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在這座陌生的城市呆了短短幾十個小時,對陳之洲的眷戀卻海水漲潮一樣,一浪高過一浪。
就連那些陳年的傷口和小別扭,都被他的溫柔慢慢填滿撫平。
——這樣下去絕對不行,我不但沒辦法像預想的那樣做個了斷,還可能越陷越深。
我必須要走了。
但走之前,我一定要睡了陳之洲……
我知道這種想法很卑劣,但我真的就想徹徹底底地瘋狂這麼一回了。
他是我循規蹈矩的人生裡為數不多的意外,但我並不想扳正這種意外。
於是,在蘸滿月光的紅綠燈前,我拽住了陳之洲的袖子,“你要不要上樓跟我喝杯茶?”
時間仿佛被拉成了無限長的細線,有可能過去了幾秒,也可能過去了幾分鐘,陳之洲點了點頭,他說:“好啊。
”
房間裡無比安靜,領他進去時,我整顆心都懸在嗓子眼,腳步也因為緊張變得虛浮。
我給他倒了一杯紅茶,然後像無數電視劇裡那樣,假裝被地毯絆倒,將整杯茶都倒在了他身上。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演技太拙劣了,陳之洲的表情五彩斑斕。
我死死捏著杯子,“你,你要不要,要不要去衛生間洗一洗?”
“沒關系,我可以用紙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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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身上還有茶葉,”我打斷他的話,語速極快,仿佛這樣勇氣就能流逝得慢一點,“穿著濕漉漉的肯定很難受,還是換一件吧。”
我把一件嶄新的T恤塞給他,騙他說是帶給弟弟的禮物。
陳之洲似乎被我的邏輯繞住了,他的臉上一片困惑神色,但最終還是抱著衣服走進了衛生間。
淅瀝的水聲裡,我倚在門邊手腳發軟,抖著手從外賣軟件上點了幾瓶酒。
酒壯慫人膽,我一定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陳之洲出來的時候,我已經把酒倒好了。
他換了我給的衣服,就沒有那麼輕易能離開了。
我知道陳之洲酒量不行,因為轟趴的時候,他曾經親口對勸酒的人說:“別讓我喝,我酒量太差,還會上臉。”
於是遞出酒杯的時候,我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這是什麼意思?”陳之洲問我。
“我,我不是要走了嗎,你就喝一點,當做幫我送行吧。”我越說越沒底氣,聲音裡都帶了點哀求。
不要拒絕我啊。
“那好吧。”
陳之洲把慢慢地杯子接了過去。
10
我承認自己一直是個愛耍小聰明的人,但自作聰明的時間多了,遲早會翻車。
我不明白為什麼“酒量不行”的陳之洲,在喝過幾杯高濃度的酒後,還能面不改色地問我什麼時候走。
而我已經開始暈暈乎乎,甚至想不起來自己買沒買票。
“就這點酒量,還天天說要喝酒啊?”
我聽見陳之洲輕柔柔的聲音落在耳側。
以後就沒機會享受這種溫柔了,我的心就像被一隻手狠狠攥住那樣,越來越難受,眼睛也越來越酸。
“怎麼還哭起來了?”陳之洲聲音忽然變了調,趕緊抽了一張紙巾遞給我。
但他丁點的關懷,都成了此刻點燃我所有委屈的引線,我的眼淚越流越多。
都說暗戀是甜蜜而苦澀的,為什麼我還沒感受到什麼甜蜜,就留下了無窮無盡的苦澀呢?
“你沒事吧?”陳之洲擔憂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可真好啊,性格也好,長得也好。我在心裡偷偷地想。
可是我還是高估自己了,哪怕腦子再混沌,我還是不敢撲倒陳之洲。
我隻是趁他又給我遞紙巾的時候,顫著手臂抱住了他。
“再見了。”
陳之洲的身體有些僵硬,好半天後,他才伸手輕輕撫了撫我的頭發,“哭成這樣,不會是舍不得我吧?”
酒精侵蝕大腦,我回答得也驢頭不對馬嘴,隻是一直在絮絮叨叨。
我終於有勇氣惡狠狠地問他:“你為什麼這麼討厭,你憑什麼挑食啊?”
“我沒有挑食呀。”
“你就是有,”我難過又委屈,“大二轟趴,你為什麼不吃我炒的菜?”
這種陳谷子爛麻的事還被我翻出來,但好在陳之洲還記得,他搖了搖頭,“你又誤會了,我那天胃痛,你放的辣椒有點多,你還記得嗎?”
“我沒辦法吃,晚上就點了一碗粥,沒想到還被你碰到了。”
……什麼?
“你怎麼不早說?”
“你也沒問我啊。”
來得太遲的真相其實也沒有太大的意義了,可我一直抱著他,這才是當下最有意義的事。
幸好,他也一直沒有推開我。
但這無疑又給了我誤會的信號,於是我惡從膽邊生,猛地抓住他的衣領,趁他還沒反應過來,在他唇角“吧唧”了一聲。
是的,我還是不敢真正地吻他,哪怕明天我可以用“不清醒”這個借口讓一切翻篇。
可我不舍得,陳之洲是像星星一樣亮澄澄的男生,是我暗戀了那麼多年的男生,我不該因為沖動冒犯他。
但奇怪的是,陳之洲的手卻驟然收緊。
他問我:“你想親我?”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反正以後也沒有機會了,我幹脆在他另一邊臉頰也嘬了一口。
陳之洲隻是定定地看著我,他問我:“這是什麼意思?”
“我喝醉了,耍酒瘋。”
“耍酒瘋?那你還是換個人吧。”
11
他作勢要走,我扯著他的袖子,眼淚搖搖欲墜,“你怎麼這麼討厭啊,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陳之洲腳步一頓,可能酒在某種意義上真的能壯慫人膽,我抽噎著繼續控訴,“要不是為了你,誰千裡迢迢跑這來啊!你知道我喜歡你多少年了嗎?”
陳之洲沒有說話,我早就猜到了結局,心裡竟不覺得有多沉重。
反正我親到了他,也算是畫了一個句號了吧。
“算了,你出去吧,反正明天我就會回去……”
我話音還沒落,就被陳之洲扯得一個踉蹌,直接撞到了他懷裡。
“你幹嗎啊!”
他似乎有些手足無措,見我不是真生氣,才敢伸出指腹,抹了抹我臉上的淚痕,長嘆了一口氣。
“如果你早點說的話,或許我大學就不會孤寡四年了。”
我亂成一鍋粥的大腦徹底宕機。
這是什麼意思?
“我總是害怕自己會錯意,因為你好像在任何異性面前都能落落大方、侃侃而談,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有什麼特別。”
“但你說你喜歡我好幾年了,你知不知道,我也一直以為自己是單戀。”
陳之洲忽略掉我越來越驚詫的眼神,繼續無奈道:“我也會因為你和別的男生說笑吃醋,因為你不回消息失落,因為運動會你隻給別人加油生氣,因為沒和你在一個學校讀研難過……”
“你怎麼不早說啊。”巨大的驚喜像洪流一樣,把我沖得找不著東西南北。
陳之洲也很無奈,“你從來沒給過我明顯一點的暗示呀,我怕告白以後,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房間裡靜悄悄的,我們都沉默著消化彼此給的信息。
許久後,漸漸緩過來的我借著酒勁,又偷偷勾住了陳之洲的手指。“那,那要是這樣的話,我可以重新親你一下嗎?”
然而,沒等我拽著他偷襲,陳之洲就俯下身,在我唇上印了一記。
趁醉酒強吻暗戀男神,不料下一秒他低頭回吻“喜歡你四年”
他用隻有我們兩個能聽到的氣聲說:“我真高興你能來。”
我終於能夠篤定,他的眼底隻倒映著我一個人。
這種感覺讓我很想哭。
我好想穿越時光的裂縫,找到之前躲在昏暗的小隔間裡偷偷哭泣的自己,擁抱她,告訴她,不要哭啊,你會得償如願的。
“怎麼眼睛又紅了?”陳之洲把我抱進懷裡,褪下了我手上的小皮筋,套在了自己手腕上。
“這樣是不是就代表我有主了?”他問道。
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有些羞赧地把頭埋在他懷裡。
不過這回,我終於能夠篤定——我的暗戀,可以全劇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