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結束了,哥。」
我喊他,垂眸卻發覺楚狂端詳著我,不知多久了。
屋外暴雨傾盆,難辨晨昏。
雨聲營造出的白噪音裡,我與他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近在咫尺的距離。
天地褪色成暗淡的布景,此時此刻我們隻存在於彼此眼裡。
會產生……整個世界隻剩下我和楚狂兩個人的錯覺。
楚狂突然伸手,輕撫我的下頜。
「哥?!」我心驚肉跳,不敢直視他,講話也結結巴巴,」幹、幹什麼,嚇迷糊了?」
像是為反駁我的話,他的指尖滑到我喉結上,以曖昧的方式遊走著。
不對勁。
我毫不留情地把他的手拍開,心裡說不清是惱怒、失望,還是松了一口氣。
「好玩嗎?」
「哎呀,學聰明啦。」
是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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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時鐘。
他出現的時間似乎越來越早了。
那白天的楚狂以後會怎麼樣?
「怎麼,舍不得你哥?」他撐著下巴,嬉皮笑臉,在我胸前緩緩畫圈,」但你哥可不會跟你做這個。」
不行,不能被他的節奏帶偏。
「我有事要問你。」
「問吧,知無不言。」
「但想向人打探消息的話,付出點代價很合理吧。」
他笑吟吟地,上下打量著我。
「脫。」
13
以後這個混蛋的話,我一個字也不會信了。
「不是有事要問嗎,說呀。」
他顯得極有耐心,動作卻不停。
「喪心病狂的東西,唔!」
「從你這張嘴裡聽不到什麼好話,還是堵上吧。」
他執著地吻我。迷亂而狂熱。
總覺得今天和平常不太一樣。
太纏人了。
我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似乎在深深凝視著我。
目光是哀傷的。
14
暗格這次消失後,楚狂的表現很奇怪。
我想拿放在楚狂那邊的鹽,不小心碰到他的胳膊,他反應異常劇烈。
「啪!」
我的手被揮開,因為他的動作幅度太大,刀叉也飛起來,將我的指尖割流血。
「小善!」
「我沒事,哥受傷了麼?」
他顯得比我更驚愕,整個人失魂落魄:「沒有。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
傷口很淺。
楚狂把藥箱拿來前,我下意識去吮快滴落的血。
咣當一聲響,我扭頭,看見摔得七零八落的藥箱。
楚狂臉紅得不正常。
「先、先消毒吧。」他磕磕絆絆地說。
用棉簽塗抹碘酒的時候,他手在抖。
貼完創可貼他想溜走,被我一把抓住了。
「哥,看著我。」我直視他,「你今天心不在焉的,哪裡不舒服嗎?」
「小善啊,」他躊躇良久,終於下定決心似的回望我,「最近睡得好麼?」
這下慌張的變成我了。
「當、當然好啊,為什麼這麼問?」
好個錘子。天天夜裡被拉著做無氧運動。醒來以後渾身疼。
但我怕自己太萎靡,引起懷疑,最近白天都會在圖書館的休息室補會兒覺,應該沒有睡眠不足的痕跡。
反而是楚狂的黑眼圈比我清晰。
「沒事,就是感覺你最近瘦了,」楚狂展顏一笑,「哥得給你補補。」
15
周日傍晚,楚狂帶我去吃西餐。
他眼中的紅血絲更加明顯,整個人搖搖欲墜的。
楚狂切好牛排,把盤子放到我面前,安撫地笑笑:「一個人在家是不是不太習慣?最近有個重要的項目要跟,等結束就能稍微休息一段時間,到時候哥帶你去玩。」
怪不得他這幾天總是加班。
即便如此,他忙到一直要住公司,還是令我匪夷所思。
飯吃到一半,有電話打進來,楚狂起身去接。
我打算去衛生間,剛站起來,路過的服務生不小心把酒潑在我胸前。
「對不起先生,」他戰戰兢兢地道歉,「我幫您把衣服送去幹洗……」
「沒關系,是我突然站起來的原因。」我擺擺手,擔心楚狂的公文包被酒浸濕,便提起來放到旁邊。
有片紙飄出來。
是張病歷單。
我還沒來得及仔細看,去而復返的楚狂迅速擋住我的視線。
「久等了小善,」他注意到酒漬,微微皺眉,「衣服怎麼濕了?」
我示意忙不迭鞠躬道歉的服務生走開。
「哥,你去醫院怎麼瞞著我?」我不想任由他轉移話題,「身體不舒服也不和我說。」
楚狂一時沒有回答,神色復雜。
片刻後,他抓起車鑰匙:「小善,跟哥談談。」
16
楚狂帶我到汽車影院。
離家不遠,中學時我們常來。
楚狂體寒,所以小時候每到冬天,就會硬纏著把手擠進我口袋裡面,偷偷鉤住我的手指再仰起臉,笑嘻嘻地說我的手很暖。
對我來說,這是極為珍貴的記憶,就像初雪時在窗戶上發現了形狀完美的六角形冰晶。
但是現在他把我的手按在車窗上。
迫近的急促呼吸。
車窗表面彌漫著霧氣,印出我紛亂的指印。
「別鬧了,哥,」我死死抓著襯衣下擺,不讓他掀開,「好端端的,脫我衣服幹什麼?」
「有件事想確認一下,」楚狂和我對峙著,「馬上就好。」
他是認真的。
我敗下陣來:「行,你看吧。」
反正暗格留下的吻痕和牙印已經消失得幹幹凈凈,拒絕反而會讓楚狂起疑。
出人意料,楚狂臉上出現驚恐萬狀的表情。
我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態。
他失去對力氣的把控,我的腰快被捏碎了。
「哥,好疼。」
他打了個冷戰,恢復坦然,並把我的衣服拉下來。
「抱歉。」
我就像目睹了一場來去匆匆的雪崩。
楚狂剛才有多激動,現在就有多平靜。
「回家吧。」他似乎不想再多解釋什麼。
17
「又失眠了麼,哥?」
我半夜醒來,揉著眼睛走向陽臺。
卻嗅到苦澀的香氣飄散。
我目瞪口呆。
楚狂還想把杯子藏起來,被我奪走了。
「為什麼非要這個時間喝咖啡,你不是很長時間沒睡個好覺了嗎?」
他乖乖立正,任我訓斥著。
破罐子破摔的模樣給了我不祥的預感。
「哥,我們從汽車影院回來後,你是不是就沒睡過?都三天了。」
我得到的依舊是沉默。
這三天我也問過病歷單的事,可楚狂用去醫院治頭疼糊弄過去了。
「哥到底想幹什麼,工作不是都結束了嗎?我剛才過來前見你隻是在陽臺發呆,」我陷入疑惑,「折磨自己總得有原因吧。」
任誰都能看出來,現在的楚狂很不好。
幹涸的唇,渾濁的眼,像失去靈魂的木偶般茫然。仿佛就算被人推到懸崖邊,也會維持這種麻木狀態。
「這樣下去你會撐不住的!」我憤怒又心疼。
「我快要贏了,小善。」他極度虛弱,勉強扯出的笑容卻心滿意足。
贏過誰?
他需要和誰做抗爭?
板上釘釘的答案,讓我渾身發顫。
「哥……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說來話長,」楚狂抱住我,在背後輕拍,「以後小善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說完以後他倏然脫力,跪倒在地,手也無力地垂下去。
「哥!」我嚇得不行,奪過手機撥 120。
還沒打通,被覆上來的手按掉了。
「睡眠不足而已,別大驚小怪的。」
我根據神色分辨出是暗格。
他也病懨懨的:「那個冒牌貨想殺死我。」
我很意外:「你先解釋一下哥是怎麼知道你的存在的。」
「啊,好弟弟興師問罪來了,」他有氣無力,卻笑得挑釁,「我在鏡子上給他留言說,替他嘗過了。」
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嘗?嘗什麼?」
他舉起食指在空中轉圈,最後緩緩抵在我額前。
我面紅耳赤:「你瘋了!為什麼這麼做?」
「就是看你們兄友弟恭的樣子很心煩,所以想搗亂,」楚狂捏起我的下巴,語調懶洋洋,「梁善,別皺眉。
「不然呢,我難不成還得謝謝你嗎?」
「在他面前就笑成那樣,熱烈迎接主人回家的小狗似的。」他頂著腮,抱怨完又像是對自己不耐煩,「算了,忘了吧。」
哥究竟知道多少了?
單純是暗格的存在,還是我和暗格做的所有事他也都清楚呢。
我冥思苦想著該何去何從,卻感覺腰被掐了一下。
楚狂從背後抱住我,手到處亂摸,某處也蠢蠢欲動著。
「你能不能看下狀況啊,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我用手肘去懟他腹部,「該死的,剛才的談話中到底是哪句話讓你起了反應?!」
「我一看到你就會硬。」無辜的表情。
「看來我們小善最近壓力也很大啊。」他的視線向下。
「都是你摸來摸去的錯。」
我打算逃開,但被直接抱了起來。
「別跑啊,哥來幫你釋放一下。」
他倦怠的眉眼間流露著調笑的色彩,不由分說握住我的,又含著笑來咬我耳朵:「反應真不錯,看來這段時間為你盡心盡力地服務很值得。」
「混蛋……啊……」我罵他的聲音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