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
小三?
情人?
不論他怎麼看待我,此時此刻,我隻想對他說:「有病!」
事實上我也這麼做的,指著他的鼻子,中氣十足地喊出那兩個字。
陸恆先是一愣,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他癱瘓後曾經有段時間精神上出了問題,後來治愈了,但他最忌諱別人說「有病」這兩個字。
我暗道不好,下一刻他猛地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力道一點點加重,面目可怖至極:「你再說一遍試試!」
我被他掐得兩眼發暈,眼睛生理性地泛起淚光,胸腔裡一點空氣也沒有,隻能張大嘴巴努力不讓自己窒息。
陸恆手上力道一松,我頹然地跌坐在地上,猛烈咳嗽起來。
「方月,你這兩天很不乖。」他蹲下,抽了一張紙巾遞到我面前,「我要溫順的女人,就像你以前那樣。但你現在總是惹怒我,這讓我很厭煩。」
咳了好一陣,我看都沒看他,自己爬起來:
「厭煩正好,咱們一拍兩散。咳咳——」我的嗓子有些啞,「搬家公司的人等下就來拿我的東西。」
他還保持著蹲下的姿勢,我緩了緩,仍能感受到脖子上的痛。然後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高抬手,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啪」一聲脆響,五指紅印迅速浮現在Ŧùₔ陸恆臉上。
他一臉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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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你的,從此我們分道揚鑣,井水不犯河水。」
6.
打了陸恆巴掌後,我其實有些後怕。
倒不是怕跟他關系更加惡劣,而是恐懼他別又突然發瘋,直接給我掐死。
以後還是離瘋子遠一點,保命保平安。
後來陸恆被白曉芸的電話叫走,臨走時還說什麼,他姑且原諒我這次。
大概是我以前戲演得太好,他真以為我喜歡他喜歡得要命。
有毒,癱在床上太久,他腦子也癱了。
第二天我去公司,人事告知我,我被辭退了。
「陸董點名辭退,我們也沒辦法。」
早已料到是這個結果,心裡還是有些發酸。不為別的,我當初為了更好地照顧陸恆,才來到他名下的公司工作。
擔心別人的闲言碎語,所以我從小職員做起,慢慢當上組長,接著一步一步成為負責人。
三年來,我這看似順遂的升職之路,不知道背後有多少難言的辛酸。
所以乍然聽到消息,難免傷感。
傷感過後,我問給我多少補償。
錢給不夠,我就要鬧了。
人事小姐姐面露難色:「陸董說,有問題和他去談。」
不想看到陸恆,我又舍不得賠償金,隻好咬牙乘電梯上樓。
陸恆辦公室外,我敲敲門,裡面無人應答,可我分明聽到裡面隱隱傳出男女說話的聲音。
我可不想推門進去,看到什麼傷風敗俗的東西。
所以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辦公室門口等。
腳都站麻了,門突然被人從裡面打開。
白曉芸穿著職業套裝從裡面出來,她臉上粉撲撲,白襯衫有些凌亂,口紅明顯是後面補上的。
見到我,她一挑眉:「聽阿恆說你昨天耍性子,把他惹火了。
「拜託,你以為誰都能在他面前——」
我翻了個白眼,沒等她炫耀完走人。心裡實在覺得陸恆和白曉芸乃天造地設的一對:都挺自信。
辦公室裡,陸恆靠著椅背,手裡拿著文件翻看,視我為無物。
不想浪費時間,開門見山,我直接問補償的事。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陸恆重重地將文件摔到桌上:「你來就是說這個?」
不然呢?
加入他和白曉芸?
沒那個興趣。
我掰著手指給他算應該付給我的賠償,最後得出數字:「大概十五萬,請陸先生讓行政那邊把這個月工資和賠償款一起打進我工資卡裡。」
他不說話,臉色黑如鍋底。
「如果沒別的事,我先走了。啊對了,本月的保險,理應是公司給我交。」
說完該說的,我絲毫不拖泥帶水,轉身走人。
身後卻傳來椅子在地板劃動的聲音,下一刻,我感到一股大力從後背推上來。
我被陸恆擠到角落裡,他一手撐牆,一手掐我的腰。
「我已經給了足夠的耐心。玩夠了就回家。」
男人俯身迫近。
我抬頭與他對視:「陸先生,要我滾的是你,留下我的也是你。
「但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你是我的什麼人嗎?」
7.
顯然陸恆回答不了我的問題。
他張了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
雖然他兄弟們都喊我嫂子,但陸恆從來沒有承認過我們之間的關系。
幸好他沒承認,我才懶得當他女朋友。
我掙開他的禁錮,不去關注他茫然而失落的神情,僅是提醒一句:
「賠償少了,我會去勞務局舉報。」
「果然,你隻認得錢。難道跟我在一起,也是為了這個?」他問。
不然呢,圖你天天氣我,時不時發神經?
當然,因為和他母親的約定在,我不能說得那麼直接。
「一碼歸一碼,你現在可以和白小姐一起,也算有情人終成眷屬。我走人,對誰都好。」
陸恆笑了,臉上卻一點笑模樣都沒有,有點瘆人。
「想好了再做決定。
「方月,別以為一路升職加薪是靠你自己,離開我,你什麼也不是。」
我努力所得的成果,被他看作指頭縫裡漏下的施舍。
滿腔的怒氣,最後化為淡漠:跟他相處三年,早知道他不可理喻。
最後我隻回以微笑:「不勞陸先生操心。」
陸恆點點頭,一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模樣,高高在上地說:「我等你哭著回來求我。」
這發言,不看二十本霸總小說都講不出來。
我忍著笑:倒要看看,他能拿我怎麼著。
很快,我明白了陸恆的意思。
一連面試五家公司,沒有一個通過的。
明明我的工作經驗比其他人多,做出的策劃也相當漂亮,卻仍然被刷下去。
後腳跟想也知道,是陸恆在背後搞鬼。
想用這招讓我回去繼續給他當保姆,他病得不輕。
在 A 市他的能量大,那我去其他城市好了。反正,我也不是 A 市本地人。
這叫懂得「變通」。
出發去 S 市前夕,婚紗館的人打電話。
告訴我之前在他們那裡定做的婚紗已完工,請我去試一試。
我不記得自己定過婚紗,但那邊所說的身份信息跟我完全相符,隻好去店裡看看。
到了地方才知道,我曾和陸恆來過這。
一年前了,當時他終於能拄著拐杖走路,很興奮地要求我陪他到處走走。
他好面子,不願去人多的地方,隻肯去人少僻靜的郊區。
這家婚紗館就在郊區,主打一個私人定制。
陸恆無意看到櫥窗裡擺出的一件婚紗,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她喜歡這個。」
然後就帶我進婚紗館,讓我試一試那套。
我這個人,拿錢就辦事。一點不含糊。
看在他媽每月給那麼多錢的份上,我痛快地試了婚紗。
當時他還皺眉,說我穿不好看,又讓我試穿其他的。
然後我們就走了,所以到底是誰定了婚紗?
店長熱情招待,讓人把定做好的衣服送來試衣間。
我問是誰定做的,店長說:「您先生啊,那天你們過來看過以後,他當晚就拍板了。
「你們搞錯了,這不是給我的。」
這是我身後一道聲音響起:「他們沒弄錯,就是給你的。」
回頭看到陸恆。小半月沒見,他頭發長長了一點,下巴一圈淡青色的胡茬。
他那幫哥們給我打過電話,說他近些天出去應酬,常常喝得酩酊大醉。
他們勸我回到陸恆身邊,照顧他。
「嫂子,陸哥這麼喝下去,身體要垮了。」
「嫂子,陸哥這幾天都不肯好好吃飯,你勸勸他。」
……
後來他們的號碼我都拉黑了。
沒想到在這也能遇上陸恆,聽完他的話,我隻覺得有點惡心。
他說自己愛白曉芸,卻還要在這跟我糾纏不清。
「我不是很想接受,陸先生再見。」
從他身邊路過時,被抓住手腕。他將我扯到試衣間。
「我以為這幾天的教訓會讓你明白,待在我身邊是最好的選擇,看來你沒有這個覺悟。」
他深呼吸:「我可以給你婚禮,但我隻能跟曉芸結婚。
「你不是要錢嗎,給你。」
陸恆眼中盡是瘋狂,從錢夾子裡拿出一張支票,「唰唰」寫了兩筆,遞到我眼前。
九後面,好多個零。
我看得眼熱,卻並不伸手去拿。
誠然,我需要錢,所以才會答應陸母照顧陸恆。
每月十萬,我視為勞動所得。
但陸恆給我的錢不一樣,他似乎是在買一件物品一樣,買我。
我知道,他不喜歡我。
之所以想留我在身邊,無非是因為我以前太乖了。
對他來說,我就是個大號的出氣筒,他可以肆無忌憚地把所有負面情緒傾訴給我。
而我,會永遠包容他,永遠不離開他。
當然,這都是他以為的。
支票在眼前,說不動心是假的,但我推開了。
無他,金錢也ŧú₍無法抵消我對陸恆的厭惡。
「陸先生,我想我有必要要跟你說明白。
「我不喜歡你,也沒有成為陸太太的意思。希望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
8.
「那你這三年,算什麼?」陸恆欺身靠近,滿目通紅。
算什麼,算錢的啊喂!
「無關緊要,陸先生不用放在心上。」
他的靠近讓我恐懼,我護著脖子往後瑟縮了一下。
陸恆忽然就停下沒動,他嘴唇翕動,艱澀地說:「那天我是太生氣才會掐你……對不起。」
他少見地跟我道歉,然而在我聽來,內心卻沒什麼觸動。
我什麼也沒說,徑直走出試衣間。
第二天,我離開 A 市,趕往 S 市。
S 市雖然不比 A 市繁華,但勝在風景不錯,生活節奏慢,適合養老。
奶奶就在 S 市的療養院,我每月會抽出時間來看她。
本想在大城市做一番事業後,再接奶奶一起。現在看來,不如就留在 S 市。
趁著手上有點餘錢,開一間小超市。
每天坐等收錢的鹹魚生活,應該也很不錯。
一回來,我就趕往療養院探望奶奶。她老人家看到我,高興得不得了,吃飯時還多吃了一點。
得知我願意留下,她更是抹淚,說終於離我近一點了。
「好月月,在外頭受了不少苦吧!
「還是在家好。」
本來沒什麼,奶奶的話一下子牽動起我深深壓抑在心中的委屈。
不禁流下眼淚,背對奶奶哭了一場。
等我擦幹淨眼淚,奶奶笑呵呵地讓我帶她去樓下散步透氣。
樓下的老年人們三五成群,要麼下棋,要麼打乒乓球……倒是很熱鬧。
這時候奶奶忽然拽了拽我的袖子,示意我往前看。
幾個穿著志願者紅馬甲的年輕男女,正在教大爺大媽們學樂器。
有拉二胡的,有吹笛子的,還有彈琵琶的,一看就是附近音樂學院的學生。
之前來探望奶奶,也常遇到他們。這次和往常一樣,奶奶是讓我注意裡面一個瘦高個的男孩子。
她老人家念叨了好久,說她都打聽過了。
小伙子叫謝鈺,沒有女朋友,讓我去試試。
我哭笑不得,每次都趕緊岔開話題。
這一回奶奶可沒有放過我,非要我帶她去瞅瞅謝鈺是怎麼教吹笛的。
沒辦法,隻好過去。
謝鈺正在用自己的笛子給大家做示範,吹了一段,讓大家看清他的指序。
青年手指細長,骨節分明,按在竹笛上,光是看著就讓人賞心悅目,更別說他吹得還十分動聽。
一曲結束,我奶「啪啪啪」拼命鼓掌,惹得謝鈺扭頭看過來。
四目相對,我二人都是一笑。
其實我跟謝鈺說過幾句話。
有一次,他們一行人來療養院做義工,要走的時候忽然下起大雨。
當時我正好有傘,就借給他們。
這麼一來,知道了謝鈺等人的名字,有時候遇上還會打招呼。
但也僅此而已。
我懶得談戀愛,隻想搞錢,更何況謝鈺這種清秀文藝男,根本不缺人追,我壓根沒往他身上想。
眾人結束授課,收工時謝鈺走過來:「好久不見,你上個月好像沒回來。」
是啊,上個月陸恆徹底康復,破事一大堆。
我點點頭,奶奶大概覺得我跟謝鈺有戲,一臉意味深長地走了。
隻有我們兩個人,謝鈺忽然指了指自己的額角,問:「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