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真的能用。」
屋子裡堆滿了我從王家寶庫裡搬來的奇珍異寶,我摩挲著手裡的令牌愣然。
在一旁的王乾給我倒了一杯茶:
「為何不能?娘子也是我王家人啊。」
才不是。
哪有這樣愚蠢的人家,隨隨便便個外人一來就當作自家人了?
先是王乾,後是王家夫婦,他們憑什麼無緣無故對我那麼好!?
我不信!
心思近乎扭曲惡意問王乾:
「你爹娘都說嫁給你委屈我了,你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怎麼還娶了我?說到底還是想著要我衝喜,左右有用你便活著,無用也不過是我當了寡婦是吧?」
說著說著,我竟越發戳他的痛點。
我嫉妒王乾。
就像嫉妒葉若蘭一樣。
因為王乾也被所有人捧著。
哪怕他是個病秧子。
可憑什麼?憑什麼我有手有腳健健康康的,也沒人喜歡我?他們想得到卻輕而易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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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人愛我,所以我學會了嫉妒。
嫉妒蕭朔、嫉妒蕭祁傅修然,甚至嫉妒我娘。
即便那些男人都隻是短暫的愛過她,可她至少是被愛著的。
我迫不及待看著王乾氣跳腳,露出猙獰的面目。
偏偏他滿眼愧疚,輕聲:
「是我對你不起。」
可他有什麼錯呢?又不是他逼著我嫁的,是我自己要來的。
家族聯姻固然是強強聯合的手段,但也沒到逼人強嫁的地步,隻要我說個不,那群修大道的修士還能低劣到逼一個和凡人差不多的劣等修士出嫁不成?
想要來的人多的是。
這讓我很低落。
王乾便問我:
「娘子拿這些靈寶來想要做甚?」
我這才煥發生機,目光堅定:
「修仙!」
13
我是雜靈根,想要修道的難度可想而知。
這些年我靠著討好蕭朔他們拿了些資源,可作用不大,到如今了也才堪堪築基。
蕭祁嘴巴毒,恨鐵不成鋼的對我說過:
「這些靈草玉石都夠人家修煉到金丹了!你居然才到築基!怎麼這麼笨!簡直就是浪費。」
他看著我為了修煉滿手磨破的血和傷口,眼不見心不煩:
「還不如就好吃懶做,做你的米蟲吧!養你可比讓你修煉省錢多了!」
蕭朔雖然沒說話,但表示贊同。
傅修然是唯一支持我的,還給了我傷藥。
當然,我不知道他背後的解釋是:
「她的天資如此,若是想修就修便是,等撞了南牆,自己便會放棄的,何故阻攔?」
這個烏鴉嘴,一說一個準。
這些年我磕磕絆絆,撞了無數次南牆,頭破血流,唯一沒被他說中的是,我從未放棄。
我等著峰回路轉那一天。
而那一天終於到了。
王乾沒騙我,他真的在幫我修行。
無論是靈藥沐浴滋補靈根,還是修行功法一招一式。
這個王家少爺病弱,說是金丹實力卻讓人看不透。
也是天妒英才,要是他沒病,我這輩子怕是連摸到人家衣角的資格都沒有。
我在王家呆過了風平浪靜的三個月。
這簡直不同尋常,畢竟按照我的脾氣,不搞出事端來簡直是個奇跡。
我也不是沒想過逆反,刺上一刺我這個病秧子夫君。
可王乾一抬眼,那雙永遠停駐在我身上的溫柔眼眸又讓我說不出一句重話。
王家夫婦像是真的很喜歡我,王家家主給我講道義,王夫人見我法衣破了,也會給我細心縫上。
到最後我終於可以向正常人一般修煉,蒼生道、無情道、殺戮道、修羅道……道法三千,我終於也要有了自己的道義。
成功那日我興致勃勃的問王乾我是什麼道,他微愣,復雜的朝我看去,吐出幾個字:
「多情道。」
多情道處處留情,真心能分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瓣,瓣瓣都是真情實意,卻又瓣瓣不留情面。
因為他們最愛的,永遠是自己。
嘖,這道義看人真準。
14
這期間我偶爾想到過在蕭家的一切,想到蕭朔蕭祁他們從秘境裡出來聽見我出嫁了不知該是何種心情。
大概會是覺得大快人心吧,誰讓我那麼不討喜呢?
這些年要不是我小心巴結再有他們不屑與我計較,我多半早就被掃地出門。
如今我自己先走,他們一從秘境出來,不僅拿了不少寶貝,還聽見這個好消息,簡直就是喜上加喜。
估計能笑好大聲。
這裡面我還想到了我娘。
可都是一瞬罷了。
因為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不知為何,這些日子王乾的身體越來越弱,清瘦了不少。
流水的仙丹靈草用上都毫無起色,但要是真的有起色,這病也不會拖到現在。
王家的丹修隻說:「天妒英才。」
王家少爺天資絕頂,世間年輕一輩無人能位其右,卻又偏偏生了這一身病骨。
一切回天乏力。
王家人多年來早有準備。
連王乾也笑著逗我:
「娘子得償所願,日後王家的都是你的,這是好事。」
我惡狠狠的瞪著他,把他看得一愣。
倒不是因為我的表情有多兇惡。
而是因為我哭了。
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砸在他的手背上,他的指尖微顫,片刻才嘆了一口氣。
抬起手輕輕的擦的眼淚,自己病入膏肓了還要安慰我:
「不哭了不哭了,娘子一哭,我便心疼。」
我甩開他的手,拿起邊上的藥就往他嘴巴裡灌。
是了,王乾死了才好,死了王家的都是我的。
我高興啊。
我剛才高興的喜極而泣。
我灌他藥,往他嘴裡塞糕點,逼著他生吞也要把飯咽下去,人前人後沒少冷嘲熱諷他。
我就這麼折磨他。
王乾一定恨我。
畢竟他都快要大限將至了還被這麼虐待。
恨著就得想報仇,想報仇就得活下去。
我不死,他也死不安心。
又是一夜,我依舊冷著臉給他灌藥,他咳的動作很大,仿佛要咳出血來。
之所以沒咳出來,是因為我先一步把蓮子糕塞進他的嘴裡。
堵上了。
他被悶的臉色通紅,無奈又好笑:「娘子……」
夜裡的王府很安靜,亦或者說,自一個月前,王府的修士就越來越少了,連王家家主和夫人都時常外出。
我沒出去過,不知外面的紛紛擾擾。
左右那也與我無關。
但我沒想到這紛亂會自己找上門來。
王乾才開口就被更大的碎裂聲打斷。
我攙扶著他幾乎飛快的離開原地,下一秒一條巨大的尾巴就砸了下來。
抬頭,我幾乎不可置信。
那是一頭……龍。
以及手執長劍,與龍交纏在一側的蕭朔。
他身邊有人抬頭,赫然是暴脾氣的蕭祁。
時隔三個月,我沒想到我們會再見。
15
「竇如煙!」
蕭祁看見我是幾乎咬牙切齒。
瞪著看著我扶著王乾的手,他如今頗為狼狽,尤其是左臂有一處明顯的舊傷。
該是傳聞中在秘境所受的。
「蕭祁!」
是蕭朔的聲音,似乎是讓他先以正事要緊。
蕭祁臉色難看得能吃人,在青龍橫掃過來時與之交纏在一起。
漸漸的便帶著我與王乾移到安全之地。
這下他可是真的炸了,拽著我的手甩開王乾怒聲:
「誰準你嫁人的!被賣了都不知道!」
「竇如煙,你便貪圖那點好處?你要什麼我們沒給你,你就如此糟踐你自己去嫁給一個病秧子!」
「你就不能有點骨氣?!」
「我沒骨氣?那我要進入蕭家秘境的資格,你們給了嗎?」
我突然反問。
他瞬間啞住,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你的修為,去了能有什麼用?何必浪費名額。」
「所以我嫁來王家。」
我盯著他的眼睛開口:
「你們給不了我的,我便自己想法子要,王家可以給我,那我就嫁給王家,我管他是病秧子還是死人!哪怕是個老翁我也嫁!」
「你!」
蕭祁像是第一次認識我一般,眼裡滿是失望和錯愕。
那狠狠的傷了我心裡所剩無幾的自尊。
我幾乎惡毒的一字一頓:
「你們天資聰穎,你們了不起!」
「可我就是個沒人要的拖油瓶!我巴結你們,討好你們,我想著我也要修仙,等我成了和你們一樣的天才,我便再也不用對誰卑躬屈膝了。」
「我再也不要見誰就跟哈巴狗一樣笑!再也不要餓肚子不要被打更不要露宿街頭。」
「可我就是那麼卑賤,連靈根都是雜靈根 ,是以我努力的想要改變資質,想要逆天改命,我求你們了,我要去秘境,我要去找能修養我靈根的草藥,但是你們把我丟下了啊。」
我眼眶紅了:「可明明……明明你們答應了我的啊。」
「不守信用的是你們,你們憑什麼說我沒骨氣!」
蕭朔被我吼的愣住,看見我紅了的眼眶僵硬的抬起手,卻聽見我說:
「蕭祁,我最討厭你了。」
他的手徹底僵住。
「你大少爺了不起啊,憑什麼說我沒骨氣,有本事你成了我試試,也不見得能比我好上幾分。」
「你還罵我是我廢物,可我不是廢物。」
我像是要把這輩子的受的委屈都說出來:
「我不是廢物,我是竇如煙,我不叫廢物……」
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蕭祁難受極了,但他這個暴脾氣居然梗著脖子不吱聲,我就得寸進尺:
「我也不喜歡蕭朔。」
「他是年少天驕,那又怎麼樣?天驕就可以目中無人嗎?風水輪流轉,我便不信我這輩子都一直在他之下!等我比他厲害了,我定要低聲下氣的求我。」
「還有……」
「怎麼?如煙數落到我了嗎?」
我說得正起勁,一個身影從黑暗中走進來,正是一臉笑意的傅修然。
以及他身邊不知何時聽了多久沒什麼表情的蕭朔!
我:「!」
16
我這個人就是欺軟怕硬。
見著杆子就往上爬,就容易給點顏色就開染坊。
方才蕭朔被我指著數落罕見沒暴走,我便說得歡了,一時沒剎住車。
卻不想被另外兩個聽得清清楚楚。
「看來平日裡是我等做哥哥的做的不對,讓如煙妹妹十分不滿吶,蕭兄怎麼看?」
傅修然衣擺上還沾染著血跡。
而王家上方的青龍被一眾修士的封印困在一處。
蕭朔淡淡掃了我一眼,並未接話。
我縮了縮脖子:
「那倒也不是。」
可話都說出去了,總不能收回來不是?
氣氛這麼尷尬。
不行,我得會來點事兒。
我索性直接轉移話題,抓住王乾的手,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
「說起來我嫁人的時候兄長們都不在,想來大家都還不認識,我來介紹一下,各位兄長,這便是我的夫君。」
「夫君,這幾位皆是我的兄長。」
話音落地,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後片刻,最後齊刷刷的看向我。
氣氛更尷尬了。
我:「……」
16
怎麼回事,大家都不高興嗎?
我這個拖油瓶再也不用纏著他們了,這不是大喜事嗎?
為什麼蕭朔看向我的目光有點涼,蕭祁還滿臉埋怨是怎麼回事?
倒是傅修然打開折扇,笑意卻不達眼底:
「如煙妹妹真會開玩笑。」