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這絕不是我第一次發出類似的感慨了。
陳之洲這人似乎總是這樣,在我心如死灰決定放棄他的時候,又在不經意間給我一點甜頭嘗嘗。
大三有段時間,我甚至都要成功把他從生活裡剔除了。
起因很簡單,我們學校舉辦運動會,我從超市買了一堆飲料和礦泉水,準備發給我們班的運動員。
我知道陳之洲喜歡喝橙汁,特地多拿了兩瓶。
去操場的路上,一直有個女生撐著傘不疾不徐地走在我旁邊。後來我才知道,因為我頭上戴著院裡發的帽子,而她正好找不到我們院的位置。
那天,我剛走到觀眾席邊上,累得站都站不穩,就聽見身邊的女生清脆地喊了句:“洲哥!”
陳之洲聞言望了過來。
女生笑嘻嘻地把手裡的奶茶遞給他,讓他下午好好表現。
我們站得如此之近,可我卻不敢回頭看一眼。
我最終還是沒有把橙汁給陳之洲,因為多餘的東西就沒意義了。
後來,我們班的人全都打趣陳之洲和那個女生,還學著她喊“洲哥洲哥”。陳之洲的表情永遠那麼溫柔,隻在別人玩笑開得過分時,才正色道:“適可而止啊。
”
可我的難過卻沒辦法適可而止。
就連我的室友都嗑起了陳之洲和那個女生的CP,她們問我,你不覺得他倆很般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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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慶幸自己不是一個喜怒形於色的人,否則我的秘密一定守不住了。
失落夠了,我就強迫自己不許再看陳之洲,就連偶爾對上視線,我都會快速地轉開。
很快到了暑假,我趕緊找了個實習,讓自己忙碌起來,沒辦法去想其他。
可陳之洲卻接連給我的微信步數點贊——就算我走少得可憐的幾十步。
我每天都在猜,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要在我漸漸淡忘的時候一遍遍提醒我呢,為什麼我偏偏又做不到無動於衷呢?
我永遠猜不透陳之洲的心思,在我眼裡,他比最復雜的高數題還要難解。
8
再次見到陳之洲的時候,他依舊十分自然地跟我打招呼,就好像昨晚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我醞釀半天的“你也聽過那首歌啊”,就這樣生生卡在喉頭,完全沒有說出口的機會。
我們一起去搭公交,他幫我撐著遮陽傘,我滿腦子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短短的一程走得心不在焉。
上了車,他又坐在我旁邊,我以為他在看窗外,他卻對著我開口道:“你的蝴蝶結要重新系一下嗎?”
我跟著低頭,看見了袖口的兩根抽繩,穿衣服前隨便系了兩道,確實不怎麼美觀。
“你會系漂亮的蝴蝶結?”我將信將疑。
“這不是之前被你吐槽過一次嘛,”陳之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回去就學了一下……怎麼樣,給不給一個表現的機會?”
我說過,陳之洲一笑,我就隻有點頭的份。
他熟練地解開了我原本的結,動動手指,就打好了一個精致平整的蝴蝶結。
畫面似乎與一年前重合了……
那時我和幾個班委去開會,也是穿了一件袖口帶抽繩的裙子,走著走著忽然散了,我一個人系不了,隻能求助地看向他們。
陳之洲主動走過來幫忙,卻幫我打了一個系鞋帶時才會打的結。
他難得露出一點窘迫神色,“我隻會系這種……”
可就是那個並不好看的蝴蝶結,我解開時卻心疼糾結了好久。後來每次穿那件衣服,我都會想起陳之洲在我身側,低垂著眼眸的樣子。
至少那個瞬間,他也是為我認真專注過的。
……
這天傍晚,除了攻略上的地方,我們還去湖邊散了步,正好遇見一個男生在直播,他和很多人一樣,在面前擺了個牌子,寫著:點歌十元一首。
我很有興致地走過去看,還激動地對陳之洲評價道:“他唱歌好好聽,跟我喜歡的小愛豆音色有點像哎。”
“是嗎?”陳之洲問我,“我唱歌不好聽嗎?”
“當然好聽,我們班所有人不都知道嘛!”當年軍訓的時候,他還被一堆男生推上臺唱過歌,引得過路的女同學頻頻回首。
陳之洲似乎對我的答案很滿意,“那你想聽我唱歌嗎?”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陳之洲問小男生,“點歌十元,那我想點一首歌自己唱呢,要付多少?”
小男生似乎沒見過這種顧客,笑嘻嘻地把話筒讓給他,“你要唱得好聽我不收錢。”
陳之洲跟他耳語了幾句,小男生卻一直盯著我看,笑得跟朵花一樣,“你點的歌我也聽過哎。”
前奏響起時,我幾乎渾身一激靈。
——居然是我發在朋友圈的那首歌。
陳之洲的聲音散在晚風裡,溫柔得不像話。
“雨下過後的屋檐,貓坐在路邊,你吹著風,不說話就很甜……”
我們靜靜對視,一時間,我的腦子裡居然像走馬燈一樣放起了過去的許多畫面。
偷偷靠近時的欣喜,送出禮物時的忐忑,被他忽視時的失落,那些酸酸甜甜的小情緒慢慢凝結,被裹上漂亮的糖紙。
小男生一直在邊上搖擺,又在高潮時跟陳之洲一起合唱起來,像開演唱會那樣揮舞著雙手。
“……想和你看著星空,隻談夜色與微風。不關心明天,不在乎所有,隻對你有獨鐘。”
我聽見自己的心臟在一下、一下重重地跳著。
隻對你有獨鐘。
有生之年,原來我還能從陳之洲嘴裡聽到這樣的話。
這裡的觀眾就我一個,我姑且自戀地認為,這首歌是他送給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