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與君》, 本章共4317字, 更新于: 2024-12-18 14:45:31

九王命令我。


我抬頭看向他,九王那雙狐狸似的眼蒙著一層蒙蒙的霧氣,眼尾微微上挑,他的手指輕輕抬起我的下巴,仔細賞玩了一番,忽然忍不住嗤笑:


「這等姿色,實在不堪。」


他略帶嫌棄地放下手指,轉過頭,隨口問道:「你喜歡蕭澤?」


我不知道九王是什麼意思,但我心想他行為放蕩,可別誤會了什麼,便趕緊解釋說:


「我與蕭大人兩情相悅,但我二人現下尚未成婚,一切行為,皆隨矩來,並無越矩之舉。」


「想多了。」九王轉過身,「本王可沒有闲情逸致打聽你們越沒越矩。


「畢竟這種事,本王可比蕭澤那廝有經驗多了。」


他又轉頭看我,不懷好意:「宋姑娘若是嫌棄蕭澤技藝不精,不若我相傳一二,以解你二人的苦悶,如何?」


我被他說得臉頓時通紅,登時低下了頭:「王爺不要開玩笑了。」


風掃過江邊的柳條,九王那微醺的背影斜靠著柳樹,仰起頭又飲了一口酒,緊接著將剩下的酒向地面上灑去,笑道:


「時辰到了。


「一切都該結束了。」


我沒有聽懂:「什麼?」


身後突然有聲音響起: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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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九王一齊回頭,看見了踏步而來的蕭澤。


蕭澤笑:「王爺在說什麼結束了?是靈安閣裡的事情嗎?」


九王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王爺,若我猜得不錯,太子此刻,應該會出現在原本侍女要將時卿帶去的靈安閣吧。」


九王眉間微Ŧű₈皺。


蕭澤上前一步:「你於靈安閣中設計將太子伏殺,最後亦可將此事嫁禍給原本要到此房的時卿。


「或許這也是你領她出現在此地的目的。


「想來那些殺手中,會有一人留有活口,到時候會出來指認她的吧?」


蕭澤笑得溫潤,卻將九王的計劃全盤託出。


九王倒還是鎮定如常,仍能帶著笑問:「蕭澤,你抓到了那個刺殺我的刺客,對吧?」


「是。」


蕭澤繼續道:「我還知道那個刺客,是王爺派去刺殺您自己,並嫁禍給太子的。」


九王心中自是已然明曉,他咬著牙問:「蕭澤,我竟沒想到,你會幫太子。」


「沒有什麼幫不幫。」蕭澤淡淡道,「都是為了陛下。」


說罷,他又揚了揚聲音:


「陛下!」


九王瞳孔驟然一縮。


他看見了涼亭後,慢慢出現的皇帝的身影。


11


九王陷害太子一事,證據確鑿。


陛下勃然大怒,將九王關進了宗人府。


林貴妃於御前跪了許久,也無法平息陛下的怒火。


我這才有些明白,原來帝王之家,父子之間的寵愛,遠遠比不上一個好的繼承人來得重要。


陛下賞識太子的能力,哪怕再寵愛九王,也會在其危害到太子時,發出雷霆之怒。


蕭澤後來告訴我,刺殺九王的刺客被抓之後,一口咬定,此事皆是太子所為。


他不信太子會做出這樣的事,便加緊審問,多方調查,終於將事情全部查得水落石出。


原來,九王覬覦太子之位,便派人假借太子之名對自己進行刺殺,以嫁禍太子。


若事不成,便以餌誘其入靈安閣,誅之。


我記得蕭澤第一次和我提及此事時,我問蕭澤誘餌是什麼,他說,或許是我。


「我?」


我滿腦袋問號。


蕭澤沒有說其他的,而是沒來由地問我:「太子賞的糕點呢?」


我說:「在案上,我日日跪拜呢。」


他點頭:「給我吧,我帶回去。」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但我還是聽話地把那些都快要長毛了的糕點用油紙都包好了,給蕭澤拿走。


我記得他最後對著那包糕點,望了許久,走時好像說了一句話。


那句話似乎是:


「對不起。」


12


我和蕭澤的賜婚聖旨最終還是頒了下來。


來傳旨的,是太子。


那大約是我最後一次見他了。


因為蕭澤已然辭去了錦衣衛指揮使的職務,說要同我一起去四方遊歷。


太子讓蕭澤先行離開,他說有事情要和我說。


我看著太子,他認真地瞧著我,問:「你猜本宮為何那日在你拋繡球時,抱著個鐵桶呢?」


我怯怯地問:「難道不是,為了喂豬嗎?」


太子笑了。


這是我第一次見太子笑得像個孩子似的,他的眼睛都彎成了一個小月亮,閃著盈盈的光芒。


他對我說:「沒錯,你就記著,本宮甚愛喂豬。」


我點點頭。


「說說你和蕭澤吧。」太子岔開話題,「你是從何時喜歡上他的?」


我如實說:「臣女幼時進宮,掉了個镯子在湖裡,他幫我撈了上來。」


太子竟突然沉默。


隨後他又用那種復雜的眼神看向我,而這一次那裡面洶湧起的情緒竟然格外猛烈。


太子再未發一言,隻對我草草頷首,便轉身離去。


我望著太子的背影。


他好像在轉角處,拭了拭眼角。


許是眼睛,進了些灰塵吧。


13


我和蕭澤成親的那晚,白天宴請賓客,終於到了晚上,隻剩下了我和他兩個人。


但我發覺蕭澤似乎並不是特別開心。


我從身後環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的後背上,問:「你怎麼了?」


我的耳朵貼著他的後背,竟突然覺得蕭澤的心好像跳得特別快。


他道:「我記得那日你同九王說話來著。」


「嗯?」


我那日和九王說的話多了去了,我怎知他說的是哪一句話。


蕭澤瓮聲瓮氣地道:「他說,我技藝不精。」


「嗯??」


我想了想,突然領會了他的意思。


「啊……」


緋紅爬上了我的臉,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突然轉過身,將我抱進他的胸膛裡,幾步上前,將我放在了床上。


他的吻落了下來。


燭光搖曳,幔帳翻飛。


他貼著我的耳垂,問我:「夠嗎?」


我已無法言語。


他溫熱的氣息再次撲上我的耳間:


「卿卿,我們還有很久很久。


「一輩子。」


番外——九王


父皇駕崩的消息傳來時,我等著謝朗來殺我。


我等了很久,終於等到了他。


他穿著一身龍袍,俊朗挺拔,光彩奪目,同我這身破布褴褸比起來,我簡直像是個乞丐。


我懶懶地靠在榻上,看向他:「二哥,祝賀你,你贏了。」


謝朗沒有說話。


我笑了:「但我知道,你不想要這些。」


他仍舊沒有說話。


我便替他答了:「你想要宋時卿,對吧?」


謝朗平靜的眼眸中終於激蕩起了一絲波瀾。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謝朗,可宋時卿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她的那個镯子,是你給撈出來的。


「蕭澤,隻是撿了個便宜罷了。」


謝朗嘴角微微笑了笑,看著我:「謝徵,我從不在乎這些。」


「是,你不在乎。」


我起身,看著我那龍袍加身的二哥,圍著他一圈又一圈地走著,終於忍不住問他:「謝朗,你說你當皇帝,是為了什麼?


「你自小被立為太子,勤學苦讀,不敢有一刻松懈。登基為帝,又日夜勤勉,勞神傷心,累得一身疾病。


「謝朗,我不明白,你既然不懂得當皇帝的美妙,你何不讓給我?我早點送你去投胎,你換一家父母,或許就能活得更輕松些,我難道不也是在幫你嗎?」


謝朗目光凜凜地看著我,他一字一字地對我說:「為帝者,當為民。」


「可你連你喜歡的女人都留不住!」


「她不喜歡我,又有何用?」


我笑:「你怎知她不喜歡你?」


他低頭,似是喃喃:「那糕點裡明明藏了紙條,她視而未見,自然是不在意了。」


我沒聽清:「什麼?」


謝朗沒有理會我,抬腳而去,最後扔下了一句話:「我不會殺你,此處便留你,安度晚年吧。」


安度晚年。


也好,活個自在。


我又繼續地躺在榻上。


躺著無聊,我想起了謝朗。


我從來不理解謝朗的所作所為。


他很小就被立為太子,每日勤學苦讀,少傅嚴厲教導,他每天的日子除了讀書就是讀書。


我就比他輕松自在多了,我要麼找小太監鬥蛐蛐,要麼和伴讀打彈弓。


這些伴讀都慶幸跟了我,而不是謝朗那個冤大頭,謝朗的伴讀每日可太慘了,天不亮就得起來陪他聽講,天黑了還得點著燭燈陪他溫習。


隻有一個伴讀不喜歡我,那就是蕭澤。


我就奇了怪了,他為什麼覺得謝朗好?


跟著我鬥蛐蛐、打彈弓,有什麼不逍遙自在的?


笨蛋,笨死了!


我決定給這個笨蛋一點教訓。


於是我在大雪日,在蕭澤必經的慶安門暗暗埋了一個雪坑,打算讓他吃點苦頭。


那日雪下得特別大,我就和我那幾個伴讀趴在不遠處的庭樓上,打算看見蕭澤出醜的樣子。


可不知道哪裡來了個不長眼的小姑娘,一身紅袄,绾著雙髻,一不小心踩進了雪坑裡,險些摔了進去。


幸而她母親眼疾手快,將她拽了起來。


可是我的計劃落空了。


都怪這個小姑娘,氣死我了,我一定要給她一點教訓不可。


終於,又讓我發現了她進宮,我特地蹲守在不遠處,看著她走進御花園,跑向了湖邊,竟然還伸出手夠樹枝。


我立馬拿起彈弓,瞄準她的手心,射了出去。


她的手被石子打中,偏了一下,手腕上那大了一圈的镯子就掉進了湖中。


她急得哇哇大哭。


我暢快極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小門小戶的姑娘,這破镯子也當個寶貝似的留著。


可笑至極。


我報了仇,心情舒暢地離去。


但我下午來湖邊鬥蛐蛐的時候,發現了謝朗。


他在湖裡尋著些什麼東西。


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謝朗竟然會逃學!


我正打算把他抓個現行,讓父皇好好教訓他一通,誰料他突然驚喜地叫了一聲,倒是把我嚇得往花叢裡躲了躲。


我看見他從水裡舉起了個镯子。


镯子?


我震驚了。


堂堂太子,竟然逃了學幫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姑娘撈镯子!


這讓程大將軍怎麼看!


要知道程大將軍手中握有兵權,父皇忌憚萬分,承諾讓太子娶大將軍的二女兒為太子妃,以安撫程將軍。


連我這個草包都知道,程家二女兒善妒,程將軍又寵他的女兒寵得不行,謝朗這樣做,在如日中天的程家人看來,無疑是任性妄為,在打程家女兒的臉。


程大將軍若是發了怒,恐怕會攪動滿朝不安。


程家人恃寵而驕,擁兵自重,長個腦子的人都知道謝朗這個時候就應該少惹事。


他竟然還這樣猖狂!


哼哼!我這次就一定要讓你被父皇大罵一通,讓程大將軍好好教訓你,讓程家二小姐把你揍得落花流水!


可我剛打算走,謝朗卻從湖裡爬上來,叫住了路過的蕭澤。


他說他已有婚約,於公於私,都不方便去送。


他說讓蕭澤幫他去送一趟。


他說這個秘密,讓蕭澤這輩子都不要說出來。


我在想,謝朗在他此後的那麼多個日夜裡,會不會後悔當初的這個決定。


應該不會吧,畢竟他為安穩朝局做出了貢獻。


應該會吧,他也因此錯過了那個小姑娘的一輩子。


後來程家權落,全家被殺,謝朗和程二小姐的婚約總算是結束了。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找那個小姑娘了。


所以當我聽見謝朗抱著個鐵桶去人家拋繡球的現場時,我簡直要笑出聲來。


謝朗是不是傻?


隻要他能當上皇帝,別說那小姑娘了,他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其實我隱約間,似乎也能猜出來。


他想要那個小姑娘的心。


可是他這樣,人都得不到,更遑論心。


那既然謝朗不懂得珍惜,我不介意取而代之,讓他好好看看,  皇帝到底應該怎麼當。


我挑選了刺客來刺殺我,父皇聽了此事,果然勃然大怒。


他最討厭手足相殘。


隻要這件事指向了太子,那他注定不會在儲君的位置上坐長遠。


可是我沒料到的是,  錦衣衛指揮使蕭澤,  竟然抓住了這個人,  還審問出了事情的全部。


有時,  我也是不明白蕭澤為什麼會幫太子。


少時,他是我的伴讀,卻厭惡我日日貪玩,對太子的苦讀推崇備至。


如今,他和太子都喜歡宋家那個小姑娘,  他幫我殺了太子,他豈不是更沒有隱患了?


我想他應當是和太子一樣傻的人,  把什麼「為帝者,  當為」六個字刻在了腦子裡。


我也不屑於和這等迂腐之人多做計較。


人生在世,不為己,竟為旁人。


實在是無法理解。


我的計劃唯一算錯的一點,就是不該把他刺殺失敗後的計劃告訴給這個刺客。


隨後我便在我的生辰宴上,被父皇關進了宗人府。


其實我一直都想知道,  為什麼太子沒有告訴那個小姑娘,  曾經,他就是幫她打撈起镯子的那個人。


罷了,這也不是我該想的。


窗外響起了淅淅瀝瀝的聲音,  好像是下雨了。


秋冬之交,一場秋雨一場寒。


天越來越冷了。


我在想,  情難抑,命難逃。


世間之事,大抵如此。


謝朗是,  蕭澤是。


我,又何嘗不是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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