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離了大譜,蕭澤描述裡的我為什麼看起來這麼傻啊?
後來過了許久,蕭澤仍然沒有說話。
我忍不住問:「然後呢?」
「然後……」
蕭澤轉過身:「然後我發現,其實那雪坑,是九王埋的,為了教訓我而埋的。」
他笑:「其實我還得感謝你,不然掉進雪坑裡的人,就是我了。」
我有點蒙。
這麼說,我倒是成了蕭澤的大恩人?
我仍然沒摸著頭腦,隻聽蕭澤繼續說:「此恩,澤永記於心。」
我被蕭澤整得有點不好意思,於是我擺擺手:「哎呀沒事沒事,我都忘記了。」
「可是我不敢忘。」
蕭澤上前一步。
我愣了。
他要幹嗎?
我下意識地退後。
他又上前一步,離我近了些:「所以宋姑娘蒙難,我怎麼能不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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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那依蕭大人的意思呢?」
蕭澤答:「這親,還是得結的。」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怎麼現在好像我若說不行,倒成了我的錯了?
人被推到這兒了,於是我也隻得點點頭:「那也行。」
蕭澤仍然溫和地笑著。
其實傳聞中的蕭澤,手段狠辣,是京城內人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指揮使。
但是我怎麼感覺我接觸到的蕭澤,一直都像是一塊在手掌心裡溫存著的軟玉,沒有一絲凌厲。
看來,傳聞或許也有存偽之處吧。
蕭澤起身要走,臨去時看了一眼我案上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糕點,他看了眼那描金的裝飾,問道:「太子賞的?」
我點點頭:「蕭大人不愧是錦衣衛,這都能一眼瞧出。太子說,這是他親手做的呢。」
蕭澤看了看那糕點,拿起一塊,眼中思索片刻,又將其放下,對我說:「太子金尊玉貴,他的手藝,我想或許沒那麼美味。」
蕭澤輕飄飄地撂下這句話,便起身離去。
我一想,還真是。
太子天天養尊處優,他做出來的東西肯定難吃得不行。
所以我很機智地沒有吃,把它放在案前供了起來,日日跪拜。
以謝太子之賞。
6
這幾日京城內不大太平。
蕭澤之前告訴我,這幾日不要外出,後來我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陛下最喜歡的九王前幾日被人刺殺,刺客至今仍下落不明。
蕭澤這幾日很累,錦衣衛辦案素來雷霆手段,可這次卻多日不見成效。
可盡管他每天奔波來去,也總是抽空來拜訪我。
城東新開了點心鋪,城西新上的新料子,他都給我找尋了來。
我是很喜歡蕭澤,也很想見到他,可是他要隻是為了報什麼摔雪坑之恩,我想這倒也不必如此。
今日蕭澤又來了,他拿著玫瑰酥,放在了桌上,寒暄幾句,便轉身就要離去。
我其實很心疼蕭澤的,陛下寵愛九王,此事錦衣衛辦事不力,陛下雷霆之怒多日不減,蕭澤壓力一定很大。
就像今日,他原本白皙的臉龐上似是蒙了一層薄薄的塵灰,看起來憔悴不已。
我看著屋內越來越多的時新料子,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根本吃也吃不完的糕點,再加上他那疲憊不堪的面容,對他說:「蕭大人,你要是忙的話,就不必日日都來了。」
蕭澤馬上就要跨出門的步子停止,他駐足轉身,看向我:「那依宋姑娘之見,我為何日日都來呢?」
這倒把我問住了,我說:「難道蕭大人,是為了報恩嗎?之前那件事,我完完全全都忘記了,再說那也隻是湊巧,算不得什麼報恩。」
我低下頭。
我當然不希望你日日都來了。
畢竟你隻是為了報恩。
報恩報恩,日日來,日日攪動我的心弦,害得我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
我現在倒有些不大想和蕭澤成親了。
他若隻是為了什麼報恩,那我嫁給他也都隻是假的。
我現在倒是明白了,假的東西,想了也是白想。
我寧肯不要。
蕭澤似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沉默了半晌,抬頭看向我:
「宋時卿,你是不是傻?」
我不解。
他亦是沉默。
許久許久,屋內都沒有人說話。
我實在忍不住了,開口道:「我的意思是,我怕你麻煩……」
他忽然開口問我:「你有過喜歡的人嗎?」
救命!
我的臉唰地一下紅了。
我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他說:「我也有個喜歡的人,但她好像有點傻。」
「哦。」
我含糊地應了聲。
等等,傻?
這個形容怎麼這麼熟悉呢?
我問:「那你喜歡的人,是什麼樣子的呢?」
我記得好像過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時間都黏稠了起來。
我在腦海裡已經反思了八百遍,我這句話是不是哪裡說得有問題。
我鼓起勇氣,剛打算說一聲我唐突了,誰知下一刻蕭澤的聲音響起。
他說:「是你的樣子。」
7
我已經不知道此刻我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了。
轟的一聲,在我的腦子裡炸開了。
蕭澤他在說什麼?
他是在表白的嗎?
他說要娶我,是認真的?
不對不對,明明一開始,是我在他的香囊裡放了鐵塊。
是我拿著帶著磁石的繡球拋了下去。
是我打算騙婚蕭澤的啊。
蕭澤見我愣在原地,笑了笑,對我說:「你覺得那個繡球裡,有幾塊磁石呢?」
我怯怯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蕭澤搖搖頭:「是兩塊。」
我徹底蒙了。
他對我說:「還有我的一塊。
「宋時卿,那日我香囊裡的鐵塊,有一塊是我自己放的。
「我知道你要拋繡球,所以就在你的繡球裡又放了一塊磁石。所以你的繡球裡,有兩塊磁石,一塊你的,一塊我的。
「我起初查案子的時ŧŭ̀ₘ候還在疑惑,為何你的繡球裡有兩塊磁石。後來我想,有沒有可能,那個姑娘也是喜歡我的呢?」
他見我愣著不說話,突然湊上前來,在我耳邊輕輕道:「你還不明白嗎?
「宋時卿,我喜歡你。
「很喜歡很喜歡。」
……
等等。
等等等等。
蕭澤在說什麼?
他說繡球裡的磁石,他放了一塊,我放了一塊。
他說他香囊裡的鐵塊,他放了一塊,我放了一塊。
他說他喜歡我。
但是為什麼都這樣了,事情還會黃了呢?
為什麼呢?
對,是太子!
我問蕭澤:「那太子……」
他打斷我:「太子是意外。
「他愛喂豬的,你忘記了?」
哦對,太子愛喂豬。
蕭澤一句話岔開了太子,又問:「那宋姑娘,我猜得對不對呢?我喜歡的姑娘到底喜不喜歡我呢?」
我抬頭,對上蕭澤熾熱的眼神。
我從沒見過他這樣。
我記憶裡的蕭澤,或是溫潤如玉,謙遜和禮。
或是如傳聞般雷霆手腕,使人聞風喪膽。
現在的他,雖是一身疲憊,但眸中卻是熱烈似火。
我在此刻回想起了這段時間的一切。
我恍然大悟,我發覺我好像是有點傻。
可能是被蕭澤衝昏了頭腦,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麼,竟然踮起腳尖,對著蕭澤的唇輕輕一吻。
素來狠辣的錦衣衛指揮使,在此刻竟然驀地僵直了後脊。
我離開他的唇,用胳膊環起蕭澤的脖頸,歪著腦袋看著他泛紅的臉,問道:
「你說呢?」
8
我感覺我能有兩三天晚上都沒有睡著覺。
嗚嗚嗚那可是蕭澤啊!
我在想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蕭澤的。
其實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就是覺得,喜歡蕭澤這件事,好像自小就是如此。
我思來想去,感覺ťŭₔ就是那次御花園,我與蕭澤的初見。
自那次初見之後,我的人生,我的心裡好像就多了一個人。
貞寧三十七年,初秋,我隨母親進宮,路過御花園時,我貪玩跑去了湖邊看,伸手夠湖邊的樹枝時,手腕上的镯子不小心掉了進去。
我當時很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母親循聲而來,呵斥道:「宮禁森嚴,哭什麼!」
我哭得更大聲了。
其實我知道,這不是什麼名貴的镯子,實在不值得哭成這樣。
但這是我奶娘送給我的。
我母親一直都不是很喜歡我,我從小就是被奶娘帶大的。後來奶娘病重,在臨終前將她隨身戴著的镯子給了我。
其實於我而言,它就跟我娘送給我的遺物一般無二。
它掉進了湖裡,我本就很著急,可母親斥責了我,我就更委屈了。
我出生時,其實還有個一母同胞的弟弟,我們兩個是龍鳳胎。
但是弟弟小時候因一場肺病發燒亡故,母親悲痛萬分,認為是我克死了弟弟。
她生龍鳳胎時,因難產身子一直存有虧虛,所以至今膝下隻有我一個女兒。
正是如此,她才覺得是生我導致弟弟病死,也是生了我,才使得她未能再孕。
自小她對我就不是很親近,若非實在需要攜帶家眷前去,她都不會帶我出門。
我從小就是和奶娘待在一起。
我當奶娘就是親娘一般。
可如今,奶娘留給我的镯子掉進了湖中,我本就難過,母親再一呵斥我,我便越發地想起了被冷落的那些歲月。
我更難過,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後來就是母親找了人,把我的嘴捂住,帶著掙扎著的我匆匆離去。
可正當我對這個镯子心灰意冷的時候,蕭澤出現了。
彼時的他,不過七八歲的樣子,但已然身形挺拔,眉目清朗。
他從我家後花園的假山上蹦下來,看著在樹叢裡難過的我,笑了笑:「你就是宋妹妹吧。」
我看了他一眼,並不知道他是誰。
我扭過頭,根本不想搭理他。
對於我的冷漠,他倒也沒在意,而是繞到我身前,蹲下來,對著我伸出手掌。
手掌上放著一個略顯破舊的镯子,上面的金漆磨損了很多,原本看起來或許很精致的花紋也稍有些模糊。
這是我的镯子。
我驚喜地睜大眼,將镯子拿到手上,待反復確認它的確回到了我的手上時,我才想起來我的這位恩人。
我想我那時似乎有些激動。
因為我沒忍住,抱住了眼前的這個少年。
還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這麼好看的男孩子臉紅。
那一瞬間,我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心飛快下墜的聲音。
我想,我心動了。
9
我與蕭澤雖然心意互通,又都已知曉,但這賜婚聖旨,卻是遲遲不下。
這當然還是因為九王。
陛下現存的七位皇子中,太子乃是先皇後嫡子,身份尊貴,敦敏聰穎,六歲便被立為太子,陛下悉心教導,寄予厚望。
但陛下最寵愛的兒子,卻不是太子,而是九王。
九王是林貴妃唯一的兒子,但因母家出身不高,天資又平平,故而陛下對他便格外疼愛。
相傳林貴妃是陛下幼時就陪伴在身旁的侍女,後二人日久生情,陛下登基為帝Ṱŭ̀ₚ,便封了林氏為貴妃,寵愛有加。
傳聞,哪怕是九王想要天上的星星,陛下也會摘給他。
「他可不想要什麼星星。」
蕭澤喝了一口茶,看著我隨口說了一句。
我問:「那他想要什麼?」
蕭澤笑了:「九王是皇子,天潢貴胄,富貴通天,他還能想要什麼?」
我一下子就懂了。
可我又繼續問道:「可是太子賢明在外,九王平日裡盡享玩樂,怎能和太子一爭高下?」
「九王自有九王的辦法。」
蕭澤又說了一句我沒太聽懂的話。
九王是什麼樣的人,其實我也不太明曉,因為長這麼大來,我和九王並沒有見過幾次面。
隻是曾經在宮宴上,偶爾見過幾面罷了。
但很快,我和九王的關聯,就不止這寥寥數面了。
因為九王邀請了我和蕭澤一同前去赴他的生辰宴。
其實我倒是有點高興的,因為九王這麼邀請,倒像是默認了我和蕭澤之間的事情。
可當我歡歡喜喜地和蕭澤一同出現在了九王府時,我感覺氣氛似乎沒有那麼和善。
因為太子也到了。
他看著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好像帶著一絲不甘,又好像有著一絲釋懷。
我看不懂這樣復雜的情緒。
看來我想得沒錯。
太子,總是這樣奇怪。
我繞過了太子,跟著侍女向女眷該去的地方走。
但是這路越走越偏,這侍女倒是把我帶到了後花園中。
我想開口問她,可她卻向我行了個禮,未發一言,就轉身離去。
我心中泛起隱隱的不安,正想趕緊離開,卻聽我身後傳來聲音:
「宋姑娘。」
我回頭,是九王。
10
我向九王行了個禮:「臣女參見九王。」
九王拿著一壺酒,滿身酒氣地衝我走來。
我下意識地退後一步。
九王笑道:「宋姑娘難不成覺得本王,是登徒子之流?」
我忙低頭否認:「不敢。」
「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