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我忘記了問他是怎麼知道的我的名字,隻一心想著陸稍剛才為什麼沒有回我的信息。
男生一臉懵逼:「面對帥哥這麼冷淡,這不科學啊……」
剛到網吧門口,我就看見了陸稍。
在一家英式咖啡店裡,他臨窗而坐,面前是個長相清秀的女生。
女生開心的在說著什麼,陸稍則安靜的聽著,清雋溫雅的臉上布滿笑意。
難怪,難怪不願意讓我搬進去,原來是有新的女朋友了。
我就站在網吧門口看著他們,舒明肖也站在我旁邊看著他們。
我瞪舒明肖:「你幹什麼?」
他吹一聲口哨,反問我:「你幹什麼?」
「神經病!」罵他一句我就轉身進了網吧。
我把對面的敵人當成陸稍對面的那個女生,狂吃狂吃挨個追著跑了半張地圖,最後一刀劈死。
舒明肖卻輸了,咬著煙大聲問候隊裡那位打到一半就掛機的隊友祖宗十八代。
我拍拍他的肩膀:「淡定,給我一支煙。」
他把煙盒和打火機扔給我,我學著他的樣子把煙叼在嘴裡,打火。
吸第一口,因為力度用大了點,我被嗆得猛咳,差點背過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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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不是這麼吸的,要先用鼻子,再用嘴,小口一點,然後張嘴,深呼吸,把霧吸進肺裡,再慢慢吐出來,嗯,爽——」舒明肖教我。
那天晚上,我學會了吸煙。
舒明肖把我叫到籃球場上表白的那天下午,我接到秦璐的電話,她說,我爸快不行了。
仿佛一個晴天霹靂,我丟掉舒明肖強行塞進我懷裡的玫瑰花,大步往校門口跑去。
剛出校門就碰上了正急忙趕來的陸稍,他雙手握住我的肩膀,先我一步開口:「小滿,你別急,我們現在就回去。」
我使勁捏著陸稍的衣袖,他腿長,走得快,我幾乎要用小跑才能跟得上他的步伐。
路上,一向鎮定冷靜的陸稍把車子開成了飛的。
我沒能見到我爸最後一面,他躺在病床上,幹瘦幹瘦的,臉色白得透明,再也沒了從前的瀟灑與帥氣。
我不記得是怎麼出的醫院了,隻記得渾身癱軟,是陸稍背著我走的。
他的背寬闊溫暖,跟他的懷抱一樣。
江風柔柔的拂過我們,我聞到陸稍頭發上淡淡的檸檬香味。
我緊了緊勾在陸稍脖子上的手:「陸稍,以後我隻有你了。」
陸稍的腳步頓了頓,側過頭,輕聲對我說:「小滿,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吧。」
我把頭緊緊貼在他的背上,以示回應。
辦完我爸的葬禮之後,秦璐就把租的房子退了。
她買了去巴黎的機票,不包括陸稍的。
我在房間裡偷聽到她和陸稍在客廳談話,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我聽清楚。
「真的要走嗎?」陸稍問。
「跟他這兩年,也算是了了我曾經的夢想了,沒有遺憾了。」秦璐一向清婉的聲音透著幾分落寞。
「也不一定要去國外,或許……」
「一定要去,我喜歡那裡。小稍,你要好好照顧小滿,她需要你。」
最後兩句話讓我滿臉通紅,我忽然有些羞愧,對於曾經欺負秦璐的那些所作所為。
秦璐走的那天我和陸稍去機場送她,她依然打扮得精致靚麗,慄色長發在腦後绾成花苞狀,黑色大衣搭配淺藍色直筒牛仔褲,知性而優雅。
她真的不像是一個近五十歲的女人,她是那麼的獨特美麗。
她明明那麼盡心盡力的伺候我爸小半年,但她好像又並不難過我爸的離去,她那般風輕雲淡,好像一隻蝴蝶,隻是短暫的在某一處風景上面停留過一下而已。
要到很多年以後的後來,我在烏斯懷亞的漫天風雪裡收到秦璐寄給我的明信片,她在上面寫,愛過他,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好的事,可是那些時光回不去了。小滿,我們終究要向前看,
那一刻,我身邊沒有陸稍。
那一刻,我望著面前無限延綿的冰天雪地,淚如雨下。
陸稍的房間裡有副畫,畫裡是四隻企鵝和一句話。
Fin Del Mundo,Principio De todo。
我問陸稍:「那是什麼意思?」
「世界的盡頭。」
「為什麼烏斯懷亞是世界的盡頭?」
「因為這個小鎮與南極大陸很近,許多趕赴南極的科學考察隊會以它為後方基地,或者是中轉站,它是個自由的港口,也是個遙遠的孤獨的港口。」
那天回去,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發呆,無論陸稍怎麼敲門我都無動於衷。
在機場的人聲鼎沸裡,秦璐第一次深深擁抱了我,她說:「小滿,我真的很喜歡你,祝你幸福。」
我想不通她為什麼可以對一個那麼不待見自己的人如此溫柔,這顯得我像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直到陸稍用備用鑰匙打開門,我的眼淚才再也止不住。
陸稍三兩步走到我面前,把我拉進懷裡,「沒事的,小滿,她從來沒有怪過你。」
我哭得更兇了,眼淚鼻涕全都糊在了陸稍的衣服上。
他笑著揉我的發頂:「小姑娘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
我抬頭,淚眼朦朧的看著他,問:「不好看又怎麼樣,你都會喜歡,對不對?」
陸稍的眼神暗淡了一瞬,隨即,他點頭,「對,哥哥永遠都會喜歡小滿。」
我生氣的推開他:「我不要哥哥!你究竟要我說幾遍?」
陸稍就不說話了,他沉默的盯著我,良久,薄唇輕啟:「小滿,別鬧了,我們是兄妹。」
「誰跟你是兄妹?你媽又不是我媽,我們沒有血緣關系,我們不是兄妹!」
晚上,陸稍在書房備課,我披頭散發推門進去。
他抬眸看我,神色平靜無波瀾。
「陸稍,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陸稍微微皺著眉,明亮的燈光下,我的視線落在他握著筆的修長的手指上。
我不禁想,如果有一天,那樣好看的手指可以與我的合二為一,該有多好。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我想被它帶領著去很多很多地方,可以不用風景很好,隻要和陸稍一起。
可是陸稍他不愛我,他再一次推開了我。
「小滿,我說過,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除了愛情。」
我不死心:「為什麼?」
陸稍盯著我,沉默許久,聲音輕而緩:「因為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妹妹。」
從來沒有過一次他這般明確的拒絕我,我感覺自己像一個落荒而逃的小醜,除了趕緊藏起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5
我開始跟著舒明肖鬼混,逃課,打牌,打遊戲,飆車……
我知道陸稍喜歡的一定不是我這種暴躁古怪的女孩子,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心裡那頭暴躁的小獅子跟著我一起長大了,它甚至雄壯得我無法駕馭。
發現我抽煙那天,陸稍發了很大的脾氣。
他把我遺落在衛生間裡的打火機狠狠扔到我面前,雙眸似寒星一般,聲音裡滿是慍怒。
像我爸出事我跟他攤牌那天一樣,他又一次連名帶姓的叫我——
「何霜滿,你這是跟誰學的!?」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陸稍,他一向是溫和冷靜的。
我不說話,倔強的跟他對視著。
電話響起來,陸稍接通,語氣瞬間軟了軟:「嗯,好。」
而後,陸稍迅速清理走了我房裡所有的煙,包括那隻打火機,冷冷的對我丟下一句「你自己反省反省」就出了門去。
我沒有聽話在屋裡反省自己,而是悄悄跟蹤了陸稍。
果然,他又去見了那個女孩子,他們並肩走在陽光下,看上去竟然有一點般配。
我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了一會兒,起身回家。
陸稍很晚才回來,見我坐在沙發上,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的臉色有一點蒼白。
「怎麼不開燈?」他問了句,走到我對面坐下。
「太亮了。」我說。
陸稍身子前傾,雙手手肘撐在膝蓋上,十指自然淺握,看著我,問:「最近學習怎麼樣,會不會覺得吃力?」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像以前的何遠青一樣,表面上好像很關心我,關心我的學習,關心我的生活,實際上根本不明白,或者說不在意,我的想法是什麼。
「挺好的。」我回答。
「小滿,哥哥希望你好。」
我問他:「陸稍,你喜歡她嗎?」
陸稍皺眉,似乎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我提醒他:「你下午見的那個女孩子。」
陸稍愣了愣,說:「沒有的事。」
「那她是誰?」
「她是……一個朋友而已,來找我說點事情。」
我差點就要問什麼事情,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分了,我並不是他的誰,沒有資格以這種態度向他求證任何。
可是他此時此刻閃躲的眼神,還有下午接電話時刻意放軟的語氣,就像一把刀子刺在我心上,一點一點越來越深。
「陸稍……」我喊他。
「嗯?」陸稍抬眸看我,眼睛亮晶晶的。
看啊,陸稍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即便是在這樣一個寂靜黑暗的夜晚,他仍然能給我足夠的安全感。
他的溫柔就好像是與生俱來的,隨意表現在哪怕一個動作或者一句話上面,就足以叫我為之淪陷。
「對不起。」我說。
陸稍微微點了點頭,伸手拉解自己的領帶,「以後離舒明肖遠點。」
我詫異:「你怎麼知道?」
他起身:「總之離他遠點就是。」
我聽話的沒有再跟舒明肖鬼混,但我和他仍然是朋友,在學校碰到的時候會打個招呼,我沒有再上過他那輛十分酷炫的機車。
大三那個寒假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個假期,我和陸稍窩在一張沙發上看電影,科幻片、紀錄片、喜劇片、戰爭片。
我是文科生,在歷史這塊卻算得上是個半盲人,陸稍就會細心的給我講解那些戰爭雷霆,風雲變幻。
窗外寒風呼嘯,雨雪同鳴,屋內明燈四起,溫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