是一片森林,青綠與金黃交錯,偶有落葉飄下,還有馬蹄踏下時的沙沙聲響,倘若忽略齊硯落在我後頸的吻,這一幕不失為難忘的美景。
我側了側身子,無語道:「齊硯,你不是出來打獵的嗎?都已經跑過去兩頭梅花鹿了!」
他笑了一聲,「不急。」隨後就是扯著韁繩,讓馬兒慢悠悠地走在林間,就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風在耳邊呼嘯,還有數不清的箭從四面八方破空而出,多數都被附近的暗衛擋下,少數漏過來的,也被齊硯避開。
他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攬著我的腰,還笑得出來,「害怕嗎?」
我緊緊靠著他的胸膛,都不知此刻狂跳不止的,是我的心臟還是他的。
我聽到自己問:「我們會死嗎?」
齊硯輕笑,胸腔震動,「杳杳,你不會死的。」
是啊,我不會死的,因為射向我們的箭,最終,還是被齊硯接下了。
待馬兒中箭倒地,齊硯抱著我在地上翻滾數圈停下,我才發現他身上的異樣,後方已無追兵,但前方,也隻有深不可測的密林,仿佛蒼茫天地之間,隻剩下我與齊硯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