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解。
蕭朔已經出聲:「退婚。」
不是商量,是通知。
「你們什麼意思?!」
我真的生氣了。
「你成婚的事不作數,若不是這些日子被青龍纏身,早該接你回去,索性現在也不晚。」
蕭朔冷靜。
他在大多時候真的比蕭家家主還像家主,尤其是修為上漲之後。
「是啊如煙妹妹,你是被哄騙了,不然怎麼會嫁給一個廢人。」
傅修然對我勸告,實則暗諷王乾。
蕭祁直來直去,上前就要抓著我:「現在與我回去。」
「憑什麼!」我怒了,往日裡他們對我冷嘲熱諷也就算了,但是王乾有什麼錯?!
憑什麼說他?
「當初是你們不讓我進秘境把我趕出來的,我嫁給王家心甘情願,憑什麼你們說不算數就不算數?!」
「你們不是最討厭我的嗎?如今我不纏著你們了,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又要讓我回去,回去繼續賠笑臉不成?!」
「我現在是王家少夫人了,為什麼要回去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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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我從未想過離開這裡。
我說過,我總是奢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在這裡所有人都待我好,即便他們是王乾的爹娘,伯伯亦或是同輩,他們都待我如待王乾一般。
那我如此貪婪,怎麼可能想離開。
王乾病還沒好呢,我怎麼能離開。
17
我的反應太過激烈在他們的意料之外。
這似乎是我第一次如此反抗,朝他們露出隱藏多年的反骨。
傅修然徹底不笑了。
蕭朔蹙眉。
半晌,蕭祁才出聲:
「你可知這青龍哪兒來的?」
蕭家秘境,從來都是封印。
封印著千年前的青龍,因當時隕落的修士太多,掉在裡面的靈寶也多,後來變成了供弟子歷練的秘境。
每一次歷練都代表著對封印的每一次修補。
但隨著時間推移,封印依舊不可避免的松動,青龍再次出世。
這也就是為何蕭朔他們會提前出秘境的原因。
這青龍實力非凡,狡猾而狠辣,三月期間,天下修士你追我趕,依舊沒能把它如何。
因為它被傷的傷口會飛快封愈合。
簡直就是不死之身。
「這世間怎麼可能有不死之身,真這麼玄乎當初它又是怎麼被封的?找到當初封印它的人再封一次不就行了嗎?」
我反問。
蕭祁盯著我身後,想一如既往的翻我白眼,但不知想到什麼,翻到一半又轉了回來,沒好氣:
「你以為,為何那青龍會鬧到這兒來?」
轟隆!
一聲巨響。
困住青龍的封印被碎開,那龍頭直挺挺的衝我而來。
亦或者說,我身後。
我從未見過如此龐然大物。
卻能感覺到那是絕對的實力碾壓,像我這樣的修士根本毫無反擊之力。
一隻手捂住我的眼睛,嘆了一口氣:
「娘子,莫要亂看,嚇著了可怎麼辦?」
磅礴的靈氣湧動,透過指縫,我看見靈氣裹挾著金色的液體朝著青龍而去。
如同刀刃一般,居然在青龍身上輕而易舉的割下傷口!
那是……王乾的血!
當年封印青龍的是王家!
是以能讓青龍受傷難以痊愈的便是王家的血。
難怪、難怪這三個月來王家族人時常外出不見蹤跡,想來就是為了誅殺這隻妖孽。
但如今青龍在此,便說明他們到底失敗了。
想來血脈也分純正與否。
王乾便是那個青龍最忌憚的威脅。
殺了他,萬事無憂。
18
「可,他明明隻是金丹。」
我看著與青龍廝殺的王乾,不死心的開口。
蕭朔等人天賦異稟,如今早已元嬰。
而王乾因為病弱,修為在金丹之後再無變化
一個金丹,怎麼能誅殺修仙界群雄都奈何不了的青龍?
可事實就是這般荒謬。
那青龍沾染上王乾的血之後傷口不再愈合,立刻猙獰了起來。
王乾一身金光,宛若神靈在世。
見此情此景,蕭朔面色淡漠:
「或許,隻需要一顆金丹就夠了。」
王家王乾,生下來就是為了誅殺這隻青龍的。
這叫做命。
喧囂之中,天地變色。
這就是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殺局。
被封印了數百年的青龍早就準備,強悍的靈氣席卷將在場之人皆被困其中,無形之間就連風都成了殺人的武器。
我修為尚有起色,卻也分身乏術,察覺到身後危險湧動,方才回頭便看見一顆巨大的龍頭。
紅色的眼睛宛若燈籠。
即在「燈籠」朝我靠近時,我眼前一花,便被人牢牢抱在懷裡,瞬移百米。
「王乾!」
看見他,我心裡的那塊石頭可算落了地。
他低頭擦了擦我臉上的血跡,溫和的勾起嘴角:
「好險,娘子差點受傷了。」
可我臉上怎麼會有血?
我抬起扣住他後背的手,一片粘稠的觸感。
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什麼也顧不上了,隻想拉著他跑。
可他沒動。
我生氣極了: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怎麼什麼天下蒼生!先想想你自己吧!小命要緊!你這樣上去就是一個死。」
黑暗中我好似聽見了有人的慘叫聲。
心中的恐懼越甚。
王乾穩穩的把我放了下來,一道屏障短暫的攔住了青龍的長尾。
他的目光看向了慘叫聲傳來的地方,輕聲:
「可是娘子,我本就該了結這一切,如若不然,我這安穩的數十年,有愧於心。」
琅琊王家素來受人尊敬,想來他自己也察覺得到,無論外人還是自家人,待他都無微不至。
因為他生來就是青龍的劫數,蒼生的救世主。
他若躲了,黎民百姓必會命喪無數,修仙界同樣不得安寧。
王乾這種蠢腦袋,對我這麼個不懷好意的都那麼好,更何況是對旁人?
他如何會走?
我看見他取出自己的金丹,放在我的手裡,語氣溫和也堅定:
「那青龍聲東擊西,引開了爹娘,賭的就是我一人難以殺它,如今我進入它腹中,娘子隻管將這金丹帶上,交給爹娘,吞而食之,必能感應到我的位置。」
「亦能將之一擊必殺。」
我顫抖:「可你死了,我怎麼辦?」
我痛恨自己的卑劣,我想帶他走,更不想自己死。
所以我告訴他:「王乾,你該恨我,我到這個時候都還想著自己。」
他沒怪我,眼中滿是心疼:
「世事從來隻講因果,我所遇皆是良人,自然會報之以恩,可這世間從未善待過娘子,又怎能要求娘子心系天下?」
「娘子何錯之有?」
他朝著青龍而去,我抱著那顆金丹朝著與他相反的方向,咬牙回頭最後問他:
「那你呢?你為何就不能為自己著想?非要去尋死?」
我盼著他和我走。
狂風四起,吹得他衣擺搖曳,晦暗中修士眼中滿是悲憫:
「因為我修的,是蒼生道啊。」
19
我記不得怎麼離開那兒的,隻知道王乾和青龍對上之後,周圍都漆黑一片,前路看不清半點光亮。
有意識的妖獸趁機作亂,就是這一路我便擊殺了不少,代價即是傷痕累累。
若是放在平時,我早就找一個不起眼之地躲好,靜等他人廝殺風波平息後再出來。
可這次,我到底沒躲。
那顆金丹就是催命符,誰都在找我,誰都想將我殺了取而代之。
因為那不僅僅是一顆金丹,還是王家這個天命之子一生道義修為,食之可謂極品靈丹。
這也就是王乾為何篤定將這顆金丹交給王家爹娘便能將青龍斬殺的原因。
如此誘惑在,論妖獸修士還有幾分理智在?
「找到了!她在這兒!」
「區區築基也敢拿不屬於你的東西,還不快交出來!」
靈光閃爍,我倒吐一口血。
我眼中含淚,聲音嬌軟:
「我沒有。」
啪!
一記響亮的巴掌聲響徹四下。
我左臉腫起了好大一個印子。
「賤骨頭!別以為用點小伎倆就能騙過本尊!把金丹交出來!」
是了,我所謂的裝可憐根本騙不了這群大妖修士。
他們大可以死將我殺了奪之,耐不住我還有出嫁時蕭家家主和王家給的上品靈寶。
將之把金丹隱蔽起來,我要是死了,他們想找到也難。
這巴掌可真疼。
比以往那些人打的疼多了,光是那些人的巴掌,我就受不住哭著求饒,想想我那時還有點可笑不是?
我抹掉嘴角的血,低著頭窩囊極了,說出的話卻是:
「我沒有。」
「混賬!」
又是一巴掌,這次打在我的右臉。
「說不說!不說我敲碎你的手腳,叫你明白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要我說這種賤骨頭最不值當,扔塊肉就能跟哈巴狗似的跪在人前磕頭,想要她說話還不簡單,把她的筋脈都拔了,看她能撐到幾時。」
我是賤骨頭,我下賤,我沒骨氣,我對誰都賠笑臉,為了活下去我不擇手段。
誰都瞧不起我,我也瞧不起我自己。
可我生來就該被踐踏的嗎?
這世間從未善待過我,憑什麼唾棄我自私自利?!
可就算是畜牲也有逆鱗,更何況我還不是畜牲。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他們把我從這頭踹到那頭,聽著我骨頭碎裂的聲音哈哈大笑,給我留了一個縫隙。
見我找到希望一般的往那出爬又把我踹回來。
看我疼得打滾,笑著罵我蠢貨。
我好疼,全身都疼。
可是——
「沒有。」
「我沒有金丹。」
20
他們終於煩了。
但其實我痛不欲生的經歷也短短半刻鍾都沒有。
有妖獸提起大刀,對準我的手腳:
「挑了她的手腳筋,我便不信她如此這也能忍。」
修士斷了手腳筋,這輩子算是完了。
我便再也不能修仙了。
我臉色瞬間煞白。
唇顫了顫,那句「金丹就在我腰間靈玉之中」的話,在刀懸掛我面前時,依舊沒說出口。
我想我完了,怎麼能因為他人舍棄自己的性命。
但那人是王乾。
這世間,第一個待我好卻不求我半點回報的人啊。
我閉上了眼睛。
咣當一聲,大妖慘叫。
一把長劍貫穿妖頭,那個暴躁的修士殺紅了眼,一拳一拳的砸爛了大妖的臉:
「你怎敢?一個畜牲,你怎敢如此!?」
我驚愕:
「蕭祁。」
21
他身上的傷更多了,卻血跡斑斑。
卻出奇的不要命。
我看著其他大妖反應過來,忍著痛拔出來劍。
好消息,不止蕭祁來了,我還看見了蕭朔。
他與我四目相望,看清我身上的傷時劍鋒殺氣越重,一劍劈開擋路的大妖。
所向霹靂。
壞消息,如此浩劫,誰身上的傷都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