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這個世界很美好,歲月還很長,我們要慢慢與它和解。」
那個男人,他的聲音比凌晨三點綻放的海棠花還要溫柔,還要讓我為之心動。
隻是可惜,彼時孤僻極端的我並沒有去深刻理解他的意思。
聖誕節那天下午陸稍接了個電話就出門去了,我開心的從衣櫃裡拿出我提早了很久準備好的裝飾品,花了整整一個下午將客廳裝點好。
發信息問了陸稍回來的時間,我穿上聖誕服躲在陽臺後面的玻璃櫃子裡。
這個地方極為隱蔽,平時被我和陸稍拿來放置廢品了,隻有在晾衣服的時候我們才會經過它,所以我確信陸稍找不到我。
等了很久,等得我都快要睡著了陸稍才回來。
他身後跟這個女孩子,那個跟他在咖啡廳侃侃而談,跟他在公園並肩而行的女孩子。
「小滿?」陸稍叫著我的名字進了我的臥室。
而後,他拿出一套我的衣服遞給那個女孩子,「她不在,你進去換吧。」
再然後,女孩子就穿著我的衣服出來了。
陸稍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說:「沒想到很合身,我還擔心穿不了,小滿太瘦了。」
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想從櫃子裡跳出來,卻因為腳麻了沒支撐住,直接整個人滾落到了地板上。
尷尬,難堪。
陸稍和那個女孩子一起跑到我面前,陸稍攔腰抱起我,對那個女孩子說:「子凝,你先自己坐會兒。」
說完,陸稍把我抱進了我的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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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我放在床上,脫掉我的聖誕服,俯身查看我的腿有沒有受傷。
他的手指又冰又涼,我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哆嗦,眼淚也跟著掉了出來。
陸稍抬眸看我,神色復雜。
「她為什麼穿我的衣服?」
「小滿,你聽我說,她的衣服不小心被……」
「她是誰啊,她憑什麼穿我的衣服!?」我吼叫著推開他。
那一刻,我清晰的看到了陸稍眼裡的低落,無奈,還有失望。
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跳下床跑出去,路過客廳時,正好對上那個女孩子帶著幾分茫然的眼神。
我惡狠狠的瞪她一眼,然後摔門而走。
我跑得很快,停下來才發現在下雪,不大,小朵小朵的,落在我手心轉眼便融化。
隻穿了一件毛衣,手機也沒帶,我抱著胳膊縮在路邊的木椅上發呆。
舒明肖跟他幾個兄弟說說笑笑路過,看見我,他先是愣了一愣,然後脫下衣服裹在我身上,「何霜滿,你怎麼回事?」
我看他一眼,沒有回答。
舒明肖皺眉:「誰他媽欺負你了?你告訴我,老子弄死他去!」
這話一出,他身後幾個看好戲的兄弟就集體的對著我們陰陽怪氣起來。
「喲,老舒,這還沒到春天呢,你這桃花就開了?」
「老舒,這是不是你上次提起的那個什麼滿來著?」
「不得了了,老舒要開始玩女人了。」
「說話注意點,什麼叫玩女人,我舒哥可正經了。」
……
舒明肖轉頭看了那幾個男生一眼,對方立刻噤聲。
「何霜滿,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舒明肖忽然說。
我被他嚇了一跳,取下身上的衣服想要還給他,卻被他阻止。
他伸手撥弄了一下我散落在耳前的長發,補充:「沒關系,你的事情我不問,你隻要跟我在一起就可以了。」
如果說前面那句話很嚇人,那麼後面這句話就很誘人。
所以,我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我真的開始和舒明肖交往了起來,目的不純,為了氣陸稍。
「何霜滿,我上次怎麼跟你說的,我讓你離他遠點,你聽不見是嗎?」陸稍拽著我的胳膊。
我對他笑:「哥你放心,舒明肖現在是好孩子,我們沒有再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了。」
我看見陸稍的眸光沉了沉,拽著我胳膊的手卻沒有松開。
「哥,明肖還在下面等我呢,我們要去看電影。」說完,我掰開他的手轉身出門。
機車駛出拐角之前,我轉頭看了一眼,陸稍站在院門口的那棵柚子樹旁望著我們,路燈微涼,將他高大的身影扯得零零碎碎。
舒明肖談起戀愛來不像表面上那麼大大咧咧,每次約會都是由他來計劃,我什麼都不用做,隻需要配合他就可以。
「你喜歡我什麼啊?」我問舒明肖。
他歪著頭想了想,說:「大概,可能,是覺得你看起來很傻ŧù⁼?」
我:「……」
「還有個原因,你打遊戲很厲害。」
「哦。」
陸稍找我談過兩次,我以為他會阻止和我舒明肖交往,可是沒有,他隻是雲淡風輕的叮囑我保護好自己。
虛偽,可笑!
我在心裡反復想著這兩個詞,再也沒能對陸稍有過好臉色。
我們幾乎不再跟對方說話,他沉默疏離,我冷淡客氣。
他說得沒錯,我們隻是兄妹。
我故意跟舒明肖待到很晚才回來,我以為陸稍會等我,結果等我的隻是客廳裡的一盞燈。
原來是真的,他並不在意我,對我好不過是因為我們中妹一場。
某天晚上,舒明肖照例把我送到家門口,我們互道晚安之後,他忽然捉住我的肩膀俯身在我臉上落下一個吻。
推開大廳的門,我被一股強大的拉力死死拽住,緊接著整個人被重重撞到牆上,頓時頭暈眼花。
接著昏暗的燈光,我看清陸稍如火燒一般的眸子,他表情陰鸷的望著我,像一頭狼。
我被這樣的陸稍嚇得不敢動彈,我從未見過這樣的陸稍。
「何霜滿,故意氣我?嗯?」他湊近我,咬牙切齒道。
我的雙手被陸稍一隻手捏住舉在頭頂,他的皮膚很燙,像要把我融化掉。
他的力氣很大,我感覺自己的手腕都要被他折斷了。
疼痛和恐懼讓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我想控制住自己的喉嚨,卻絲毫沒有辦法,隻能任由它發出巨大的嗚咽聲。
因為大口吸氣呼氣,我的胸口需要大幅度的起伏,可陸稍緊緊壓著我的身體,我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陸稍就沉默的看著我哭,臉上的表情從狠厲逐漸變成慍怒再變成冷漠。
忽然,他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猛地甩開我的手,整個人踉跄著後退兩步。
我抽噎著望著他,心裡奢望他說點抱歉之類的話,或者哄哄我,沒有,他隻是倉皇轉身離開。
他的背影高大落寞,把這個寂靜的夜晚劃拉出一道亮堂堂的口子。
我通過那道口子往裡張望,看見每一刻我曾與陸稍相處過的時光,看見他的溫柔,他的細膩,看見他挑眉,他嘆息,看見全部的他,還有他眼中的叛逆任性的我。
剛才的陸稍一定不是故意的,他從來不會這麼對我。
「陸稍。」我喊他,顫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慌亂。
陸稍頓住腳步,沒有轉身。
我魔怔一般走上前去,從後面抱住他,「陸稍,我喜歡你,喜歡你對我好,喜歡你背我,喜歡你摸我的頭,喜歡你叫我小姑娘,喜歡你做飯給我吃,我真的喜歡你,我們……」
陸稍的身子搖搖晃晃的,他抬手使勁揉揉自己的太陽穴,隨即掰開我的手,轉身,低頭看著我,嗓音格外喑啞:「小滿,你在說什麼呢,我們是兄妹。」
「我們沒有血緣關系。」
「我不喜歡你。」
「你再說一遍。」
「何霜滿,我不喜歡你,以後你的事,你和舒明肖的事,我也不管了。」說完,他快步離開。
氣溫急劇下降那幾天,舒明肖感冒了,我陪他一起去醫院。
路過神經內科門診室的時候,我看見了那個被陸稍叫做「子凝」的女孩子。
她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幾歲,竟然是醫生。
從醫院出來後,我有些心不在焉。
舒明肖攬過我的肩膀:「怎麼啦,至於這麼擔心嗎,感冒而已。」
我沒說話,專心踢著腳下的一顆石頭。
「對了,房子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了?」
我回過神來:「可以,今晚我就回去搬。」
「嗯,畢竟男女有別,我不希望你和他再住在一起,你要是一個人租房害怕,住宿舍也可以。」
「算了,我不喜歡很多人一起住。」
舒明肖嬉皮笑臉的湊到我面前:「那我搬過去跟你一起住?」
我轉開話題:「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舒明肖彈我額頭:「跟你開玩笑的,不過你真害怕的話我可以把對面也租下來,我住。」
「不用,我不怕,走吧,吃飯。」
那天我很晚才回家,在門口站了很久,始終想不好怎麼跟陸稍開口。
推開門,一股酒氣撲面而來。
屋裡沒有人,我一路找到書房,看見陸稍坐在書桌前翻閱著一個筆記本。
我走到他身邊,他才後知後覺的把本子收起來鎖進抽屜,然後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有些驚訝的看著我。
那句「我想搬出去」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他一把將我拉進懷裡,「你回來了,小滿,你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他的下巴反復在我頭頂摩擦,我感覺有些疼。
陸稍又喝醉了,第二次了,不,或許不止。
我推開他,把他摁在椅子上坐下,笑著對他說:「哥,我有話……」
「我不想做你哥哥了。」他把我抱起來放在他腿上,微微仰頭凝睇著我。
朦朧的壁燈光線下,我看到他突出的喉結精致飽滿,頸部線條流暢鋒利。
我忽然想要逗逗他,於是抬手撫上他的胡茬:「說人話。」
「何霜滿,我想做你男人。」
我的心在濃重的酒氣中驚天動地的顫了顫,這是陸稍能說出來的話?
「好啊。」我學著電影裡那些女人,俯身朝陸稍喉結上吹口氣,故作熟練的姿態。
「何霜滿,你好像很有經驗?」
我用拇指食指捻滾著他的耳垂把玩:「對啊,舒明肖教我的。」
幾乎是一瞬間,陸稍的臉色就狠狠沉了下去,他原本在我後背上溫柔遊走的手掌,忽然變成了大力的鉗制。
「何霜滿,」他薄唇輕啟,眸光寒冷至極點,「我真的慣壞你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